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可以借剑问心, 甚至连他提的要求也是对自己百利无一害的。
苏灵既不用拜他为师, 又能受到他的真传。
这简直是鱼和熊掌兼得的大好事。
这样的好事要是落在旁的人身上一定欣喜若狂, 欣然同意了。
可苏灵却并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思考着其中原由。
“宗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不是早知道谢师兄是你的徒弟,我可能都要以为我才是你的首徒亲传了。”
【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你同意你现在就可以是。】
他的声音与谢伏危比较起来要慵懒散漫些,风轻云淡的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 毕竟这对你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哪怕此时你师父在这里,他也挑不出丝毫问题出来。】
苏灵沉默了半晌, 她不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人,只是当世第一剑修的传承于她来说诱惑巨大。
“……那我若是不答应,宗主是不是不会将剑借给我?”
【倒也不是。本座岂是那般心胸之人?不过是一把剑而已,我自然可以借你。
【只是这什么时候借给你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可能是一月后,又或许是一年,十年,百年后。毕竟这问心是本座的本命剑,跟着我身边待了近千年了,一时半会儿本座也舍不得。】
苏灵算是听明白了,对方说是可以借给自己,但是这什么时候借给自己跟闹着玩儿似的。
要是自己能够等到十年百年的,还用得着现在问他要这剑吗?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回事。
同意入他门下,这剑随时给她用。不同意入他门下,这剑也可以给她,只不过她等不等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成。反正这件事占便宜的也是我,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苏灵此时一心想要用那问心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便也就答应了。
对方虽不是她的师父,可好歹也是万剑仙宗的宗主。这当宗主的再如何也不可能害自己宗门的弟子。
可能他真的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可塑之才,并无他想。
想来如此,苏灵便也就答应了。
“那这问心剑,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或者我自己去拿?”
【你这性子也太急了,这问心剑就在我这里,除非我身陨羽化,它随时都在。更何况我还有几日才出关,你要用也不急于这一时。】
苏灵摸了摸鼻子,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太着急了些。
“我这不是想着琳琅马上要回万剑峰了,就觉着既然人都到了,直接拿剑当着她的面问一问倒也方便,都不用再择其他日子来了。”
【这问心剑此时在我手边。】
意思是就算如今想要用,她也拿不到,需得等到他出关时候才成。
苏灵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明明也就是几天而已,她总觉得跟几年一样难熬似的。
大约是感知到了对方低落的情绪,传音佛铃里的那人轻笑了一声,而后那传音佛铃里凝出了一根金色灵线。
似蚕丝一般轻柔缠绕在了她的手腕,最后隐没在了其中,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
“宗主,这是……”
【你我初次见面,今日又入了我门下。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聊赠一缕佛光给你。庇佑你不沾邪魔之气,百毒不侵。】
这是九品的佛器,又是化神大能给炼化的。一缕佛光相当于他的一缕神识。
只是和他体内的神识不同,这佛光入了苏灵的身体便脱离了他的感知,真正成了苏灵的东西。
不受他控制。
“多谢宗主。”
【都入我门下了,这么唤着听着生分。】
【我名沉晦,你唤我一声师叔就成。】
“沉师叔?”
传音佛铃里的那人笑了笑,只凝了灵力如烟,手指一般,在苏灵额头上面点了下。
等到苏灵反应过来后,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推离出了主阁。
那手中的传音佛铃已不见了,要不是额头的触感还在,苏灵都要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恍恍惚惚的,很不真实。
见传音佛铃已经还回去了。
林风虽然知道她来万剑峰洗髓了,可自己一夜没回去,再继续逗留也不好。
想到这里,苏灵觉着赶紧回去为好。
她前脚刚踩着万剑峰的仙鹤往小南峰那边过去,后脚亭子后面琳琅冷着脸色走了出来。
在苏灵进主阁的时候琳琅就已经从明月阁回来了,她每日都得泡灵泉,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结果不想自己刚一回来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苏灵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衫她几乎都不用细看,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谢伏危的。
她能够隐约嗅到空气里药草的气息,大致上也猜得出来苏灵昨夜是在万剑峰洗髓的,而且还是谢伏危守着的。
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可一想到在自己不在的事后,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心头便像是被人用手紧攥着一般,疼得厉害。
琳琅身体不好,金丹受损,凝灵力时候也容易顿涩。
一旦情绪波动大了,也会冲击灵脉。
她此时虽竭力忍耐着疼痛,却还是咳出了血来。清晨薄雾没有散去,蒙在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脆弱,好像琉璃似的,稍微一碰就碎裂开来。
白灵刚从后山玩了一转回来,刚准备回屋子里睡一觉。
不想一下子便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灵兽五感,尤其其中嗅觉最为敏锐。
她都不用怎么嗅,只呼吸一下便能确定血的主人是谁,所在何方。
白灵金色的眸子顺着亭子那边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琳琅的身影。
她难受得捂住胸口,蹙着眉,一只手扶着一旁的栏杆,随便来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似的孱弱。
“你不是回明月阁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灵不大喜欢琳琅,见了她这般模样也没多同情。
“咳咳,我身子弱,一日不泡灵泉浑身如冰窖般刺骨生寒。”
“啧,你这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内里治愈不了好好养着就成,哪有到需要每日泡灵泉那么夸张。”
“自从你搬到万剑峰了,老子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机会去灵泉泡澡了……”
白灵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下,发现对方是真的难受,不像是装的。
她顿了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算了,我和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你既然不舒服就感觉去后山灵泉吧,我换个小点儿的池子泡澡也成。不过下次要是林一过来了你得把那灵泉给老子留着,我等着和他一起鸳.鸯戏水等了好久了,你可不能坏了老子好事。”
白灵说到了后面龇着牙哈着气,这么威胁道,见琳琅脸色苍白的样子,又生怕给她吓坏了,到时候晕倒了吐血了又怪在她头上。
于是她克制着收回了爪子,嘟囔了几句,便也不搭理她径直往那水池子方向过去了。
不想白灵刚走几步,琳琅连忙上前拽住了她的衣袖。
“白灵,等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你,你可以告诉我刚才宗主唤苏灵进去所为何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还个佛铃吗?就之前谢伏危弄坏拿去小南峰修缮的那一个。”
少女皱着眉将自己的衣袖从琳琅手中给拽出来,见她抿着红唇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像是在怀疑自己说的是假话一般。
“你他妈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信?”
见白灵生气了,琳琅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柔声安抚着对方。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毕竟你是千年的灵兽,自然不屑说谎的。”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若光只是为了还佛铃的话,苏师妹大可直接交给你便是,何须进去呢?而且……待了可不止一柱香的时间。”
“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琳琅的话不无道理,平日里一般沉晦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不问原由。
如今这么顺着她的话一想,好像的确不大对劲。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主人今早就让我在外面等着她了,估摸着算到了她今日要来还法器。”
白灵抬起手摩挲了下下巴,金色的眸子眯着思考了半晌。
“是主人让她进去的,那没准还真的有什么事情要与她说,不过他们会说什么说这么久呢……”
“不对,他们说什么干老子什么事情?”
“你要是真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明日去学府直接问苏灵不就成了?不与你说了,我去后山滚了一晚上草叶,我得赶紧去洗个澡。”
琳琅见白灵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后也没再唤住她,她也不知怎么的想到苏灵和沉晦在主阁说了许久的话,她便心下莫名觉得不安。
沉晦本就不喜欢她,而苏灵资质出众,又是他师弟的徒弟,他自然的站在苏灵那边的。
想到这里琳琅脸色生冷,她很想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她不觉得苏灵会告诉她。
琳琅思索了半晌,最后并没有直接去后山灵泉,而是径直去了谢伏危每日练剑的那处小竹林。
她过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谢伏危的身影,都不用等到她开口唤他。
青年便敏锐觉察到了琳琅的到来。
“师姐,你回来了。”
谢伏危连忙收了剑,走近一看,不想对方这才回去了一天,脸色竟然更难看了。
没有丝毫血色不说,唇角不知什么时候也沾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你的嘴角……”
“怎么了?我的唇角有什么东西吗?”
琳琅浑然不觉似的,弯着眉眼朝着谢伏危笑得温柔。
“可能是我今晨吃了你给我带的那盒糖酥,急着赶回来没擦干净留了糕点屑。”
说到这里她抬起手碰了碰嘴角,抬眸歪着头看向青年询问。
“是这里吗?还是这里?我瞧不见。”
“想到自己竟然顶着满嘴糕点碎屑走了一路,真的太丢人了。伏危我看不见,你快帮我擦擦,别一会儿又被旁的师弟师妹们瞧见了。”
他见琳琅绯红着脸,很是羞赧的样子。
谢伏危微微皱了皱眉,见着那血迹觉着刺眼,在她催促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抿着唇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帮她擦拭了干净。
“唔,好疼……”
谢伏危手上动作一顿,有些紧张地看了过去。
“抱歉,那我再轻点。”
“不是说你力道太重啦,是你指腹有些粗糙了,擦着我嘴角疼。”
谢伏危一愣,垂眸看过去时候果不其然瞧见了她唇角被自己擦红了一片。正当他打算松手去拿帕子给她擦拭的时候,她恰好抿了下红唇,柔软的唇瓣刚好碰触到了他的指尖。
他手一动,也不知怎么的心下一乱,连忙收了回去。
“怎么了?擦干净了吗?”
“……还没有。”
琳琅皱了皱眉,对刚才的事情没有丝毫反应,好像只是一个意外似的。
她凑近了些,眼眸清透,仰着头示意谢伏危继续帮她擦拭。
“师姐,我,我还是给你拿帕子吧,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她眼眸闪了闪,面上骤然沉了一分,不过只是转瞬即逝,下一秒立刻笑得温和。
“为什么?你以前抱着我去灵泉,喂我喝汤药,甚至在我病发给我暖身子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再说我只是看不见让你帮帮忙而已,伏危,该不会是苏师妹与你说了什么吧。”
“……或者是宗主与你说了什么。”
琳琅咬了咬唇瓣,眸子里隐约有水雾氤氲。
“今日我回万剑峰的时候便看到了苏师妹独自一人进了主阁,许久才出来。我知道宗主一向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你的一个累赘,阻碍了你修行。”
“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剑侣,她天赋出众,与我这样的残破金丹相比自然是前途无量。与其费时费力来照顾我这个累赘,用这时间与苏师妹修行才是正事……”
“如此你疏远生分我也是应该的,是我碍着你修行了。”
“没有的事。”
谢伏危怕她以为自己故意疏远她,也没再管旁的事情,伸手细细帮她将唇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师父今日唤师妹进去只是问她是否愿意入他门下,他一向爱材,师妹的资质万里挑一。并无其他意思,师姐你不要多想。”
“就算你讨厌我想要与我生分,我也定不会疏远你的。”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立血誓!”
谢伏危说着便拿了剑打算划破掌心,琳琅见了连忙抓着他的手制止。
“我信你,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这人有话好好说便是,怎么动不动就要立誓?你不知道立血誓会有损灵脉的吗?干什么做到如此!只要你好好说,我又怎么会不信你呢?”
“师姐信是一回事,心安又是另一回事。”
青年薄唇微抿,长长的睫羽颤了下,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心下很不好受。
“你一生气就会灵力紊乱,灵脉相冲。我不希望你生气,更不想你受伤。”
“自沧海遇烛龙,你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之后,我再不想见你受伤了。”
琳琅鼻子一酸,眼眶也泛上了绯色。
睫羽之下有水光闪烁,明明是想哭的,可是心头却从未这般餍足过。
“抱歉,我刚才自顾自说了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让你困扰的话。”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很满足了。可是自从苏师妹出现之后我就开始害怕了。她是你的剑侣,而我不是,她比我重要得多,我怕你会因为她而疏远我,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