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夏苡一脸轻松地道,“只是偶尔一两天失眠而已,撑一撑就过去了,你炒菜的话多弄几个,给子邺他们也加加菜。”
“好嘞。”萧昭昭领命而去,走到外面又倒了回来,“对了,蔺姐说了,让你发条微博,小薏米们都嗷嗷待哺,快要起义了。”
因为眼睛的问题,夏苡不常上网,再加上进组专心拍戏,她已经有大半月没有发博了,最后一次出现在粉丝面前就是萧昭昭用工作室的官博发了一条vlog,是进组前的存货。
蔺如茵发了话,她只好配合,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新鲜内容,只好拍了几张自拍交差。
[努力搬砖中,勿念。]
微博刚一发出,就有了99+的评论提醒,倒是让夏苡吓了一跳。
点开一看,好多都是“啊啊啊啊女鹅终于出现了”、“啊啊啊啊想死麻麻了”之类的,夹杂着几个“老婆”、“老公”的称呼,热闹不已。
过了两分钟再刷新一下,几个大粉的评论都被顶起来了。
[王者最爱夏天:空巢老人终于等来了明信片,老泪纵横。]
[曲项夏天歌:看到剧本了,旁边密密麻麻的是夏夏手写的吗?辛苦了。]
[顾之珩:怎么瘦了那么多?]
……
看着最后一条评论,夏苡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顾之珩怎么会跑到她微博下面来了?名字后面还有个互动超过三天的铁粉牌子。
最不解的是,顾之珩居然跑到了她微博评论的前排,她的粉丝不卡顾之珩吗?
点开评论一看,下面乱糟糟的,有很多小薏米在骂他,号召同担把顾之珩拉黑;顾之珩的粉丝则和路人一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号召点赞顶评论,把前夫送上热评。
最后的合力就是小薏米没能成功把顾之珩的这条评论卡掉,反而冲上了前三。
夏苡皱着眉头看了几条,深深地怀疑这人是高仿的顾之珩。
照她对顾之珩的了解,这个男人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他的电影上,休闲的时候也会选择旅行或是极限运动,从来不会玩在微博评论秀存在感这种无聊的花样。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她点进了这个人的主页。
居然是真的。
匆匆扫了两眼,这一个月来,顾之珩几乎保持了一两天一条博的速度,发的都是夏苡的考古博,昨天刚刚转发了“你是九天的凤凰”最出名的水仙百合剪辑《苡经是夏天了》,配字:很仙很美很好看,但是看了半天才懂,这样也行吗?
退出页面,夏苡很生气。
这让她有种被窥视的不适感。
她打开短信,食指翻飞编辑了起来:顾之珩,你无不无聊?别再发和我相关的微博了!
发完之后看了一遍,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编辑了一条稍微平和一点的消息:顾之珩,以后你的微博别发我的相关了,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
重复修改了大半天,夏苡最终还是把这条短信删除了。
如果把顾之珩当成了陌生人,那么她为什么要在意顾之珩的微博里有没有她呢?无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一天的戏份都很重,夏苡和罗焕、孟子邺有好几场激烈的对手戏,中饭一直到快一点才吃。
萧昭昭炒的小菜味道很好,罗焕和孟子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夏苡却还是没什么胃口,勉强自己硬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一天的通告总算快要结束了,最后一场,是夏苡的自残戏,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剧中的她患上了抑郁症,拿刀片划手臂被凌璋发现,凌璋确认了她的身份,崩溃地抱着她亲吻,她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感觉。
酝酿了一下,夏苡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够到位,而孟子邺和罗焕正在拍,没法和她对戏,她就和场务打了声招呼,拿着道具跑到另一个房间找感觉去了。
阴暗的房间里,潮湿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闭上眼睛,俞菲语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接近,在她身旁停下。
黑暗中,有黏湿的液体滴下,在她的皮肤上蔓延。
明知道接下来的就是连环套一样的构陷,但她还是无力反抗、逃脱,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
她陷在噩梦中,无法解脱。
手里的刀片微微颤抖,仿佛在诱惑着她往胳膊上划下去。
“来吧,试试看,划上一道,这样就能解脱了。”
“你就是俞菲语啊,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俞菲语,来,做自己的主人,尝尝疼痛的滋味,你会爱上这个滋味的。”
……
脑中仿佛有警铃响起,夏苡本能地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可手上的动作却不由她的大脑控制,冰凉的刀锋贴在手臂的皮肤上,带来了一种即将解脱的快意,驱散了她脑中残存的理智,她的手指开始用力——
“夏苡!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传来,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手上的刀片一扬,几滴液体溅在了手上;她猛然惊醒,脑中臆想出来的幻境消失,睁开眼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居然是顾之珩。
手背被划开了,滴着血,顾之珩却浑然不觉,只是眼神焦灼地盯着夏苡,声音严厉:“你记住,你不是俞菲语,你是夏苡,你没有一个软弱胆小的男朋友,也没有人设套害你进监狱,更没有隐姓埋名去复仇,你结过婚,有过一个混账的前夫,你是演员,现在是在演戏,那都不是真的,快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写的电视剧概要人设什么的,都是我瞎掰的,有bug请轻拍。
第55章
早上看到夏苡那条自拍的时候, 顾之珩就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夏苡很喜欢拍戏,一聊起自己的戏,她的眼睛都会发亮, 那是从心而发的快乐,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只有夏苡向他告白时那满眼的爱意。
那张自拍里, 夏苡的五官还是一样明艳动人, 但眼睛里却没有光芒, 黯淡得好像蒙尘的明珠,最让他赶到不安的是,夏苡瘦了很多, 原本恰到好处的锁骨凸了出来,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自从得知夏苡要拍《敏感地带》之后, 顾之珩就去看了这本原著,很好, 但色彩基调阴暗,最后的大结局也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圆满, 看完后只能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嗟叹。
为此, 他很担心夏苡对这个角色的把控会不会超出表演的范畴。
现在夏苡的状态,就很像一个演员在入戏太深后的模样。
顾之珩执导的这几部电影里, 《鲶鱼的一天》带有黑色幽默的色彩, 没有这种情况,但《王座》、《诱惑》和另一部电影都有演员或多或少有这种现象, 尤其是那些有灵气的、不是科班出身的新人,因为没有表演技巧,必须要和角色共情才能表达出那种浓烈的感情,很容易就入戏太深走不出来。
他也曾经听说过, 有位演员因为演了一名抑郁症的角色,戏拍完后因为入戏太深,一度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吃药的地步,最后花了大半年时间才从这个角色里挣脱。
把那两张自拍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放大之后顾之珩发现,剧本上翻开的那一页被密密麻麻写满了读后的心得,并用各种记号笔画出了夏苡相关的场景和台词,打印的字迹有点模糊,仔细辨认后再和一对应,是一场夏苡和男友重逢后的自残戏。
顾之珩当即扔下工作赶到了拍摄基地,为了让自己的到访自然一点,他拖上了韩予旻,以路过拜访刘文青的名义进了剧组。
果不其然,夏苡的确深陷在了角色的负面情绪里。
看到刀片在手臂上比划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朝着他的头部涌去,他几乎就是本能地冲了过去,握住了夏苡的手。
狭小的空间中,一阵噬人般的寂静,唯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纠缠。
夏苡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剧情,茫然地看了顾之珩片刻,这才低声道:“你的手……流血了。”
道具是一把水果刀片,还好刀锋并不锋利,顾之珩的手背被划了一道,有血珠不停渗出滑落。
萧昭昭和王皓哲找过来了,一看这场景也吓了一跳,一个扶起夏苡,另一个赶紧拿来纸巾替顾之珩止血。
“你还好吗?”顾之珩定定地看着夏苡,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夏苡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刚才我只是在走戏而已,又不会真的割下去,你多管闲事冲上来干什么?”
顾之珩呆了呆,苦笑了一声:“对不起。”
夏苡快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皓哲,你陪顾导去医院包扎一下。”
王皓哲应了一声“好”,朝着顾之珩做了个“请”手势,顾之珩摇了摇头。
伤痕不深,只是长长的一道,他用纸巾按了一会儿就止住了血,简单清理了一下就没事了,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片场外,宋秋茗正好结束了一场戏的拍摄,在和韩予旻、刘文青寒暄,孟子邺拿着剧本在准备下一场,一看夏苡的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夏苡笑了笑,虽然情绪还有点低落,但拜顾之珩所赐,她从角色带来的漩涡中走了出来。
她不是俞菲语,只是饰演俞菲语的演员,她没有俞菲语几近被摧毁的人生,俞菲语没有她那两年刻骨铭心的婚姻。
顾之珩存在的气息,无时不刻地在提醒她这一点。
孟子邺眼角的余光一瞥,看见了顾之珩,立刻上前感谢了一下上次他在微博的力挺。
顾之珩不自觉地瞟了夏苡一眼,心里略带期待;然而,夏苡面无表情地拿着剧本背台词,好像那天对他的恶语相向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之珩心里一阵发酸。
就连孟子邺都来感谢了他,夏苡总该知道那时候是误会他了吧?怎么也不来提一句当时错怪他了?
类似这种纷争,他向来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夏苡,他压根儿不会关心这件事,更不会花力气打那些字来力挺孟子邺接这部戏。
他恨不得孟子邺不要再出现在夏苡面前。
“小孟、小夏、小罗,”宋秋茗在前面招呼,“来,过来走位,拍完这场戏收工了,顾导,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指导一下,”他话一出口,才察觉有点尴尬,只好亡羊补牢,打着哈哈问,“小夏,你不介意吧?”
夏苡沉默了两秒,展颜一笑:“不介意,顾导这样的身份,能指导我们,求之不得。”
这段戏是整部剧的精华之一,俞菲语在几次接触幕后黑手之后,陷入了过去的梦魇,表面上虽然伪装得阳光自信,但无人时却陷入抑郁的深渊,在出租屋里自残来保持自己的清醒。凌璋怀疑她是死去的女友,和罗焕饰演的李云涵登门,在无人应答后破门而入,被看到的景象震惊,并在手臂上发现了胎记,认出女友。
凌璋失而复得,抱着女友热吻,俞菲语给了他一个耳光。
可能是受刚才顾之珩把她强拉出戏的影响,夏苡的情绪没有到位,第一遍快结束时,宋秋茗喊了卡;第二遍孟子邺吻夏苡时激情有余,迟疑和愧疚不足,两种矛盾冲突显现得不够,宋秋茗又喊了卡。
顾之珩撑不下去了。
他的双拳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冲动地上前制止两个人的吻戏。
别在意,这只是夏苡的工作。
怎么能别在意?两个人再亲下去,戏里生情了怎么办?
作为一个导演,怎么会有这么不敬业的念头?再酸里吧唧的,小苡更要不理你了。
控制不住啊,为什么偏偏是孟子邺呢?
……
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头涨得仿佛要裂开了似的。
顾之珩后退了一步,哑声道:“宋导,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几乎是逃一样地出了片场,到了外面空阔的广场里,他站在原地,胸口的痛楚难以抑制地袭来。
临近黄昏,初夏的阳光却依然有点刺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缓解着眼底的酸涩。
柔软的双唇、轻浅的香气、纠缠的呼吸……曾经他也拥有过夏苡的吻,至今他还能回忆起双唇相触时的战栗。
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我还当你有多大方呢,原来也忍不住啊,”韩予旻挖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上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把孟子邺从她身旁赶走,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吃醋嫉妒有什么用?”
顾之珩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不想她不开心。”
韩予旻还想再嘲讽两句,可再一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忍心了。这大半年来,顾之珩过的什么日子,还有谁比他更清楚的吗?
“算了,”他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强求了,我看夏苡已经对你没什么感觉了,当着你的面演亲热戏也没什么异样,说真的,放弃吧。”
放弃,从此之后男婚女嫁,两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会有新的女友,也会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他,拥抱、亲吻;夏苡也会有新的爱人,为他洗手作羹汤,把满满的爱意融入饭菜的香气里。
然而,只是光是这样一想象,他的胸口就闷得无法呼吸。
闭上眼,他轻吐出一口浊气,断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韩予旻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可能也不是爱她,就是一种想要弥补的心理在作祟,真的,我替你介绍几个女孩,都很可爱很温柔的,你当朋友一样相处看看,把注意力转移一下……”
“渣男,是不是你就是这样脚踏几条船的?”顾之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几个女孩,你把我当什么了?”
韩予旻气结:“胡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别操心了,”顾之珩淡淡地道,“我等她。”
“那她一直不理你,甚至结婚生孩子了,你怎么办?”韩予旻恼火地问,“准备让人看笑话吗?”
“无所谓,”顾之珩双手插兜,神情淡漠地往前走去,“我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一个人过着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