她瞎想什么,这是她的阿则。
他不会骗她,也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嫁给他,是不用害怕的。
她抿唇笑了笑,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走吧。”
手指被人握紧,轻轻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萧则抬手将红盖头搭在她头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搭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着。行路间,衣料摩挲,传来若有若无的温度。
屋里的红烛燃着,照亮了墙壁上贴着的喜字。
洛明蓁和萧则站在大堂前,正中的桌上摆着两盘蒙着红绸的瓜果,大门开着,偶尔吹进来几瓣粉色的桃花。
洛明蓁头上蒙着盖头,只能瞧见自己的鞋尖。直到一截红绸递到她手里,她才伸手接过。
“一拜天地。”
萧则的声音落下,她也跟着弯下腰。
他没有喊“二拜高堂”,直接便是“夫妻对拜。”
洛明蓁拜了拜,再直起身子时,手臂被人握住。她知道,这是萧则要揭她的盖头了。
她略低着头,眼睫轻颤,手指不安地绞着衣带。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子的鞋,她静静等着他掀开盖头。
可萧则却迟迟没有动作,良久,她只感觉肩头被人揽住,抱着她的人带了几分心疼地道:“今日委屈你了,他日,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待到时局稳定,他定会以皇后之礼迎娶她。
洛明蓁倒是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没事,你以后对我好点就好了。”她的声音停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也打不过你,你别欺负我。”
萧则哑然,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你便是往我心上插刀子,我也不会怪你。”
她不喜欢他,可以。
伤他,刺痛他,都行。
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所求的,仅此而已。
洛明蓁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了起来:“倒也不至于,我可不会那么狠。你若是骗我,欺负我,我以后不理你就是了。”
她刚刚说完,抱着她的人身子一僵。
她疑惑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萧则扬起唇角,掩饰了刚刚的失态:“没事,该揭盖头了。”
洛明蓁不疑有他,蒙在头上的盖头被人缓缓掀开,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渐渐清晰,还是那般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洛明蓁偏过头,衣襟敞开一些,不知是喜服的映衬,还是害羞,露出的脖颈都透着绯色。
被他这样看着,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萧则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手指碰着珠帘,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再做过多的动作。可看着她一身喜服,满脸通红的模样,他的眼神慢慢幽深了起来。
“姐姐,我想吻你,可以么?”
洛明蓁极快地看了他一眼,喉头不住滚动。心下实在是不习惯和他太过亲密的接触。可他们也拜堂了,他现在是她的夫君,没道理不让他碰。
她垂着眉眼,点了点头,耳根子愈发烫了起来。
得了她的许肯,萧则才伸手捧住她的面颊,鸦羽似的眼睫半搭着,缓缓俯下身子。
凌冽的冷香袭来,洛明蓁攥紧了手,身子也僵硬着,不敢看他,只将眼睛闭得紧紧地。
湿热的呼吸扑在她的眼睫上,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头,身子也抖了起来。
捧着她面颊的手忽地僵硬了一瞬,片刻后轻轻往下,将她不安的肩头搂住。唇上的触感没有传来,反而是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她睁开眼睛,愣愣地抬起头,只能瞧见他瘦削的下巴。
他说的吻,原来是额头么?
萧则微微往后退了些,垂眸瞧着她:“怎么,不够?”他勾了勾嘴角,“还是姐姐想让我吻别的地方?”
洛明蓁耳根子一红,被他这话臊得垂下了脑袋。这人真是平日里一本正经,调戏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萧则愣了愣,洛明蓁睁大了眼,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地低下了头。
肚子啊肚子,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这时候响起来,而且还是在萧则的面前。
萧则倒是习以为常,轻笑了一声:“姐姐,我饿了。”
洛明蓁知道他这是给她找台阶下,也放松了下来:“那咱们先去吃饭。”
萧则轻轻“嗯”了一声,准备去厨房做饭,洛明蓁要跟去帮他,却被他按到了椅子上坐着。
“今日,你什么都不用做。”
他说着,用襻膊将宽袖缠起,转身去了厨房。
洛明蓁“哦”了一声,也老实地坐下。大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倒是有些无趣。她百无聊赖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目光落在墙角的鞋子上,忽地皱了皱眉头。
算算日子,十三好像快来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面露难色。
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萧则快点拜堂的提议,竟然忘了告诉十三。好歹他也是她的哥哥,该让他来见见萧则的。
若是他回来了,会不会生气?
她抿了抿唇,可目光落向穿着喜服,在厨房里为她做饭的萧则时,又镇定了些。
萧则对她这么好,十三肯定也会接受他的,到时候她再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她这样想着,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单手托腮,看着厨房里的萧则,若有所思,搭在膝盖上的手把玩着衣带。
嫁给他,应该是没错的吧?
应该没错。
第75章 新婚
入夜, 屋里昏暗了下来,只有案台上两根拇指粗细的喜烛还在跳跃着火光,烛影像鱼尾巴浮动在墙壁上。
洛明蓁低头咬了一口喜果, 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对面的萧则。他一直正襟危坐,烛火投映在他的侧脸, 留下一片阴影,却因着大红喜服的映衬更显得姿容似雪。
他不说话, 她也觉得尴尬, 手指掰着果子, 小鸡啄米一样啃几口。坐了半晌, 她才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道:“时辰不早了, 该休息了。”
萧则轻轻“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烧水。”
洛明蓁看着他往厨房去,脑袋往旁边歪过, 等他转过身, 她抬手拍了拍胸脯, 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忽地和自家“弟弟”成了夫妻, 这关系转得实在是太过尴尬,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习惯。不过好在萧则看出她紧张, 一直端正守礼,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她抬头望着大堂外, 黑黝黝一片,只能瞧见桃树影子,在倾泻而下的月色中只剩朦胧轮廓。鸡舍里的母鸡们“咯咯”地叫唤着,很快又沉寂下来。
洛明蓁正胡思乱想着,修长的影子拢了过来, 她抬起头,对上端着水盆的萧则。
她正要撸起袖子去擦脸,刚刚站起来,萧则便静静地看着她,抬手放在她的发髻上:“姐姐,别动。”
洛明蓁听话地站着,使劲儿抬眼想看他要做什么。他却是将她头顶的凤冠取了下来,搁在桌上。又抬手将她发髻上的簪子一一摘下。
因着挨得太近,凌冽的松香味萦绕在鼻尖,洛明蓁仰着头,可以看清他微动的喉结,衣襟敞开,隐隐可以窥见胸口上暗红色的花纹。再往下,便是被玉带扣住的腰身,宽肩窄臀,长身玉立,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明灭不定。
洛明蓁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他真是个生得极好看的男子。
她正想着,恰好对上一双噙笑的眼:“姐姐在看什么?”
洛明蓁脸上烫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开口:“没,没什么,我瞎看的。”
萧则没再说什么,手指顺着她的侧脸往后,捏住了她的耳垂,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尾指忽地轻轻蹭过,勾了勾她的耳背,惹得她身子一颤。
她的耳朵一向最是敏-感。
洛明蓁立马往后退了退,不敢看他,抬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耳朵:“我,我自己来。”
她利索地取下耳坠,放在桌上。萧则始终看着她,倒也没再对她做什么。
她现在还不习惯和他太过亲密,不能着急,否则会吓跑她。
他得一点一点地去试探,再让她习惯。
“姐姐,擦擦脸吧。”萧则将搭在盆沿的帕子浸湿,拧干水,递到了洛明蓁面前。
洛明蓁“嗯”了一声,接过帕子,将面上的妆容细致地擦去。白皙的肌肤因着帕子上的热气,晕染出淡淡的绯色。
萧则眯了眯眼,在她放下帕子时,伸手接过,一手握着她肩头,在她错愕的神情中,将帕子伸到她的脖颈。他略低下头,呼出的气息可以扑在她的额上:“这儿没有擦干净。”
洛明蓁点了点头,任由他给自己擦拭。湿热的帕子从她的耳背一路擦过,他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肌肤,一寸一寸,慢慢绕着她的锁骨往里,替她温柔又细致地擦拭。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如此,可洛明蓁看向他的时候,他却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的衣襟,面上连半点邪念都没有。
洛明蓁的脸羞愧地烫了起来,萧则这般认真给她擦洗,她竟然还在这儿臆想他。她赶忙镇定下来,老老实实地让他给自己擦脖颈。
温热的帕子贴在肌肤上,离开后,又有些凉凉地。她抿了抿唇,眼睫也垂下。
在她低下头的时候,萧则的嘴角微微勾起,身子往前倾,眼神却十分冷静自持,仿佛他只是在给她洗脸。
洛明蓁正要抬手去拉起衣衫,萧则却贴在她耳畔,不紧不慢地道:“姐姐,你的脸好烫。”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正好扑在她的耳畔,惹得她心里像小猫爪子挠过。
洛明蓁呼吸一促,赶忙别过眼,慌乱地道:“好了,我觉得应该擦好了。”
她这会儿满脸通红,衣衫有些松散,她又赶忙抬手拢好。侧着脸,正好露出颈窝里那颗淡淡的红痣。
萧则的眼神幽深了下来。
可他还是垂下眼睑,克制地将收回手,将帕子搭在盆沿,垂眸道:“不早了,姐姐好好休息吧。”
洛明蓁“嗯”了一声,手指紧张地攥着袖子,完全不敢抬头看他。要休息,是不是代表他们得同房?
想到这儿,她脸上没来由涌出一阵热气,心跳也加快了些。她偷偷瞧了一眼萧则,见他在拧帕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也没有多想。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萧则跟在她身旁。虽说是成亲了,可她还没做好准备的。不过新婚之夜,不让夫君碰,好像也不太对。
她纠结了起来。
直到回了屋,案台上的喜烛仍旧燃着,房梁上挂着红绸,为简陋的房间添了些暧-昧。
洛明蓁低头数着衣袖上的纹路,萧则反手将门阖上,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撞到了她心口上,害得她的心跳的速度陡然快了些。
为了掩饰尴尬,她抬手给自己扇了扇,眼神乱飘着,故作镇定地道:“今天晚上还挺热的。”
萧则“嗯”了一声:“那你脱了吧。”
洛明蓁扇风的手僵住,直勾勾地看着他,喉头不住滚动。
这也太直接了吧。
许是看见她的眼神,萧则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话里的歧义。难得地抬手挡在唇前,轻咳了一声:“我是怕你热。”
洛明蓁明白自己会错意,面露窘态,胡乱“嗯”了一声。
萧则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开口:“要……休息么?”
洛明蓁缓缓点了点头,衣摆被她揉出了褶皱。
萧则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将窗户关严。洛明蓁慢腾腾地挪到床榻旁。她盯着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喜服,陷入了沉思。
这衣服,她该不该脱?
脱了,岂不是显得她在故意勾他?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她仰头,微不可闻地长叹了一声,片刻后,还是合衣躺到榻上,只脱了罗袜。头靠在高枕上,僵硬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睁眼瞧着头顶帐子上垂下的铜黄色铃铛。
直到被褥投上一道影子,她握紧手指,目不斜视,身子却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位置。
案台上的烛火快要燃尽,屋里昏暗下来。
萧则看着她穿得整齐的喜服,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却又被他很快掩饰。他也没有脱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如水的月色从窗户缝隙渗进来。
洛明蓁感受到了身旁的床榻往下压了些,她知道,萧则就在她旁边。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自然知道接下来她和萧则要做些什么。
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头,连脚趾头都蜷缩着。夜色撩人,也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身旁的萧则竭力让自己闭着眼,双手搭在被褥上,不去看躺在自己身旁的人。
他自然是想要她,可他不能再吓跑她了。
他顺了顺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屋里很暗,她闭着眼,不去看她。可她发间的幽香却萦绕在鼻尖,像是皂角的味道,又像是野花的清香。
他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更香,像一簇一簇的雏菊。
身上热了起来,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手却慢慢往旁边摸索过去,指腹贴着冰凉的床-单。
手指被人勾住的时候,洛明蓁立马睁开了眼,完全不敢乱动,摒着呼吸,连咽一下喉头都怕声音太大。
那只伸过来的手慢慢顺着她的指缝往里贴合,见她没有推开他,才轻轻与她十指相扣。
洛明蓁心跳得厉害,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始终放松着,可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丝衾。她调顺着呼吸,只觉得身上烫了起来。
尤其是与他交握的手,连指尖都发着烫。
可握了许久,身旁的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床榻起来了一些,又发出清晰的声响。几缕长发贴在了她的面颊,她强迫自己不要偏过头去看。可清冽的松香味萦绕鼻尖,她重重地咽了咽喉头,紧闭着眼睛装睡。
萧则贴在她的身侧,头枕在套枕上,静静地看着她。他常年习武,夜间也比旁人看得更清楚。她紧紧抓着手,额头隐隐出了汗。
她在紧张。
他垂下眼睑,侧身靠近她,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声音喑哑:“不早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