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日后用纸得这么省着，她一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规划好每日用量。
佟丝若在心里想着事情，胤禛也在上头想着事情。
胤禛听完佟氏的回话之后，下午在福晋那里猜测的事情便对上了大半。
想明白了事情，胤禛如何不知道，自己昨日是误解了佟氏呢？
他本以为佟氏是懈怠了习字，可是今日在乌拉那拉氏那里，他却是发现了佟氏取纸的数量和时间有异，这才想起来，上个月，是他自己不让小严子再到他书房取纸的。
佟氏不能在他那里领纸，便只能在福晋那里领纸，库房领纸每月都有定量，所以，难怪她最近习字少了，原是没有那么多纸让她练习的。
再想到乌拉那拉氏说起的，佟氏这个月来向她借书之事，胤禛如何不明白，佟氏这是因为无法习字，便转而多学起识字了呢？
想明白了这些，胤禛便破天荒地对一个女人生出了丝丝愧疚。
她既勤勉，又肯用心，倒是他错想了她。
不过这分心思，胤禛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他只是在心里想着，寻个什么东西补偿一番。
佟丝若回了话后，见胤禛久久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不会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吧？
她偷偷去看胤禛，只见胤禛双眉略紧，一副在思考事情的模样。
却不想，此时的胤禛刚好转向了她，四目相对。
佟丝若偷看被抓包。
她一下子红了脸，只能低下头道：“妾身失仪。”
胤禛看着对面的人那张羞红的脸，一时心旌微动。
许是灯下美人，楚楚动人。
“你看自己的夫君，有何失仪的？”
胤禛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佟丝若则是有点傻了。
她抬头，看到的是胤禛那双含着笑的眼睛。
啊这，这波，这波是“调戏”吧？她是被胤禛调戏了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而对于胤禛来说，对面人傻傻的样子让他更是心动。
他伸出手，抚上了她那双泛着水雾的墨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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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第二日要大朝，因此得早早起来，佟丝若还在睡梦中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静，便也迷迷糊糊地要起身。
胤禛看着佟丝若闭着双眼乱摸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捉住她的双手，一时惊讶于手中的柔嫩，轻抚了几下后，将她按回了被子里。
他知道佟丝若这两日有些辛苦，心下有些怜意。
“你睡着吧，我自己来。”
佟丝若只听到了个睡字，便又安心缩进了被窝。
胤禛叫了人进来服侍，他见春林脸上有些欲言又止，心里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不必喊你们主儿起身，且让她多休息会儿。”
春林这便放下心来，转念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狂喜。
胤禛很快便收拾妥当，正要走时，见着房内跪着的小严子，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下了朝再说吧，胤禛这样想着，离了院子。
因为乌拉那拉氏免了各院请安的原因，春林便迟了一个时辰叫佟丝若起来。
佟丝若醒后，只觉得这一觉是她睡过最舒坦的一觉了。
只是，伸过懒腰之后，佟丝若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已是空空荡荡。
佟丝若一下子慌了，难道是她顾着睡觉，忘记服侍胤禛起身了？
“格格不必惊慌，是王爷不让咱们叫您起身的。”春林眼里带着笑安慰佟丝若。
“王爷待主儿真是有情的。”春林继续笑着，“王爷心疼您辛苦，眼睛里的情意，都要溢出来啦！”
“主儿可真是好福气呢，奴婢瞧着，王爷待您有些不一样了。”
“这话别乱说。”佟丝若皱起眉。
胤禛待她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真心待女子有情的人，何况胤禛还是王爷，将来更是皇帝，春林这话说出去，可别惹了别人的猜疑。
“谨言慎行。”
春林被佟丝若教育了一番，意识到自己有些出格，便收起了脸上的神色。
不过，她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己想错了。
早晨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待主子定是有情的，只是主子，太过小心谨慎了。
待过些日子，主子自己便会感觉到的。
很快佟丝若便梳洗打扮完毕。
她带着人，往弘昀的院子走，如今府上最要紧的便是弘昀的病情。
然而她走进院子里之后，之前给胤禛呈面巾的小太监却是先走了过来。
“佟主子，二阿哥怕是有些不好了，您今儿可别待太久……”
小太监的话没说完，但是他的意思佟丝若却是明白了。
弘昀若是去了，谁见过他，谁进过他的院子，都是极容易被人做文章的。
她暗自应下，只过问了太医和几个奴才，便离了院子，去忙活别的事情。
直到晚上时，佟丝若正在院里用着晚膳，小严子慌张地进来通报。
“格格，二阿哥病危了。”
佟丝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忙带着春林往弘昀的院子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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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众人的焦心牵挂之中，二阿哥弘昀，还是在十一月的冷风中病去了。
李氏在弘昀的房门外哭得要死要活，几次都想冲进房内去看弘昀最后一眼，都被下人拉住了。
“弘昀！我的儿，你怎么忍心抛下娘亲……”
极度悲痛之下，李氏竟是哭晕了过去。
下人们连忙把李氏扶回去休息。
胤禛的脸上也是出现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王府的孩子本来就少，养大的就更少了，弘昀虽然之前身子一直都不好，但是却一直养到了十岁，他本以为，弘昀是可以长大的……
“王爷不要太难过了。”站在胤禛身边的乌拉那拉氏察觉出胤禛的心情不好，轻言安慰。
胤禛转头看向了乌拉那拉氏，突然握住了乌拉那拉氏的手。
“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乌拉那拉氏看出了胤禛心中所想，柔和了神色，宽慰他。
“你有着身孕，还是先回去养胎吧，这里的事，都让佟氏看顾着。”
胤禛令人送了乌拉那拉氏回院子，自己却是没走。
弘昀是犯过天花的人，他生前住过的屋子、用过的东西、衣物被褥、玩具等，全部都要烧去，避免留下传染源，佟丝若本来正要处理这件事，可是她想到了李氏之前悲痛欲绝的神色，思考了一下，还是在胤禛面前开了口。
“王爷，太医说二阿哥生前的遗物都要烧毁，用过的茶碗杯盏也都要砸碎掩埋。”
“嗯，你去办吧。”
佟丝若听不出胤禛话里的情绪，不过她既然得了胤禛的话，便放下心来。
将来若是李氏想找她的事，有了胤禛今日这句话，，她也不怕了。
弘昀院子里的奴才们很快便将屋内的东西清理了出来，因着天花极容易传染的特性，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当时、当地烧毁了的好。
很快奴才们便在院子里点起了火。
火光很快照亮了这方院子，跳动的火苗看起来十分雀跃，但是众人的心，却是沉重万分。
夜里渐渐冷了起来，佟丝若感到了丝丝凉意，之前出门时穿的衣服如今倒有些单薄了，她便令小严子回屋去取件披风来。
佟丝若看着烟有些大，而胤禛还站在院内，便上前道：“王爷，夜深了，不如您先去休息吧，若是您冻病了可不好呢。”
胤禛却是摇摇头，道：“我在这里看着吧。”
见胤禛如此回答，佟丝若便也不再开口，她正准备着手清点弘昀房内的东西时，却被胤禛拉住了手。
佟丝若回头，却看见胤禛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围在了她身上。
“王爷，这……”
佟丝若正要推卸，胤禛却按住了她的手。
她抬眼，对上胤禛。
“莫要着凉了。”
佟丝若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痛。
她恍惚想到，胤禛作为一个父亲，此时应该是极悲痛的，或许他执意留在这里，只是为了送他这个儿子一程？
胤禛看着院内燃起的火光，渐渐闭上了双眼。
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处理公务，直到晚上才回了府，未曾想，刚回府，就收到了弘昀的噩耗。
方才众人皆在时，他必须镇定自己，还要宽慰李氏，如今，所有人都离去了，他才能对着寒夜，流露出些许情绪来。
他的眼神扫过院内众奴才，先前还有些慌乱的奴才们，在佟丝若的调度下很快稳住了神，一件一件处理弘昀的身后事。
胤禛看向正忙碌着的佟丝若。
她虽然忙碌，却不显慌乱，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缓，看起来极认真。她带着面巾，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胤禛居然有了丝丝心安的感觉。
这一夜，佟丝若忙了很久，直到天色有些微微泛白她才把弘昀房内的东西都处理掉。
等到她清点完毕准备回院子的时候，她才在门口看见了仍然站着的胤禛，当时便吓了一跳。
“王爷怎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胤禛却问道：“都忙完了？”
佟丝若点了点头。
胤禛看着微微泛白的天色，原来，他竟是不知不觉站到了天亮。
“王爷不如回去小憩一会儿？您今日还要上朝呢。”佟丝若道。
胤禛点了点头，一转身，便向着佟丝若的院子走去。
佟丝若没想到胤禛会去她那里，她本来以为胤禛会去书房歇会儿的，不过，去就去吧，佟丝若紧接着跟上。
胤禛只在佟丝若的房内小小躺了半个时辰，佟丝若刚刚睡着，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只皱了皱眉，却没醒过来。
大约是佟丝若脸上的黑眼圈太重，胤禛看在眼里，放缓了自己的动作。
等到下人进屋子服侍的时候，胤禛便对着春林发了话：“告诉你们主儿，今日便让她多休息会儿，弘昀那里，自有侧福晋操持。”
春林应下，胤禛便轻步走出了屋子。
因为胤禛的吩咐，佟丝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她睡醒后，春林便连忙上前告诉了她胤禛的安排。
胤禛的这番安排真是正和她的心思，她忙活了几日的防痘，累得整个人都快瘫着了，此时可没有什么心思来管弘昀的身后事。
况且，看李氏那个悲痛的样子，还不知道自己要是管了，会不会就此被她记恨上呢。
所以佟丝若乐得清闲。
幸好前两日佟丝若安排细致周到，所以即使她今天一上午都在睡觉，也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用过午膳后，佟丝若便去了乌拉那拉氏的院子里，她是为了接下来的防痘事项来见乌拉那拉氏的。
弘昀虽去，但是王府内的天花病毒却不会那么简单地跟着弘昀一起离去，因而防痘的事情还要至少坚持一个月，佟丝若怕弘昀病去后，王府的人都松懈下来，所以她才特地来向乌拉那拉氏请命，希望由她下令，让王府的人都重视起来。
“这是自然，秋画，你便传令到各个院子里去吧。”
乌拉那拉氏很是通情达理，直接应下了佟丝若的请求。
得了乌拉那拉氏的允，佟丝若便回了院子。
乌拉那拉氏看着佟丝若离去的身影，眼里满是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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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时间，佟丝若都在自己的院子呆着。
如今防痘的紧要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佟丝若便不再需要像前几日那样日日紧盯着，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时间。
因为天花的原因，佟丝若已经有四五日没能练字了，如今稍稍得空，她便准备趁着这会儿时间练练字。
只是，佟丝若到了案前之后发现，不知何时，放在她书案上的宣纸居然多出了一叠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叫来小严子。
“回格格的话，这是王爷赏您的，王爷说，以后宣纸若是不够了，便只管取，福晋那里王爷已经交代过了。”
佟丝若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
“就是昨儿晚上。”
大约是胤禛觉得她这段时间表现好，所以给她的奖励？
佟丝若这样想着，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待到用完了晚膳，小严子来通传，说侧福晋已经搭好了二阿哥的灵堂。
弘昀的后事是李氏一手操办，昨日她一时悲痛难当，哭晕过去，今日清醒后，倒是打起精神来了。
李氏心里悲痛，但是弘昀已经去了，又得的是天花，连灵都不能停在王府内。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强打精神，好好办起他的身后事，保全弘昀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份体面。
李氏失了亲儿，众人都有些可怜她，在这样的情境下，王府众人都去弘昀的灵前上了一炷香。
佟丝若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佟丝若没想到，等到她上完了香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却被李氏的身边人给拦了下来。
佟丝若不解，出言问道：“侧福晋这是为何？”
李氏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弘昀院子里的奴才告诉我，弘昀大病时的那个上午，你曾经去过弘昀的院子。”
听到李氏问出这个，佟丝若心里大致明白了，原来李氏是怀疑起她了。
不过，她倒不急，她没做过的事情，自然是问心无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