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为了逼胤禩不择手段露出马脚而设计的计谋罢了。
方启思很好用,佟府的死士也很好用。
这一局,他是赢得彻底!
“王爷,去哪里?”戴着斗笠之人在驱动马车之前发问。
“去接侧福晋。”
这个侧福晋,无疑就是佟丝若了。
今日为了能顺利执行计划,也为了佟丝若和几个孩子的安全,在出城后,胤禛便令佟丝若带着几个孩子先去了方启思那里。
方启思这几日确实住在京郊,只是,却是在和林照寺完全不想干的地方。
这与胤禛出府之时说的去林照寺拜访师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当时,几个孩子都疑惑不已。
为了计划周全,他并没有告诉佟丝若一丁点儿内情。
然而她也没有主动问起一句话。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不由得柔和了两分,她对他总是这般信任的。
如今,便也到了去接他们的时候了。
那人听了胤禛的话之后,随即压下斗笠,继续驾车,不过,这一次马车却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胤禛坐在马车里,轻闭双眼,揉了揉太阳穴。
为了今日这个局,他周密布置了许久。不过,虽然林照寺一行是假,但是今日要去见方启思却是真。
事情既已解决,胤禛的神色不由得放松了许多,但同时也浮起了一抹无奈。
这个方启思,要是说才干,的确是有才干,但是脾气倔也是真的倔。
明明都已经成了他手下人了,却还是不肯直截了当地答应去教那三个孩子。
说什么,他授业二十余年从未破例,接着便是一堆不知所云的话,翻来覆去的不过是什么行则啊之类的,胤禛被他念叨得无奈,也只好答应他,让他看过三个孩子再说。
对于方启思可能得到的结果,胤禛是丝毫不怀疑。
这世上还会有人会在见过小珍珠之后,拒绝教小珍珠吗?
胤禛想到女儿,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容。
马车很快便到了方启思的府上。
胤禛进门之前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的衣物,发现并未沾血,血腥味也已经散去,这才放了心。
这才走近方启思的院门,还未来得及扣门,胤禛已经听到了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疯玩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佟丝若无奈的声音。
胤禛淡笑。
斗笠人上前扣门,房门很快被打开。
开门的人正是方启思。
看到是胤禛前来,方启思捋着一把特意留长的胡子,道:“恭喜王爷了。”
胤禛不置可否。
进了门,胤禛这才看到院内的场景。
慧仪和弘历在霍霍桃树,难怪刚刚佟丝若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儿责备。
见到胤禛,两个孩子都忙把手背到身后去,仿佛这样就能藏住他们握在手里的桃子了似的。
胤禛今日心情不错,所以倒没有板着脸吓他们两个。
看着这两个孩子能在方启思院子里玩起来的样子,胤禛便知道,这启蒙一事,已经是定下了。
只是,到没看见小珍珠?
“三格格呢?”胤禛问起佟丝若。
“在方先生书房里写字呢。”
这倒奇了,平日比较端庄的慧仪在摘桃子,平日最野的小珍珠,却在写字。
“带我过去。”
胤禛含笑道,眼里是对女儿的宠溺。
方启思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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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胤禛很快便跟着方启思进了他的书房。
他本以为小珍珠真的是在写字什么的, 只是,在看到自己女儿的样子的时候,才发现, 他果然高估小珍珠的耐心了。
她哪里是在写字,她分明是在霍霍笔墨纸砚。
只是她人儿矮, 手又短, 所以毛笔便老是画到她脸上。
不仅是脸上,还有手上, 衣服上。
她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了胤禛, 便连忙丢了毛笔, 小短腿直蹬着趴下了凳子。
胤禛快步走上前。
“阿玛, 抱!”
小珍珠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染了一脸一手的墨迹, 只张开了胳膊要胤禛抱。
胤禛本来还忍着笑,此时见到女儿的这幅要抱抱的样子,立刻便不觉得好笑了,只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好, 阿玛抱!”胤禛乐颠颠地抱上她,小珍珠毫不吝啬的在胤禛脸颊上奉上一枚亲亲。小手也抓紧了胤禛肩膀处的衣服
然而她的脸上和手上的墨迹还未干,于是, 墨迹就这样沾到了胤禛脸上和身上。
倒让胤禛此时看起来也十分滑稽。
佟丝若跟在方启思身后进来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面。
她先是失笑, 然后便发现了不对。
她记得,她走出院子看慧仪和弘历的时候,小珍珠的脸上还没有这些墨迹才是啊!
那时小珍珠倒真是在跟着方启思学写字,还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一。
难不成, 只写了几个字,就会给自己脸上沾上这么多墨水吗?
可是即便是小珍珠手短,也不该沾到脸上才是啊!毕竟她看着小珍珠写字的时候,就没有往脸上沾上墨水。
佟丝若心里存疑,便走到了书案前,想看看女儿究竟写了什么,能沾得一手一脸的墨水。
然后她便发现,那张宣纸上,除了最开始写的两个一之外,便只剩下一堆鬼画符了。
她立刻明白,合着这丫头居然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她一出门,就开始露出本性。
亏她当时还以为她是真的想学字,所以才请方先生教她写个简单的一字!
本来还在胤禛怀里眨巴眨巴大眼睛卖萌的小珍珠看见自家额娘往书案那里走去了,立刻就意识到不好。
不好,小珍珠玩儿墨水被额娘发现了,小珍珠的屁屁要被额娘教训了!
于是她立刻抱紧了胤禛的脖子,在胤禛怀里撒娇道:“阿玛阿玛,我们快些回家好不好嘛!”
胤禛并未察觉到小珍珠语气里的那丝做作和慌乱,只点头应下。
佟丝若自然是听到了女儿的话。
这鬼丫头,见事不好便想逃!
佟丝若从书案上拿起她的那张鬼画符,然后便抬头准备去找女儿对对质。
然而这一抬头,她却几乎吓得肝胆欲裂。
站在胤禛身后的方启思,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佟丝若只记得自己的女儿,只记得她的小珍珠。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这一生最快的速度,飞扑向前。
而此时,原本站在书房外被稍稍挡住了视线的侍卫也终于看到了方启思手里的动作。
“王爷小心!”
侍卫立刻抽刀向前。
胤禛在侍卫出声示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这是匕首刺入人体的声音。
然而这被刺中的人却不是他,他被一股力道狠狠往前一推。
这力气之大,差点让他抱不住怀里的女儿。
“额娘……”
肩头上传来女儿怔怔的声音。
胤禛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将女儿的脑袋埋入自己胸前,又堵住了她的耳朵。
做完这一切,胤禛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无意识颤抖。
侍卫已经冲向前去,一刀了解了方启思。
身后再次回归平静。
胤禛回头看去,那地上躺着的人,半盏茶的时间前还在和他说话。
然而此时,她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身下晕开了大片的血迹,犹如沾上血的娇花,有一种近乎支离破碎的美感。
看到那人苍白的脸色的一瞬间,他心中狠狠一痛,身形一个趔趄。
身旁的侍卫连忙扶住他,他却挣开了侍卫的搀扶。
“叫太医!”
“太医!”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感,嘶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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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八年的冬天格外不平凡。
原本隐于水下的夺嫡之争被一场刺杀挑破。
虽然这一场刺杀没能伤到四阿哥胤禛,但是却重伤了雍亲王府的一位侧福晋。
这一场刺杀涉及人员众多,原本在朝堂之上素有好名声的八阿哥撕下了伪装,向众朝臣展露了其极其不堪的一面。
康熙震怒之下,革去八阿哥胤禩的所有官职,圈禁在府。
连带着从前与胤禩交好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并被罚。
整个八王党连最后支撑的能力也被打散。
唯一没有被牵连的,是远在青海带兵的十四阿哥胤祯。
这样一场变故来得迅疾突然,加上性质极其恶劣,所以这一年的冬天,京城众人过得人心惶惶。
之前经历过太子谋逆一事后,康熙本就对自己的儿子们有些微妙,胤禩这事又是实实的踩在他的逆鳞之上,所以,康熙史无前例地重罚了一干朝臣。
所有和胤禩接近的朝臣,均被降职处理,过从亲密的,停职受查。
在这样的情形下,八阿哥胤禩之前做过的腌臜事,很快被康熙一件件查了出来。
这其中,有一件让康熙绝不能忍的事情。
洛阳官场卖官案。
这件大案在一月份被牵扯出来,康熙立刻派了张廷玉前去查案。
这接近一个月的风波,让八王一党的势力彻底崩塌。
朝中,除了十四阿哥之外,再无哪个皇子还能和四阿哥胤禛有一争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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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的事情风波涌起,后院之内却是安静一片。
对于雍亲王府来说,这个年实在很压抑。
首先,因为胤禩胆大包天的行径,即使是在除夕当日,康熙也没有露出过一个好脸色,这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其次,因为佟侧福晋重伤未愈,胤禛也是再没露出过一个好脸色。
然而这都不算最惨的,最惨的,其实是佟侧福晋和雍亲王府的三格格。
佟侧福晋当日被连捅两刀,其中有一刀伤得极深,伤到了肺腑,若非救治及时,只怕是早已没了命。
然而即便是请了皇宫内最好的太医,也只是堪堪保住了佟侧福晋的命,自那日遇刺之后,佟侧福晋就一直没醒。
如今,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至于三格格,雍亲王府的人在提到她的时候,都不免叹气。
小小的人儿亲眼看到额娘受伤的那一幕,不知道有多受刺激。
原先三格格是府上最野最调皮的孩子,可是如今,却是再没有在外人面前开过口。
只除了,见到自己阿玛的时候,她会开口说两句话。
佟丝若和三格格这样的情况,连远在皇宫的康熙知道后,都心生不忍。
于是,除了接连赏赐珍贵药材给佟氏吊命之外,康熙还破例册封了佟氏之女三格格为和硕康宁格格。
这是雍亲王府第二次获此殊荣。
然而,旨意传到雍亲王府的时候,没有人高兴地起来。
传旨的梁久功见了这位三格格之后,不免也觉得有些可怜。
梁久功出府后,本来闷不做声的三格格突然哭出了声。
这一哭却是吓坏了所有人,胤禛忙把她抱在怀里。
“呜呜呜,阿玛,我不要当格格!”
“怎么了怎么了小珍珠,有什么话,告诉阿玛好不好。”
小珍珠暂时停下了哭喊,只是却忍不住抽噎着。
她用含着泪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阿玛:“珍珠、当、了格格,是不是、就没、有额娘、了?”
她的话说出来,屋内众人心口都是一酸。
而胤禛更是心口一紧。
他紧紧抱住了女儿,说:“不会的,不会的,小珍珠怎么会没有额娘呢……”
“可是嫡额娘的阿玛去世前,皇玛法也是这样给嫡额娘赏赐的……”
女儿的话让胤禛心中钝痛。
他只能抱紧了女儿,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你额娘她不会舍得丢下我们的……”
然而这话里有多少害怕和惊慌,只有胤禛自己知道。
因为这一场变故,胤禛一直神色郁郁,自佟侧福晋重伤之后,胤禛再未去过旁人的院子里,前朝本就事忙,但是胤禛一回来,便会先去看一眼佟丝如,之后再神色不明的回自己的书房批折子。
就连年氏正月里生下了雍亲王府的四格格这事没能让胤禛开颜。
他只是照常赏赐,也在年氏生产的第二日去看了看她,却并未多说什么。
当晚,他仍旧是先去看了佟丝若。
太医给她开的药已经是尽力在吊住她的命了,如今,她虽然尚有一息脉息在,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和死去了没什么区别。
胤禛看向她,只觉得心口钝痛。
今早太医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吊住她的命,只看她的身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若是明日晚上之前能醒,那么就说明扛过了这一遭,之后就能慢慢好起来。
若是还不能行……那么,也就只剩下用药吊着命的这几天了……
夜色中,胤禛无声地扯出一抹嘲笑。
他在笑他自己。
是他过于自负,才以为自己早已收用了方启思,殊不知,方启思一直都不是他的人。
是他的狂傲害了她。
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只有无尽的懊悔。
胤禛走上她的床前,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
从前这只手纤细柔弱,但是却很漂亮,他无事时最喜欢握着把玩,然而如今这只手却形同枯枝,就好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
他慢慢地把这只手贴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