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行掸掉烟灰,想了想:“没多久吧?我记得是三哥提的。奶奶本来不同意,后来三哥执意要种。”
林婻愣了一下。
霍景行没注意到林婻神情上的变化,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道:“还说因为什么‘只有梅花冬天开’……你说他一大男人,关心这花开不开干嘛?”
林婻没吱声。
九岁那年,老师问班上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
有人说玫瑰,有人说荷花,有人说茉莉花……唯独她喜欢梅花。
老师问为什么,她昂着小脑袋自豪地回答说,梅花傲骨,只有梅花冬天开呀。
从小到大,林婻喜欢的花也只有梅花。
所以他在老宅种上梅花?
鼻尖拂过隐隐幽香。林婻揉了揉鼻子,脸上不知是不是被冻得,有些发红。
她抬眸,又多看了那片龙游梅几眼。四周都是一片衰败光秃的景象,唯有这几株梅花开得旺盛。
算了,不跟这狗男人计较了。
林婻等霍景行把烟抽完,两人一起回了室内。
霍景言下楼,正好撞见两人。
林婻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看到他。
霍景言不由苦笑。他刚才就注意到林婻脸色不好,似乎是因为知道他准备留在国内而生气了。
一时气氛有些微妙。
霍景行实在无法忍受这微妙的气氛,硬着头皮打破沉默:“三哥,时间不早了你带婻姐早点回家吧。”
一边说,他一边朝霍景言使了个眼色。
女人嘛,带回家哄两句就好了。
林婻瘪着嘴,不满地打断霍景行:“回什么家。一会儿你送我去星河湾。”
星河湾是林婻自己住的公寓。
霍景言掩唇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你刚刚不是和奶奶说喜欢Celine的冬季限量款,已经叫人帮你买好了。”
“……”
林婻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了?
第5章 叫五声
霍景言有些不解,又有些挫败。
他不明白为什么林婻因为一个包就能轻易原谅自己。而他,还不如一个包让她看着高兴。
坐上车,林婻撤掉和奶奶挥手告别时的假笑,冷着一张脸问霍景言:“不回美国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故意让我在奶奶面前丢人?”
车子绕过中央的小喷泉,缓缓驶出大门。霍景言把着方向盘,回她:“你也没有问过。”
林婻撑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
好像是的,她根本没关心过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
于是她释然了:“有道理,原谅你了。”
霍景言:“……”
林婻打开手机里的导航,把目的地设定成星河湾,转头对霍景言道:“一会儿把我送到星河湾吧,我住那里。”
霍景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收紧,他蹙起眉:“不回家住?”
家?林婻可从没把西山别院那套婚房当成自己家。
她正打算怼霍景言一句,便听到霍景言慢悠悠吐出一句:“刚刚奶奶和我说,有时间来看我们。”
“……”
这话算是捏住了林婻的小辫子。
她从小到大,特别在意霍家奶奶对她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从小各方面就很优秀的霍景言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经常被她爸妈夸赞,她那点小自尊心被践.踏,只有霍家奶奶每次看到她都欢喜得不得了,夸她比霍景言乖巧懂事,满足了她那时小小的自尊心。
林婻犹豫了一下:“算了,看在包包的份上我就和你回去住吧。不过我睡主卧,你睡客房。”
霍·还不如包重要·景言:“……”
.
正赶上雪停,又是周末。
许多人从城外游玩回来,林婻和霍景言堵在了路上。
夜幕低垂,如浓墨般泼洒在地平线上,偶有两颗星子散着微弱的光芒。
和霍景言随意聊了聊公司上的事情,林婻听得云里雾里,有些昏昏欲睡。
霍景言打量她一眼:“先睡会儿。”
“嗯。”林婻侧倚在车窗上,呆滞地看着前方串成一串儿的红色尾灯。
眼皮子像是灌了铅似的,可就是睡不着。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戳了戳车上的电子屏。
不知道戳到了哪里,她不小心触到音乐键,震耳的音乐声从音响中蹿了出来。
似乎是某个知名摇滚乐队的成名曲,林婻吓得连忙调音量,摁了半天也没调对,最后只能伸手捂住耳朵。
余光打量到林婻手忙脚乱的模样,霍景言低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将音量调小。
原本在林婻手里不听使唤的电子屏,仿佛一下子变乖了,立马接受了指令。
林婻注意到霍景言望过来时眼底的那抹戏谑,不满地皱起眉:“我和它八字不合,你有意见?”
“不敢。”霍景言忍住笑。
林婻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便听霍景言接着道:“林林,奶奶现在都会玩微信了。”
——那意思就是老年人都比她接受电子产品的速度还要快。
林婻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现在可以发展那么快,我又在做科技行业,你好歹学一学这方面的知识。”霍景言顿了顿,“也不用特别了解,先学会调音量就好。”
“你——”
林婻又羞又恼,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电子黑洞,对这些电子产品不仅接受程度慢,而且似乎天生相克。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一个人住在婚房的主要原因。
霍景言在修景集团坐稳位置后便又火速创办了独木科技,主攻机器人领域。近段时间,MUTech的服务型机器人以及智能家居产品在国内迅速崛起,市面上大部分的智能家居类产品都出自独木科技。
当初两人刚结婚,他就拿婚房开刀,装上了智能系统。林婻到现在,许多小机关都不会用,根本就享受不到智能化带来的便捷生活。
反而觉得挺麻烦的。
不仅如此,刚搬进来的时候家里还配了个智能管家。那个智能管家眼睛会泛蓝光,说话阴阳怪气的。林婻晚上下楼喝水,在厨房和那玩意儿狭路相逢,愣是被吓哭了。
后来那玩意儿就被扔进仓库,再也没拿出来过。
车流缓缓移动,霍景言不再逗她,将注意力放到开车上。
林婻也不敢瞎碰车上的东西了,双手抱着胳膊,没一会儿,靠着车椅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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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林婻迷迷糊糊听到霍景言的声音,仿佛是在叫她。而后,一股阴冷袭来,冻得她打了个寒战。
她从梦中惊醒,眨眨眼,已经到了目的地。
霍景言在她身侧,帮她打开了车门。他一只胳膊抵在门框上,微微倾身,帮她挡住了大半地下车库中湿冷的空气:“林林,已经到了。”
林婻握住他伸来的手,借力从车里出来。
似乎是刚睡醒的缘故,林婻对温度十分敏感,不禁打了个哆嗦。
霍景言垂眸,悉心地帮她系好大衣纽扣,语气是难得的温柔:“醒一醒就好了。”
两人离得很近,林婻微微仰头,能看到他深邃的眸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的动作。林婻不得不承认,霍景言从小就生的好看。几年未见,曾经少年的锋利早已不见,反而经过岁月的雕琢,眉眼愈发深邃,气质也变得温润隽雅起来。
林婻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他勾着点弧度的眉眼滑到英挺的鼻梁,再到他微抿的薄唇。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林婻下意识后撤一步,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仿佛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怕被他发现任何端倪。
哎……不对啊?
林婻怔愣半晌,大脑才缓慢而机械地重新转动。
星河湾二期安保挺森严的。霍景言又没来过,怎么进来的?
想了半天,林婻也放弃了。这种事情,他总能找到办法解决。
两人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去了20层。
星河湾二期位于上城区,虽然不及西山别院的位置绝佳、天价房价,但也是环境优美的高级公寓。
林婻在这里有套200平的公寓,虽然和她之前住的地方比起来小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平时只有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况且她买的高层,晚上能在家里俯瞰到几乎整个雨城的夜景。
林婻开门后顺手打开灯,屋内的布置与落地窗映出的繁华夜景便映在眼底。
霍景言敛眸,默不作声地看着扔了满地的包包、衣服、化妆品……这就是为什么他知道林婻没在西山别院住的原因。
这里更有……生活气息。
林婻换上拖鞋,在鞋柜里找了一圈:“不好意思啊,家里没备男士拖鞋。你穿着鞋进就好。”
她没想到霍景言会这么快回国,之前也没打算过带他来这里。
进到屋内,林婻从储藏室翻出一个小行李箱:“你坐会儿,我拿点东西。”
霍景言看了看铺满了衣服包包的沙发:“……”
他伸手帮林婻将沙发上的衣服整齐地叠在一起。
都是些高定衣服,还有限量款,被她随手这么扔,仿佛是二三十块钱的淘宝货。
收到一半,霍景言被一件黑色锦缎旗袍吸引了注意力。
这件旗袍是国内新锐服装设计师Chris Lee的杰作,他的设计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高雅精致而不失独立个性。而这件旗袍的设计是他这次秋冬时装秀上最受瞩目的一件,不仅从设计到缝纫均出自Chris Lee一人之手,而且世上仅此一条。
刚发布的时候,这件旗袍便被无数名媛贵妇争抢。当时设计师一直不肯出售,是他花了天价还搭上人情买来给她当订婚礼物的。
他敛眸看了半晌,毫无波澜地将它拾起和其他裙子放在了一起。
林婻也注意到那件旗袍,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慌乱解释道:“我一般都把经常穿的衣服扔……放在沙发上。”
那意思是说,我把它扔那儿不是因为它不重要,是因为我经常穿。
霍景言背对着林婻,嘴角划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他将衣服整理好,递给林婻:“下次,穿给我看。”
“订婚那天不是穿……”林婻喃喃一句,抬眼正好撞进霍景言眼底的清浅笑意。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恨不得将一摞衣服丢他脑袋上,“滚,流氓。”
逗弄完林婻,霍景言心情好了大半。他止住林婻要把衣服扔过来的动作:“不逗你了。我有个问题。”
“嗯?”
霍景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你在家养的小鲜肉呢?”
林婻愣了两秒,恍然想起昨晚为了气他故意扯的那些话:“他——”
就在她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如何圆谎的时候,霍景言慢悠悠断了她的后路:“连拖鞋也不给人家准备一双,林林你太薄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大家我检讨,昨天到家吃完饭就睡着了,忘了更新……这个是昨天的更新,今天更新照旧
另外专业方面,纯属胡扯,切勿深究,可温柔探讨,十分感激!感谢大家的评论和雷,我爱你们呜呜呜T3T
第6章 叫六声
一瞬间,林婻羞红了脸。
霍景言比她思维要缜密。他平时看着话少,可每次张口就能气得她哑口无言。
林婻张了张嘴,半天没辩解出一句来。这会儿说话,绝对会被他怼回去。思及此,她也不再辩解,悻悻道:“咳,那什么,我先去收拾下东西。”
说罢,将手里的衣服往霍景言怀里一推,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霍景言眯起眼,淡然地望了望林婻离开的背影。
林婻从小到大,只要心虚就会转移话题或者颠倒黑白。
他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微阖双目,好整以暇地等林婻收拾行李。
虽然知道林婻多半在激他,可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心里就像是扎了根刺,隐隐的痛,很微妙。
刚订婚的时候他答应过林婻,婚后不会束缚她,随便玩。
可是……
霍景言再次睁开眼,眸色渐沉。他的余光打量到旁边叠放整齐的旗袍上,顿了顿,伸出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旗袍轻柔的布料。
有些事情,他似乎还是会介意。
林婻屋子虽乱,但收拾起来倒挺快,只带了几身衣服和电脑,还有几本书。
霍景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最上面似乎是本推理小说,没太在意。等林婻合上箱子,他自觉接过林婻手中的行李箱:“走吧。”
到家已经夜深。
林婻累了一天,洗好澡便准备睡觉。
霍景言很守信用,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客卧,把主卧留给林婻睡。
怕霍景言反悔,林婻睡觉前还特意将主卧的门锁上了。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睡到一半,林婻从梦中惊醒,额角渗出冷汗。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窗外的景色全变成了可怖的恶鬼,要冲进房间把她撕成碎片。
她怕鬼,特别怕的那种。
空旷的卧室里十分静谧,透过窗子能看到屋外零星灯光摇曳,还有映出的树叶影子在轻轻晃动。
没有她脑海中那些可怖的场景。
可奈何她的想象力太过强大,一闭上眼,又是那些扭曲怪异的阴影在窗外痛苦挣扎,似是要破窗而入。
林婻不自觉捏紧被子,指甲深深地陷进白色柔软的布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