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刻，在艾斯想抖落掉帽子上的积雪将其重新戴好时，突然出现的可怕压迫感让他们齐齐一滞，几个魄力不足新加入的伙伴甚至要靠身边的人扶着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来人火红的头发被风暴吹乱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挡不住他如有实质锐利的眼神。即使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他也只着衬衫长裤，衬衫上面三颗扣子没扣，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左手抚上刀柄，沉声发问：“你们刚才和纱来说了什么？”
“我问她认不认识一位名为露玖的女性。”面对香克斯让积雪碎裂的霸王色，艾斯毫不退缩，明亮的黑色瞳孔仿佛燃烧着火焰，坚定而夺目，“可以的话，能让我见一见她吗？”
香克斯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看了半响，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的船长——那个从不逃跑，从不哭泣的男人。
他放下按在刀柄上的手，闭了闭眼压下内心的烦躁感。
——波特卡斯D艾斯
这是个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人物，不会那种会用卑劣手段谋害别人的人。
那么纱来她是为什么，会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昏过去？
‘......带他们回来吧，香克斯。’纱来稍显虚弱的声音在香克斯脑海中出现，让他猛地一抬眼，把黑桃海贼团众人吓了一跳，“我没事，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我知道了，这就出发。你不要勉强自己，别用见闻色果实能力，有我在别担心。’
在内心给山洞里那个一听就还惨白着脸情况不大好的人传了个信，香克斯面无表情地扫了黑桃海贼团众人一眼，在艾斯身上多停留了一刹后转身，直接背对他们丢下一句和我来，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
被留在原地的黑桃海贼团众人面面相觑，看到船长压着帽子毫不犹豫上前追赶的背影后只能把满肚子的疑问憋下，使出全力赶路。
好在现在暴风雪小了不少，阻力变小能见度变高，否则他们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一路穿过重重冰川崖谷，到达这个气氛诡异的山洞。
“别板着个脸啊香克斯，这可不像你。”
山洞前的大片空地因为四周崖壁形成的天然屏障没有了暴风雪，所以他们能清楚地听见山洞里传出的声音——虽稍显虚弱，但与刚刚突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完全一样的声音！
“你少乱来的话我就不会这样了！瑟吉,她这脸色惨白的模样真的没事？”
红发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刚刚可怕的气势，没好气的话语下是掩不住的担心宠溺与无可奈何。
“没事，就是心绪起伏过大，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到了吧，快点让个位置，别阻碍我与艾斯的会面，我还从没见过他呢。”
艾斯？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哈哈哈——个鬼，她说的不是就他们的船长吗！
他们齐齐转头，盯向他们站在山洞口迟迟没有进去的船长，拜这边清朗的日空所赐，他们能清楚地看见他牛仔帽下微红的耳根。
“你就是艾斯，”随着这句似乎包含了万千话语的感慨，山洞里走出了一个披着白色皮裘，清丽明艳的女子。她苍白的小脸缩在白狐毛里，带着笑意黑色的双眼亮如星辰，让人顿生好感。
“我就说你的通缉令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惜记起来的有些晚了。”
没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下一个瞬间，她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船长艾斯面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满脸呆愣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山洞内外顿时响起了齐齐的抽气声。
他们忍不住瑟缩后退了半步，因为从山洞里走出来那个脸色铁青，佩刀半出红发男人散发的杀气霸气太过可怕，连洞口的岩石都产生了裂痕。
他们想到了海上传闻的前半段，内心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虽然传闻不可信，但现在看来，海妖是红发情人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啊，从红发杀人般的表情上来看，或许情人都轻了，爱人还差不多。
嗯，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初入新世界的超新星如果要和君临这片海域的四皇抢女人，他获胜的概率是多少？
第一百零五章
“诶——，纱来你竟然还有弟弟，而且他还是路飞的哥哥，这么说来你不就是路飞的姐姐了吗！哈哈哈！”香克斯大笑着举起酒杯，仰头将其干了。
“知道了就去把门口被你用霸气弄裂的岩石修补好，下次你要是精力过旺我可以告诉你百兽的情报，你去和他玩好了。”纱来冷冷地瞟了某个差点砍了她好不容易见到弟弟一刀的红发男人，眼神十分嫌弃。
“哈哈，那就不用了，呃，我这就去修岩石。”
在纱来越发冰冷的眼神瞪视下，香克斯讪笑着挠了挠头，拎起水泥桶，在自家船员的哄笑声中往洞口走去。
而围观了这一切的黑桃海贼团成员，全程都是一副梦游般的呆滞表情。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们的船长好像是海妖的弟弟？虽然长得完全不像姓也不同八成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开心就好。
但是！红发海贼团这些人是这么回事？！！！
你们这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吗！都不怀疑其中有没有猫腻吗！而且为什么你们的船长不仅会被海妖训斥还会被你们嘲笑啊！太惨了吧！他们都没有这样对艾斯！
唯一与他们画风不同的，是坐在角落里的艾斯。他此时僵手僵脚，耳尖泛红，眼神飘忽，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和他坐在同一块铺着毛毡的石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纱来。
“不过，没想到艾斯你是男孩子啊——”纱来拉长了尾音，在艾斯疑惑的目光中笑道，“我当初可是十分想要个妹妹，经常对着妈妈的肚子说妹妹好呢。”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短暂的沉默后，艾斯轻声问道。
“她啊，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坚强、最聪明的母亲。”纱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星眸柔和如水，“当时为了躲避政府的追查，我们不得不避开那些有着严密医疗器材检查的大城市，只能在小村庄躲藏。”
“带着三岁不到女孩儿单身女性的日子可不容易，妈妈她手头虽有些钱财，但也必须小心地使用，否则很容易被人盯上。”
“我记得她扮过商人的遗孀，被公爵抛弃的情人，与情郎私奔后被抛弃的贵族小姐等好几种身份。”
“小村子的生活虽然简单，同时也隐藏不了任何东西。”
“妈妈她第一次有孕吐反映时正好在邻居家做客，她当时虽然强忍了下来，甚至还喝掉了邻居一直向她殷勤推荐的拿手鸡汤，事后还是被发现了不对。”
“流言就像从雪山顶滚下的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甚至可以杀人于无形。”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我们为了不暴露身份，不知道辗转换了多少个城镇村庄。但无论多么艰难，她从来都没生出过将我丢下的念头，一次都没有。”
“你说你和铁拳卡普的孙子是结义兄弟，我的事情，是他和你说的？”
“嗯，六年前你的悬赏令出来的时候，老头正好在东海。他把你的悬赏令给我看，说虽然年龄对不上，但你很像当年跟在我母亲身后，称呼她为妈妈的小女孩。”艾斯哑着嗓子低着头，额间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竟然还记得啊，卡普中将。”纱来眼神一暗，难得没有称呼名号，而是以尊敬的口吻称呼一位海军的职位，“我其实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孤儿院被海贼烧毁，幸运逃出但无处可去的孩子。”
“当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的妈妈收养了我，在当时那种糟糕的情况下她还把我视为亲生女儿，没有让我受过半点委屈。她带着累赘的我，过了近一年半的躲藏生活，直到卡普中将找到了我们。”
“他的出现十分及时，当时妈妈快临盆了，但身体状态很不好，我们又不敢去正规医院，怕被查出什么。”
“卡普中将打算用他的军舰将我们秘密接到他事先准备好医生的岛屿上，但途中我们遇到了海贼。战斗过程中，我被流弹的气流卷席跌入海底，他们当时，应该是以为我死了吧。”
“不过幸运的是，我当年跌入的海底里有金色旋涡，我通过它去了另一个世界活了下来，但之后遇到了点事，把四岁前的记忆全忘记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穿越时空的过程中遇到了时间洪流之类的，我在那边呆了十年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边才过了六年。”
纱来在给艾斯讲述的同时，把自己四岁前记得不多的记忆勉强梳理了一遍，其实这也就是她记忆好，换做一般人早就就忘光了。
“刚刚你和我说妈妈的名字我才记起来这些事情，”纱来说到这里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其实妈妈她早有预感，知道自己在生下你后支撑不了多久。”
“我和她约定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跟在你身边陪你长大，直到你拥有自保能力的那一天。”
“抱歉，艾斯，缺席了你生命中的前十七年。”纱来笑着抬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想说什么的艾斯，“不过你人生接下来的路程，我一定不会缺席，所以告诉我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呃，这个，”被新认的姐姐真诚地看着，艾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踌躇了半响说道，“我打算去取白胡子的颈上人头。”
笑容渐渐消失的纱来：“......”
“啊！当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别人看护了，这是我自己的梦想，我会自己去完成！呃...你不要插手。”见纱来这副模样，艾斯还以为她是不想和白胡子对上，连忙表态。
“你的梦想”纱来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取下现在世界最强的男人——白胡子的人头，取得最高的名声，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没错！这是我的梦想！”艾斯毫不示弱地抬眼对上纱来的视线，眼中燃烧的灼热火焰几乎要将自己与别人烫伤，“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过大，坐在远处篝火堆旁的海贼们都停止了说笑，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空气似乎凝固，诺大的山洞里只能听见木柴燃烧时间或发出的爆裂声。
“没大没小，”纱来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曲指在茫然眨眼的艾斯脑袋上一弹，“要叫姐姐，明白吗？”
“什，什么啊——！”
“嗯，先叫句姐姐好来听听。”
“我才不要！！！”
“真的？”
“那当然了！”
“是吗，那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打听不到有关白胡子的正确情报。唔，说不定想停靠补给买点肉什么的都很艰难。”
“你这也太卑鄙了吧！”
“说起来，艾斯你就算吃了烧烧果实也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品味简直差得和香克斯有的一拼。这样吧，我先带你去镇上买衣服，晚上回来吃全素宴好了，一看你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样就知道你缺乏维生素，这几天在这里多补补吧。”
“......姐姐好。”
“真乖~”
“哈哈哈——，小鬼你就认命吧！这世上不听纱来的话还能活蹦乱跳的家伙还没出生呢。多叫两句姐姐好又不会少块肉，哈哈哈——”
于是，从那天起，火拳艾斯就多了一个姐姐，这对一向把自己摆在哥哥位置上的他来说，是个挺新奇的体验。
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多了个电话虫，并被嘱咐有什么麻烦事，想知道什么情报都可以打电话找姐姐帮忙；他包里多了一个装满了他名字都叫不全卡的卡包，里面包括了世界第一大商队朱厄尔家族旗下的所有产业，可以胡吃海喝，花天酒地十辈子；还有一堆名字样式都很奇怪的□□，不过他分不太清后面都丢给两眼发光的船医了......
虽然这些东西他一个都没用上，但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让艾斯心底一暖，对这个便宜姐姐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
这点好感，在他挑战白胡子失败，从莫比迪克号上醒来那天消失殆尽。
谁能告诉他红发和白胡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干部都能互相串门了吗！
当时望着坐在自己床头，以温柔得能滴出水眼神看着自己的纱来，违背了与白胡子开打前必须通知她约定的艾斯生平头一次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然而，在武力值的差距下，他只有乖乖地坐起来被弹额头的份。
但是，当时的他还太年轻不明白纱来的可怕，以为被弹红了额头叫几句姐姐好惩罚就结束了。
那天下午，在他冲上甲板想刺杀白胡子结果被击飞差点掉入海里前，消失了一阵的纱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把他从半空中捞了回来，放回甲板上，以语重心长的口吻，当着白胡子海贼团队长船长的面说道：
“艾斯，我有事要先走不能留下来陪你。嘛~，白胡子人很好，你就别挣扎加入好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说在前头。”
“你想认谁做父亲我都不介意，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敢乱喊别人母亲，我绝对会把你的三条腿都打断，听明白了么？”
从那一天起，艾斯就把珍爱生命，听纱来的话这一箴言牢记于心。
毕竟，天天走在甲板上，都要被人笑着扫过下半身，戏谑地问你的三条腿还健在吗的日子，他真的是半点也不想回忆了！
第一百零六章
“砰——”
“喂！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艾斯这家伙......
正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餐盘里水果的纱来无奈侧头，看着脸朝下正面栽倒在食物里的艾斯，忍了又忍，按捺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摇醒的冲动。
附近还有海军，她还是低调行事为好。而且艾斯也这么大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他不大好，还是待会把他拎走教训——等等！阿拉巴斯坦的海军这么闲吗？！还往他们这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