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幸:“让十八、九的小孩去混那种酒局,你疯了吧。”
林述川不吭声,只笑笑。
池幸:“如果无耻能够论斤卖,你早就是亿万富翁了。”
林述川:“明年有一个S级投资的综艺,公司正准备把瑛子她们几个推出去,饭局上都是攒局的人,机会难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池幸冷笑:“又是这套说辞。”
林述川:“我已经跟她们聊过了,没人感激你,你挡了她们的财路。今晚我还会再开一个局,瑛子她们几个答应过去,你呢?哦对,你是池幸,你看不上这种局。”
池幸接不上话了。
林述川不紧不慢:“既然不听话,当然要受点儿惩罚。《大地震颤》你不必想了,不可能。我会安排另一个戏给你。你要不接,今年不会有新工作给你。”
和林述川交锋,池幸从来都掌握不了节奏。林述川说完便挂了电话,池幸捏着手机喘气,常小雁冲过去,眼疾手快夺下手机:“祖宗,这是我的新手机,七八千呐。”
池幸正生着气,副导演敲门,提醒她准备开拍。池幸亮一个条件反射的笑容,等副导演离开,阴沉脸色又恢复如常。
她独自愤怒,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昨天跟她们讲那么多,我他妈都白说了。”
常小雁拍她肩膀:“十八、九岁怎么了,能混进这圈子的有哪个是傻子啊?你少管些闲事吧姐姐。”
池幸带着愤怒去拍摄,入戏极快。导演兴奋得坐不住:“好哇池幸!今天这气势太好了!”
和池幸演对手戏的演员十来岁,头一回正经演戏,很难投入。然而当池幸披着满身鲜血伤痕来到他面前,被那束燃火的目光点着似的,他登时哇地嚎哭出来,紧紧抱着池幸不放。
原本一切顺利,偏偏最后一场戏出了差错。
池幸抱着弟弟从二楼跃出,楼层低,没用威亚,然而起跳和落点都不对。眼看要滚到垫子外头,池幸反应较快,把那孩子抱在胸前就着垫子一滚,手腕咔地一声脆响。
医生一检查,是脱臼了。
坚持完最后一场,跟众人致谢后,一群人送池幸去了医院。
检查完毕,除脱臼之外还有轻微骨裂,幸好问题不大。
得知伤势不重,池幸大大松了一口气:可以继续去上舞蹈课了。她只学了些基础舞步,还未真正熟悉……但她很快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大地震颤》的角色。
一切料理停当,常小雁和助理送她回家。常小雁不停接到询问池幸状况的电话。池幸接受《一刻问题》采访时说的那些话会引起一定的风波,这时候若传出受伤新闻,必定会被认为是借势炒作,常小雁只说是蹭破油皮的小问题,一一糊弄过去。
常小雁虽然是峰川传媒的人,但她的行事风格与林述川等人并不一样,她是更保守和稳健的。
池幸非常信任她。两年前爆红的电视剧,林述川多次拒绝和阻止池幸接下,因为反派角色非常恶劣,他担心影响池幸形象;但常小雁通读剧本和人物设定之后,力劝池幸接戏。
“我们不去杀青宴吗?”池幸问。
常小雁收好手机:“送你回家之后我再过去。导演制片都知道你的情况,也劝你多休息。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开播之后再请大家吃饭吧,边吃边看首播也挺好的。”
池幸点头应了,扭头静静看窗外。外头下起小雨,窗上一粒一粒的水点,眼泪一样往下淌。
“……池幸,为什么这么对《大地震颤》这么执着?”常小雁看着后视镜问,“这个戏保密做得太好了,剧本大纲是不错,但目前只有制片跟我们接触,挺多细节问题还没谈好,仅仅是一个意向。我问了好几次,制片都不肯说编剧导演是谁。你确定你看完大纲就喜欢上了?”
池幸:“嗯。”
常小雁回头:“为什么?这故事里头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吗?”
池幸看向窗外,微微一笑。她唇彩已经擦去,脸色苍白,眼睛映着外头流光,倒是溢满神采。她没有回答常小雁的问题。
常小雁只好跟她说起另一件事。林述川果真给池幸安排了另一部戏。这是一部现代都市偶像剧,有事业支线,池幸拿到女二号。常小雁直接总结:“普拉达女王里梅姨的角色。”
“……懂了。”池幸愈发丧气,“这类型的角色我至少都演三个了,林述川是不是没有审美能力?我是凶恶大姐头复印机吗?”说完长叹。
池幸不是一个容易丧的人,她仿佛永远积极、热情,有时候甚至充满攻击性。常小雁有点儿担心,她没想到失去《大地震颤》,竟然给池幸带来这么巨大的打击。
把池幸送到小区门口,常小雁本想送她进去,无奈林述川又来电话催她赴宴。池幸与车里两人道别,走进小区。
夜深了些,路上有物业巡逻,有人夜跑、遛狗,灯光掩在树丛里。池幸住得偏,石板路拐了又拐。
她住五楼,每天总是楼梯上下,权当运动。今夜走了两层,池幸忽然停下。
她听见楼下有很轻很稳的脚步声,紧紧黏着自己。她停下,那脚步声也随之停下。
池幸屏住呼吸。安全通道有灯,她扭头顺着扶手往下看,没有看到人影。但总是隐约有人在暗暗呼吸似的,让她心头发毛。
池幸疾走几步,果然楼下又传来脚步声。那人十分谨慎,池幸停他也停。
若是平常,池幸早甩着小包下楼揍人。可现在她手腕裹着石膏,不能乱动。犹豫一瞬,池幸拔腿往上跑。
她家就在安全通道入口斜对面。一气呵成地按指纹、输密码,池幸躲进门里,砰地关紧了大门。
室内昏暗,她未来得及开灯,先从猫眼往外看。安全通道的声控灯果然亮着,有人影缓慢走过,但未推开门。片刻后影子消失,声控灯应声熄灭。
池幸的心脏怦怦乱跳,背上一片冷汗。她抬手想擦额头汗水,忽觉手心粘稠。
“我靠……”
池幸心中掠过一阵恶心的预感,立刻摁亮开关。
手心糊了一层粘稠液体,乳白色,仿似体.液。
作者有话要说: 和助理开车去杀青宴的常小雁喝多了,给林述川拨电话,开骂。
林述川录了一段,第二天找到常小雁,放给她听。
常小雁脸色渐渐铁青:“这谁?骂得真好!”
林述川:“你猜?”
常小雁:“听声音倒挺像我,但我比她还要再优秀点儿。我骂的话,手机都不敢录下来,怕弄脏了自己。”
林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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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夏寧、冷杉、昃也也、Telinor、荔枝圆滚滚、榭川、湛湛生绿苔、暮未央、昙冻冻、社会性死亡一级预备役、阿匪、DoraW、霓虹Neon、止归零、珍珠奶茶常温无糖、熊吉桃花丸的地雷。
谢谢Telinor、阿匪、仓鼠爱吃鱼、DoraW、不爱喝水的怡宝、简以溪、夏寧、草莓酒、昙冻冻、熊吉桃花丸、荔枝圆滚滚、湛湛生绿苔、白色茉莉花、taku的营养液。
请大家吃杀青宴!
第3章 周莽(1)
报警、笔录、取证,一番折腾,池幸住进了酒店。
糊在大门密码锁上的液体是洗面奶,池幸狠狠洗了七八次手,仍觉得可疑。
安全通道的监控只看到有个身穿外卖骑手服装的男人随她进入,但拍不到脸部。走廊的监控被警察取走,常小雁打好一通招呼,扭头跟池幸说:“抓到的可能性不太大,这人裹得很密实。主要是他也没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儿,没有犯罪事实。”
池幸在沙发上披着毯子看电视,低骂一声。
常小雁摸她头发,哄小孩似的:“咱找个保镖吧。”
池幸皱眉。
常小雁:“我知道你不喜欢老被人跟着,但现在这个人是冲你来的。你忘了小周上个月那事儿?私生粉藏进他衣柜里,半夜给他倒水送药。他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去哪儿都带三四个保镖。”
这事情池幸还是头一回听说,毛骨悚然:“什么?!”
常小雁把公司艺人的可怕遭遇绘声绘色说一遍,最后道:“我给你把关,你对保镖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池幸知道常小雁是愧对自己:丢了《大地震颤》的角色,杀青戏受了伤,被迫接不喜欢的戏,现在又遇上这种事儿。只要池幸的要求不太离谱,她相信常小雁是一定会为她办到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池幸说,“不要光头,不能太丑,不能比我矮,年纪不要太大。如果不能同时满足,就找女保镖。”
常小雁:“……你这是‘一个要求’吗?!”
电视上一张剑眉星目的帅脸晃来晃去,池幸指着屏幕笑:“最好长成他这样。”
常小雁:“做梦吧你!”
牢骚照发,工作照做,隔天常小雁就把池幸叫到了公司,要和她一块儿面试保镖。峰川传媒与各大安保公司素有合作,一夜之间常小雁就筛选出了二十来个备选。
池幸一夜没睡好,打呵欠翻简历,眉头渐渐皱起:“没一个帅的。”
小助理发现常小雁椅子上压着一张纸,抽出来才看一眼立刻举起:“这个可以!”
常姐火速否定:“不行!”
小助理:“为什么?这个好帅。”
池幸忙伸手:“我看看我看看。”
常小雁冲助理吼:“这男的放在池幸身边,你是想给她制造新八卦吗?”又回头冲池幸吼:“你能不能正经点儿?现在是找保镖,不是找男宠,你管他长什么样,能保护好你就行……”
池幸终于把那纸抢进手里,先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人的寸头照片。
青年浓眉大眼,目光冷静,好看得让人眼前一亮。
常小雁抢回档案:“我的姐姐,这个真的不行。我知道你空窗两年了,可是那谁和那谁不是一直在追你吗?你要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保镖,很容易让人误会……”
池幸眨了眨眼,她还处于看到照片的震惊之中,这时才反应过来:“你想太多了。他跟我差六岁,是个口是心非、特别固执、没有情趣的人。我会喜欢这样的人吗?我品味有这么差吗?”
常小雁低头看简历。保镖名叫“周莽”,那模样,纵然放在娱乐圈也是少见的硬朗英俊。
意识到池幸语气里透出的熟稔,常小雁汗毛直竖:“你认识?前任?情人?初恋?”
池幸嘴角一扬,笑得又乐又坏:“仇人。”
“周莽”这名字落在记忆极深之处,池幸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过。它和她刻意忘记的家乡一样,从脑海里跃动出来的时候,总扯到一两根疼痛的神经。
结识周莽的时候,池幸还未离开家乡。
高三学习紧张,池幸住在学校,每个月从父亲池荣手里拿五百块伙食费,周末则住在姨妈家里。
第一次见周莽,池幸在那栋两层的窄小楼房外徘徊。
她不敢贸然踏进院子,隐约听见里面传出电视声音。天色阴沉,院子和楼房愈发昏暗,门口一棵缀满果子的番石榴树,香气扑鼻。树下一个鸡笼,鸡笼上一头灰色斑纹的小猫,直勾勾看池幸。池幸踟蹰很久,颈后沁出细汗。
这里住着池荣的姘头。
孙涓涓因病去世已经好几年,池荣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近搭上的是才搬到这儿不久的外乡人。
池幸见过那女人,身材高大,头发染成栗色,说话又脆又快,有一种南方人少见的利落爽直。
若不是池荣一直拖着不肯给伙食费,池幸不会找上门。她胆子大,生来没怕过谁,常常独自摇船出海钓鱼,偏偏就畏惧父亲,不敢见他。
“喂……你找谁?”
一个男孩站在她身后,警惕又怀疑。
男孩理了小平头,穿初中校服,比她略矮,正是抽条般长高的年纪,手脚细瘦,声音带变声期的微微嘶哑。
“我找池荣。”池幸说
男孩脸上表情立刻换作憎厌。他紧抿嘴唇,再不看池幸一眼,推着自行车进入院子。
猫儿和他亲,立刻凑到他脚边。男孩对池幸是一脸凶相,抱猫的手势倒挺温柔。池幸被他冷漠眼神刺激出了孤勇,她素来是不服输的性格,当即踏进院子,拼尽力气大喊:“池荣!!!”
池荣不在,屋里只有那女人。池幸用敌人般的眼光看她,女人倒是温和,一眼认出她,让她进屋等。
“你爸出去办事了。”女人的口音和县城里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是电视里才能听到的漂亮圆润的普通话。
池幸仍用方言问:“乜时候回?”(*)
男孩抱着猫从母亲身边挤进屋子里,池幸听见女人半是恼怒半是心疼地低斥:“周莽!你真是……大中午的又去打球?感冒还没好,你这孩子呀……”
鸡笼子里的小鸡被惊醒了,纷纷嚷起来。昏暗房子亮了灯,女人和男孩小声说话,暂时忘了杵在院中的外人。池幸踢那鸡笼一脚,扭头离开。
在周莽家的院子里,池幸跟池荣吵过好几次架。最严重的一次是元旦前,她来找池荣,问他要钱给姨妈买东西。
冬季的小雨绵绵密密下着,池幸没带伞又穿得单薄,头发衣服全打湿了,在雨里微微发颤。
父女俩大吵一架,无非是赔钱货、垃圾之类,凶狠对骂。吵到后来,池荣忽然一把攥住池幸头发,拿起剪子咔嚓一绞。池幸眼里瞬间喷出火来,她冲剪子扑过去,对准池荣的胳膊张口就咬。
还未咬实,背上火烧般一辣:池荣抓起衣架开始抽她。
若不是周莽和母亲拉架,只怕池幸和池荣相互都不会留手。
雨下得愈发大,池荣骂骂咧咧离去,池幸浑身湿透,被刮了两个耳光的脸火辣辣地疼,背上痛得几乎麻木。
她眼圈红着,但不见眼泪。转身走时女人拉住她:“先涂个药吧。”
周莽拿着酒精、双氧水和棉花进来时,池幸正坐在客厅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