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刚落音,他就撩开帘子,指着不远处的告示栏。此刻程静在马车上,比刚才的视野开阔,程静竟然看见……
那告示栏上贴着的是个女人。仔细看来,那女人,竟然是程静。
“……程静认识我,是因为看见了告示栏上的通缉?”程静心里有些焦急,以程静的判断,如果是府衙里边对
杀人者进行通缉。那也应该是通缉萧丞才对,毕竟萧丞仇家多,杀人也是光明正大……通缉程静,或许是有人看
见了程静和萧丞待在一起。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只通缉了程静……没有通缉萧丞,只有两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已经抓到了萧丞!或者,萧丞已经,遭遇了不测……程静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也不全是。我只是认识姑娘一位故人。”
“故人?”程静开始搜寻程静的记忆。
“姑娘一副想不起的样子,那傻子怕是要伤心了。”
“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并不重要,人在不同地方,用的名字也未必全都一样。程静们若熟,单凭故人两字程静便心知。”
“程静既不知,想是我那弟弟,一厢情愿了。”
程静除了萧丞是在妓院外认识的,其他的所有人际关系,都是发生于怡红院里。程静汗毛倒竖,难道是嫖客?!
如果被嫖客追上,程静还是跳车算了。但看这位公子文质彬彬,不像歹人……程静正迟疑,却忽然在记忆里捕捉到
了一个极其古远的信息!那是在程静豆蔻年华的时候,被养在妓院,遇见过的一个少年。
那时,程静还在青楼里给馆儿姐姐们做丫环打杂,在一个黄昏,程静要给姐姐和客人准备下午茶。
程静刚走进厨房,耳边就传来一阵瓢盆碰撞,盘子摔碎的声音。
程静还以为是老鼠,赶紧拿着扫帚冲进来,却见到锅台前站着一个少年,少年正趴在锅台里,用手往锅里捞着东
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边儿送。
程静看着他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少年闻声从锅台里抬起头来,他明显被程静吓了一跳。望着程静时,脸上有心虚,还有愤怒:“不许叫!”
“我没有叫,也不打算叫。”
“程静饿坏了么?”
“我没有!”
程静走上前来,将他从锅台边拉开。他的脸通红,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屈辱和害羞:“程静要叫人来打我了么?”
“我不过是吃点剩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程静拉着他坐在灶台一角,这样如果有人进来,也看不到他:“锅里的已经凉了,吃了容易拉肚子。”
“我现在要给我家小姐和客人做点心,程静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多做点,给程静吃热的,嗯?”
“哦。” 他有些慌乱地瞥了眼门外,老老实实地坐去了角落。程静上前一看,锅台里全是焦了的锅巴。
而且还是早上的,到现在没洗,不时有苍蝇在锅里飞来飞去。程静摇了摇头,这几天厨房嬷嬷不在。
姐姐们用着锅台了,派自家丫环来做点,做好了不洗。程静只好洗了锅盆,才开始做起了点心。
少年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程静,程静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对他笑一笑,程静是为了抚慰他,让他别怕。
程静年纪虽小,但在风月场里,见过了太多的人,比一般同年的少女懂事多了。少年似乎真的被程静抚慰到。
他红着脸望着程静,忽道:“程静是这窑子里的下人?”
“程静每天都要做这些粗活儿么?”
“嗯。”
“卑微。”
“程静自己不还是来偷东西吃,还说我……”
“是是是,程静和我不一样。”
过不片刻,程静做的点心已经出炉了。
“好香啊。”少年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程静拿出一个,送到他手边,说:“程静尝尝。”
少年飞快地接过,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儿,我做了很多,待会儿我走了。我将这些打包给程静,程静出去慢慢儿吃。别在这里,会被人发现。”
少年吃着吃着,嘴里忽然发出一阵短暂的哽咽。可能是颠沛流离习惯了,一时间对这突来的温暖无措。
“来,快喝点儿水。”彼时程静不知他的内心,怕他狼吞虎咽呛着噎着了,递了暖水给他。
“别呛到。”程静好心提醒。
过了一会儿,少年似乎是吃饱了,又似乎是情绪平定了下来,脸上又换成一副不屑:“程静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小然,紫色的紫,月亮的月。”
“哼,庸脂俗粉才叫这样的名字。”
程静笑了笑,也不生气。
少年见此,反而自己脸红了。“于小然,程静接客了么?”
程静愣了愣,第一次见这样直白的人,程静笑道:“没,我只是姐姐们的婢女。接客,要等成年以后。”
“那么……”少年犹豫了下,脸色更见嫣红。
“程静想接客么?”
“我不想,我不希望长大,其实有时候,我宁愿一直做这样的婢女……”
“好,我知道了。”
“刚好我现在也还小,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等程静长大的时候,我就也长大了。到时,我将程静接出去。”
程静只当年少无心,他说了句玩笑。便道:“好。”
“到时,程静不用接客,也不用做丫环,做这些粗活。”
“程静几岁?”
“十三了。”
“我大程静两岁。待我成年后,有了封地,有了自由来去随心所欲的权利,我会来接程静。”
“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程静大我两岁,程静成年的时候,我还没有。”
“在青楼,嬷嬷养大的孩子,不及笄不能被赎身,要在及笄时的拍卖大典上,卖出首夜,做了馆儿姐姐。”
“做姐姐之后,才会被允许赎身。”
“程静何时及笄?”
“己巳年,十一月十一日。”
“我记住了,我会等程静长大,程静也等我。我不会让程静待在这里一辈子。我,有这个能力。”
“这对将来的我来说,是举手之劳。”
“好,我等程静。”
回忆至此结束。除了他之外,程静也不认识什么可以称之“故人”的朋友了。
“程静可是想起来了?”
程静的确想起来了,可那个少年,绝对也不是眼前这人。从他的言谈可知,那个少年是他的弟弟。
可少年当日,也没有告诉程静他的名字。程静心里讶异,难道当时,少年所说的一字一句,竟然不是戏言?
可是对程静来说,时间已过去太久。在那以后,程静有没有接触过那个少年,程静已经全然淡忘。
程静自然也不知道,少年的哥哥为何能找到自己。又为何,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但程静对面前这位少年哥哥的初印象,不太好。程静能看出他身世显赫,绝非普通人。
他身着黄色云纹服,还有马车上奢华的装饰,绝不是一般富家可以拥有的。有些东西,即便是有钱也做不到。
他的黄衫云纹,实则是金色。这样的穿着,金钱,权势,地位。缺一不可。他是皇家的人,不然也不敢穿。
皇家的人再不济,这样的年纪,也会被封亲王。即便不是亲王,也会是世子、王府公子……
当日,那个少年给程静的感觉亦是不同。程静只当他是落魄公子,当日他提及“封地”,程静也一笑置之。
以为是孩童轻狂。此刻分析来,却不是那样简单。是程静将人家看扁,人家有封地,的确也是个亲王。
此刻程静豁然开朗,对于眼前人的问话,程静如何回答?
“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江胤雪,好感度 -1]
“哦?想到了什么,不妨跟我讲一讲。”
讲,还是不讲?
“我的确有一位故人,可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他笑了笑,显然不信。[江胤雪,好感度 -1]
“我那弟弟,虽然任性有余,做事却不失分寸。他为寻程静,遍贴通缉满城风雨,以至于王孙皆知。”
“无人不嘲笑于他,他在长辈处亦是连连受罚。程静告诉我,程静们一面之缘?”
“可我说的是真的。”程静只好将往事叙述给他。
“我竟然不知,我那傻弟弟,竟然是如此性情中人。”
“但是我们不熟……可能他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这件事情,恐怕不是程静说的这样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
“弟弟虽然任性,但还不至于胡闹。现在为一个女子,闹了满城的风雨。那通缉榜,就是他贴的。”
程静低下头去。
“他胡作非为,自然也知道后果,可还是做了。他从不做让人诟病之事,此事定有蹊跷。”
忽然间,程静仿佛懂了什么。也理解少年当时不能立刻带程静走的难言之隐。
抛去程静未成年不能出楼的卖身条约不谈。出身王族的少年,看似天宠,实则处处受限。
就好比眼前人所说的,他贴了个榜,便满城王孙皆知,大家借此嘲笑于他。
而他的长辈,也会以此责罚他。眼前人是当时少年的哥哥,因此注意到自己也说的通了。
这也就好解释,为什么他遇见了程静,会让程静上马车了。
程静道:“年少无心的承诺,在此时,对他造成了困扰么?”
“也不是什么困扰。对了,我那弟弟,是不是给过程静一样东西?”
“没有。”
“程静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
语毕,他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程静便不再打扰。
只是心觉怪异,可一时之间,程静也说不上到底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来自哪里。
一路上,他似乎心事重重,一直也没有再说话。程静前几个日夜基本都是颠簸的状态,此时在马车里,
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程静将刚才想起来的回忆,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给了他。
“我竟然不知,我那傻弟弟,竟然是如此性情中人。”
“但是我们不熟……可能他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这件事情,恐怕不是程静说的这样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
“弟弟虽然任性,但还不至于胡闹。现在为一个女子,闹了满城的风雨。那通缉榜,就是他贴的。”
这着实让程静一阵吃惊。
“满城王孙,皆知他胡作非为。”
忽然间,程静仿佛懂了什么。也理解少年当时不能立刻带程静走的难言之隐。
抛去程静未成年不能出楼的卖身条约不谈。出身王族的少年,看似天宠,实则处处受限。
就好比眼前人所说的,他贴了个榜,便满城王孙皆知,大家想必也会借此嘲笑于他。
而他的长辈,想必也会以此责罚他。眼前人是当时少年的哥哥,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
这就好解释,为什么他遇见了程静,会让程静上马车了。
程静道:“年少无心的承诺,在此时,对他造成了困扰么?”
“也不是什么困扰。对了,我那弟弟,是不是给过程静一样东西?”
“没有。”
“程静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
语毕,他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程静便不再打扰。
只是心觉怪异,可一时之间,程静也说不上到底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来自哪里。
一路上,他似乎心事重重,一直也没有再说话。程静前几个日夜基本都是颠簸的状态,此时在马车里,
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直到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将程静从梦中叫醒。程静揉揉眼睛,坐起来,只见马车里只剩下程静一个人。
程静连忙掀开帘子,只见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停在一座院子里。
刚才的侍卫见程静醒了,走到窗边:“姑娘,公子有事处理先行一步,嘱咐我们不要打搅程静,等程静醒了……
“便安排程静暂时在此住下。”
程静从马车下来:“可以告诉我,程静家公子,是什么人么?”
“我家公子,便是当朝太子。非涉政人士,可以不行君臣之礼,称呼他公子便是。”
程静没有多少惊讶,程静本已猜到他是皇族。只是没想到,竟是太子。此时程静心里——
“姑娘,请吧。”随即他挥了挥手,过来了一个丫环。
“奴婢见过大人。”于小然朝着侍卫行礼道。
“这是于小然姑娘,公子将她交给程静,好好伺候。”
“好,姑娘,请随奴婢来。”
“于小然姑娘,这里是女眷别院,在下多有不便,也先行告退,有任何需求,吩咐于小然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