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质不符?”
秦蓁还剑入鞘,冷眸扫向符水云:“我的剑侍,需是身如琉璃,净无瑕秽,未经过人事的女儿。”
符水云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我是啊……”
秦蓁挑眉:“符水云,你师兄们在我面前做戏也就罢了,可你千万不要如此,我讨厌撒谎的孩子,但凡落在我的手里,我都不会给他们好的下场。”
秦蓁起身,走近符水云,居高临下将她俯视,符水云只觉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神识,入侵了自己的识海。
秦蓁迟疑片刻:“你果然……”
元阴未失?
他曾在为赭烟尘升级之余,去过风月阁和防风村调查过她,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以他的推论,符水云就是当日被买下的素女没有跑了。
只是他升级了赭烟尘以后,还要劳心名剑大会一事,并未对此事进行宣扬。
可如今,想不到符水云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泽城雪根本没有碰过她。
所以,他错了?
他已经给泽城雪安上了足以打入鸿蒙谷九重的罪名,可泽城雪什么都没做?!
秦蓁对符水云忽然兴致缺缺,不论她是不是,泽城雪就是要死了,也没有碰一碰她。
而他,也忝为人长,却处心积虑,拿一件莫须有的事情算计不休?
他阴蛰的眸子里,第一次闪烁过迟疑、迷茫。
仇恨并未衰减过一丝一毫,可是在泽城雪的人格面前,他忽觉自己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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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水云还是被秦蓁确认了下来。
秦蓁一直以来针对的只是害死自己妹妹的泽城雪,他并不希望去针对一个孩子。
符水云心里开心,就想去找风无涯,将这件事告诉他,可她没有请召,并不能进入亲传弟子的区域。
想了想,在洞府前“守心居”的旗子下,又挂了一条丝带,上书:
“随坐忘峰秦师兄前往名剑大会,若寻我,解下丝带,我回来后便知。”
她又去了琼音居,和琼华仙子拜别。
琼华仙子当即眉头一皱:“水云,秦蓁不是个简单的人,你既已决定去了,便去吧,只是你要多加小心,和他说话要有点分寸。”
“他还问了我问题来着。”
琼华仙子一惊:“问你什么?”
“也不算问了什么,就是他觉得我不是完璧之身,一开始有点歧视吧。看得出他很爱剑,又追求完美得很。”
当符水云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琼华仙子时,她脸上的惨白之色竟渐渐散去,眉目间竟然露出了一丝喜意。
“他的反应真是这样的?”
“嗯。”
“秦师兄很难相处么?”
琼华仙子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他本是个剑痴,一生冰冷无爱,原本还有个妹妹,偶尔脸上也能有些笑容,后来她妹妹为了泽城雪陨落了……神魂俱灭,粉身碎骨,再无生还的希望……秦蓁就更不愿和人说话,而且他想杀泽城雪泄愤,又因宗门的律法而有所不能,所以处处针对。之前我提点你,是因为他调查过你,他怀疑你是泽城雪的炉/鼎,我说话比较直,我这样说你别介意。”
“原来如此……”
琼华仙子摇了摇头:“可现在来看,他虽疑心,却并非特别上心,又加上你的完璧之身直接否决了他的怀疑,他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你了。只是你毕竟是太虚峰的弟子,小心点还是没有错的。”
琼华仙子送给符水云七个小阵旗:“这是困龙阵的第一阶阵旗,给你做防御之用吧,困龙阵我跟你讲过,如果遇到危险,随机应变,选定范围最少插三个旗子,范围内的人短时都出不了你圈定的空间。你这次随秦蓁去名剑山庄,客观来讲也是一个好事,名剑大会是大场面,四海九州有头有脸的剑修都会去赴会,那边有规模较大的交易市坊,百来年前,我也曾经去过,会遇到许多散修豪杰,还有名门俊秀,名剑山庄也会送礼物给你们尽地主之谊,有时候还会开启山庄的秘境,给你们玩一玩。一路上你用些心思,阅历和心境都会有所提高,再找机会提升自己的阵法修为和武学修为,一趟收获不会小。”
琼华仙子想了想,又道:“若抛去对泽城雪的仇恨,秦蓁还算是个不错的长者,你平时在弟子境只能学些基础,如果秦蓁不排斥,你大可多问他一些剑道问题,关于剑的问题,他都有着过分狂热的关注。”
之后,忍不住又谆谆教导符水云,跟着秦蓁要有点眼力见,不要触他的眉头,不可说兄妹的话题,更不可提起泽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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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君子峰。
玄烨抄着手,懒懒散散地靠在议事殿的虎皮大椅上,眼皮都有些打架。
君子峰的峰座幽兰尊咳嗽了一声,玄烨连忙抬起头来。
“玄烨,我的话你可听到了?”
“要不让师弟去吧,名剑太会这种凑热闹的地方,实在不适合我这个宅男。”
“宅男?什么是宅男?”幽兰尊发愁地盯住玄烨。
周围的人也一脸茫然地等着玄烨解释。
他们的这个大师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对修行极不上进,贪吃贪睡,一到了冬天更是如此,连衣服都穿得比别人厚,闭关也不是在修行,而是在洞府榻下挖了个炕,填满了焦炭,烤火睡觉。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人们甚至怀疑他脑袋可还安好。
原本在闭关的幽兰尊,也是为了玄烨愁断了肠子,出了关试图挽救他的堕落行为。
“宅男,就是内向,不喜欢凑热闹嘛。”玄烨笑得人畜无害。
幽兰尊眯了眯眼,若不是他亲自探看过玄烨的状况,绝对也会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亦或是被什么怪物夺了舍。
可他什么事都没,就是越来越不上进。
幽兰尊哼了一声:“就要你去,若是不从,就跟那太虚峰的卓俊一样,去鸿蒙谷呆着吧。”
“好吧,我去。”
幽兰尊又叹了口气:“你不但要去,这一次你还要去参加名剑大会,把你沸腾的热血给激发出来。”
“我们君子剑一脉,动口不动手,我不要去打架,这种事情要随缘嘛,嘤。”
幽兰尊:“???”
朝着玄烨翻了个白眼,幽兰尊对君子峰长老道:“我让你挑的剑童,可挑好了?”
“挑好了,是以为刚进阶筑基期的弟子,叫杨枝,也是金水灵根。只是……玄烨并没有为名剑大会准备养剑的剑匣。名剑大会为了防止修为的等级压制,禁止使用灵力,只比剑意,因此剑器就比较重要,决剑之前,所有剑者都会用剑匣把剑养上一段时间,以保证将自身剑意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玄烨没有这一步骤,恐怕起步要低人家一点了。”
幽兰尊皱了皱眉:“照例带着吧,也不指望他给我拿个剑皇回来,出去改改这身臭毛病,我就谢天谢地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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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之日,按照宗门修士在外同去同行的守则,秦蓁带着符水云,在宗门的飞仙台和玄烨汇合。
天还未亮,秦蓁就身着了一席大红色的衣服,在飞仙台站得笔直。
符水云就在他身侧等待。
直直过了两三个时辰,已经日上中天,才看见飞仙台的小道上,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急急奔走过来。
“秦蓁,秦蓁!不好意思,呼~让你久等了!昨天半夜有点饿,去野猎崖抓了几头剑齿虎,打了个火锅,吃着吃着睡着了,一觉醒来,日头上了三竿,我才……”
“吵死了。”秦蓁闭了闭眼,不带情绪地说道,“来了就启程吧。”
“嘿嘿。”
玄烨跑过来,朝符水云看了一眼,符水云抱着不知道几百斤重的插着赭烟尘的剑匣,用力到脸都白了,却咬着牙,她告诉自己,这也是修行,道不离须臾,行走坐卧长在!
“看把孩子压的,你自己抱着吧要不?”
秦蓁冷哼一眼,扬手赭烟尘出鞘浮在空中,他闪身踩上,拉着符水云,化作天边的一道剑光。
“真心急,也不等等我。”
没有人发现,在玄烨身后的杨枝,一双眼睛兴奋地盯在符水云背后的那把剑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符水云,又要交汇了!
“是吧?”
杨枝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啊,嗯?嗯!”
“哎,这孩子木楞什么呢,也没睡醒么。”
玄烨慢悠悠祭出自己的浩宇剑跳上去,将杨枝一拉:“走咯,名剑山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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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云梦泽的风月阁内院,一头毛茸茸的吞空兽,也驮着凤箫,朝着东域瀚海原的名剑山庄而去。
与此同时,四海九州,无数道剑光,都以名剑山庄为中心,缓缓合拢。
无数修士朝着天际的剑光抬起头来,不禁感叹时光的流逝:“又三十年了么,都是剑修啊,看来名剑大会的日子又到了,我们也去一睹盛况吧?”
无数凡人也朝着天际的剑光抬起头来,纷纷许下了愿望:“快看,白日流星!还是流星雨!快许个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女主要大放光彩了~期待么~
看到有的小伙伴提到男主的事情,如果我说本文没有男主,女主最帅,你们还会支持我么?
顺便谢谢我自己送给我自己的营养液~哈哈哈哈哈哈哈hhhhh2333333333333~
第55章 昔情·第十
东域瀚海原, 在亿年前本是一片沙漠荒原,是不论修真者还是凡俗人都不愿踏入的不毛之地。可斗转星移,日月变迁, 这片荒原竟然在岁月的洗礼里, 从地心向外奔涌出无穷无尽的灵力。
无数修真者一时间对此地趋之若鹜, 先来者占地为主, 渐渐地,瀚海原便成为了一座汇聚了无数世家的修士之城。
其中, 瀚海原最大的世家,就是名剑山庄,叶家。
叶家所处瀚海原五分之一的地理区域,是玄同大陆最大的散修家族!
这天,缤纷绚烂的剑光从天际纷纷下来, 名剑山庄的门前,往来剑者不计其数, 名剑山庄的接引弟子却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连而至的客人。
秦蓁带着符水云落地之后,身后玄烨的剑光也落了过来。
接引弟子们,早已经做足了功夫,此刻秦蓁玄烨刚一落地, 接引弟子们通过他们的腰牌, 便已在脑海熟记的资料里搜寻到了腰牌所属宗门的信息。
知是大门大派,两个弟子忙不迭奔跑过来,执着一把大伞为两人挡去头顶的太阳。
虽然此时已经是黄昏,可大漠的太阳, 在此刻, 仍然炽烈。
秦蓁似已习惯,只跟着弟子便走。
那玄烨透过伞沿望着熙攘的人群, 竟忽然觉得这样的热闹,也是一种不错的风景。
玄烨又朝着秦蓁道:“诶,怎么又走那么快,等等我。”
杨枝也赶紧跟在玄烨屁股后面跑。
名剑山庄的弟子先是给他们安排了上等的客房,说是到明天关闭大门之后,大会在“名剑方潭”里正式开启。
房间是套房型,一间大房套着两间小房,秦蓁暂宿在大房,符水云在外间小房。
玄烨原本自诩很宅,不喜热闹,可真的见了这般热闹,竟然在外边玩了起来,杨枝一路在后边辛苦地追随。
而秦蓁直接关了门,闭门不出。
他坐在里屋,也不言语,也不差遣符水云。
符水云便在外间,小幅度地练起了三柴剑法,她不敢运行周天,是怕到紧要关头,秦蓁要是叫她,她就没法立即脱身了。
秦蓁原本又在擦着剑,此时,寒冷的眸光不禁扫向了外间的方向,在那个方向,有微弱的剑气,一丝,一丝缓缓地荡漾出来。
耳边传来很轻的剑鸣之声。
“你的剑,心情不好。”
符水云愣了片刻,待确定是在跟她说话,连忙收了剑,推门而出:“秦师兄抱歉,打搅到您了。”
秦蓁用手轻轻一弹自己的剑,顿时一阵低沉绵远的“嗡”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符水云只觉眼前执剑的人,和他的剑,似乎是融为一体的。
符水云道:“剑,也有喜怒哀乐么?”
“自然。”
“那我的剑,为什么……”
“因为你克制着它的天性,你压抑着它,不让它发出声音。”
“我怕打搅到您。”
“你有所惧,剑便有所惧,一把胆小的剑,成不了大气。你若练,就将每一次挥剑,当成对敌十万。剑,是气吞山河,不是忍气吞声。”
一番话,竟叫符水云有些心惊。
剑是气吞山河,不是忍气吞声……
“你跟我来。”
秦蓁一袭红色的道袍,原本似火的颜色,硬是被他穿出曼珠沙华的冷艳孤绝来。
他转身,推门而出,符水云提剑追上。
秦蓁却是将符水云带到远离人群的一处流沙群里,只消片刻时间,粉尘般细小的沙粒,已经将符水云的大腿吞没。
“修真之路,所历艰难险阻,正是无穷无尽的恒河沙数。我道剑修,来者皆不惧。流沙若要将你掩埋,你就以剑意铲平它。”
“铲平?……”
符水云半个身体都被吸住,沉沉地往下陷。
“嘘……你听到你的剑声了吗?”
“没有……”
此时,流沙已经埋到了符水云的脖子,符水云只将沧海剑高高举起,她心中焦急,看不透秦蓁的意图,可她也真的不得方法从流沙中脱出。
符水云的耳畔,只有风沙交织的呼啸。
流沙已淹没了她的嘴唇,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