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要提到三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那时,韦氏虽然是皇后,但入宫多年无所出。先帝子嗣虽然单薄,但膝下却也有一个皇子,乃是贵妃所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韦氏不得不到处求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努力多年,终于怀上了。谁知,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是一对双胞胎!
在民间,能得一对麒麟儿,那是大喜事。
可在皇家,男双胞胎却是大忌,视为不详!此事若传出去,不但两个儿子有性命之忧,便是韦氏,怕是也要被皇帝厌弃。
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无奈,韦氏只能忍痛舍弃一个儿子,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女婴,对外称是龙凤胎。
两个儿子身体一弱一强,被放弃的便是那个体弱的。
恰好那时,她兄长的一个妾室与她同日生产,诞下一个女婴。如此这般,才算是蒙混过关。
那妾室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因为长得貌美,便被她的兄长赎身买回了家。但刚入门,便诊出了身孕,八个月便生下了女儿。
那贱妾可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曾经也不是清倌,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女婴的身世。
若不是事态紧急,实在无法子,韦氏是万万不会换来这种血统不纯的孽种的。
韦氏本来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女婴夭折,但女婴长得极好,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她越发玉雪可爱,先帝很喜欢这个孩子,受宠程度比之太子更甚。
而那时,先帝虽然直接封了她的皇儿为太子,但接下来宫中却接连有皇子出生。太子的身体刚开始看着不错,但渐渐得竟然弱了下来。先帝虽宠爱太子,但担心太子夭折,便也很看重其他的皇子。
无奈,韦氏便只能压下内心的杀意,甚至还要借着这个孩子争宠。
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然而,昌宁那个孽种竟然不要脸的勾搭上了她的儿子,两人甚至还有了苟且。
彼时,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兄妹。
这等丑闻若是传了出去,她儿子的储君之位怕是就要因此没了!
韦氏并不认为是她儿子的错。
当时的刘循虽然知道了昌宁不是他的妹妹,可她儿子自来守礼稳重,定是昌宁这个狐媚子仗着那张脸勾引了刘循。
与她的母亲一样,生来便是下贱的!
她让那贱妾的女儿做了公主,那贱妾竟然不满意,还想以此威胁她。后来更是害得她的宏儿夭折,此等蛇蝎,她岂能容她?!
韦氏直接命母家暗地里处置了那贱妾。
当初若不是她兄长苦苦哀求,在贱妾生下女儿那日便应该去死的。
在知道刘循与昌宁的事之后,韦氏是起了杀心的。那时,先帝病重,她处事小心一些,必然不会引人怀疑。
可谁知道,那小贱人勾搭了她儿子还不够,竟不守妇道,还勾了别的男人。
卫国公师容凛直接向先帝请求尚公主昌宁。
先帝允了二人的婚事,亲自为二人主婚。
师容凛手握兵权,师家世代忠良,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便是先帝也要忌惮几分,如今他愿与皇家联姻,在先帝看来,还是一件好事。
而且,对外昌宁还是她的女儿,是太子的亲妹妹。
为了太子能顺利继位,她非但不能杀了那个小贱人,还必须捧着她。如此,才能换取卫国公府的支持。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昌宁那个贱人也死了。
但每次想到这些事,韦太后便觉得心气不顺。
尤其是昌宁还留下了一个小狐媚子!
想到师施那张脸,太后便恨不得让人给她抓花了。若不是那张脸,皇帝又岂会如此优待这小狐媚子?皇帝认定那小狐媚子是他的女儿,但韦氏可不认这个孙女!
谁知道那是谁的种?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师容凛祖上也曾与皇室联姻,也有皇家血统。
陈女官伺候韦太后多年,一看她脸色,便知道她这是气得狠了。
她眼珠子一转,便道:“娘娘,奴婢倒一计,可让娘娘出出气。”
“什么法子?”太后问道。
陈女官答道:“过不了几日,卫国公便会启程去岭南。想必娘娘也不愿长乐郡主跟着去吧?但长乐郡主若是执意要走,娘娘也不好阻拦,否则会让卫国公起了疑心。”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虽然厌恶师施,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为了大局着想,师施还不能死。她若是死了,便没有了可牵制师容凛的棋子了。
自然师施也不能离开长安城。
否则,他们手中便没有了制衡师容凛的筹码。
陈女官道:“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把长乐郡主留下来。”
“如何留?”太后阴着脸。她不能主动强留师施,不然,师容凛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定会生疑。
“卫国公极其疼爱郡主,若是长乐郡主身体不好,以卫国公的爱女之心,自然不会带她去岭南。”陈女官笑了笑,“娘娘,您说奴婢说得可对?”
“不错!”太后的眉头舒展了,“你派人给齐氏传消息,务必把人给哀家留下来。”
正这时,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
“太后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何事?”
太监顿了顿,回道:“卫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长乐郡主把齐嬷嬷打发去庄子上了。”
“什么?!”太后蓦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阴沉着道,“给哀家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这么巧?
那个草包不是最信任齐氏的吗?为何突然把人打发去庄子上了?
***
师施最终也没有为师桓上药。
既然知道了她目的不纯,师桓自然不会再任由她靠近自己。况且,他想到了那肌肤相触时带来的异样,目光越发幽暗。
两辈子,他都未曾遇到这般情况。
是偶然?
不,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偶然。
他隐藏得极好。
两世,都没人知道他的怪病。这是他的软肋,是他致命的弱点,他绝不允许有人以此来利用……甚至控制他。
师桓曾经从未把这怪病放在心上。
能不能与人接触,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
正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
一阵香风袭来,一道娇腻的女音柔柔响起,“郎君,奴婢来伺候您上药。”
边说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便慢慢朝他伸了过来。
师桓身子一顿,
本来欲推拒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小草包离家出走的一天哈哈哈
这篇应该比戚柒那本会更甜哦,所以大家不要担心,这本我选了甜文标签的哈。
第8章 刺痛
那是个柔媚可人的丫鬟。
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发育得极好,腰细胸大,很有几分妖娆妩媚。这丫鬟名叫净月,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乃是分给师桓的大丫鬟。
按理来说,她生得这般好样貌,父母又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也不会分到师桓这儿来。
说是府中的大郎君,但谁人不知这位郎君有名无实,地位尴尬。
能来师桓这儿伺候的,大都是府中没关系或是不受宠、犯过错、不伶俐的。
因此,当听说净月被分来时,其他人都很惊讶。
但那些人不知,这是净月主动要求的。国公府中人丁单薄,正经的主子除了卫国公,便只有师施。
在这样的主子家中,净月这个家生子,往后最好的前程,便是配一个管事或者铺子里的掌柜。
这样的日子也不差。
但净月却不甘心。她自幼便生得美,又聪慧。这般才貌,合该是做主子的。而她想要逆袭成主子,唯一的办法便是攀上府中的男主子,做个姨娘。
师桓便是她的目标。
那些笑话大郎君的下人俱是眼皮子浅的,大郎君虽然生母出身卑贱,但他可是公主亲自接回来的。
国公爷再不喜大郎君又如何?
大郎君终究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未来可是能袭爵的!
净月不想庸庸碌碌、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不想临到死都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奴婢。
所以,她得想法子。
大郎君受了伤,那些小厮粗心大意,哪里能伺候好郎君呢?这时候,便是她这个大丫鬟出场的机会了。
她大着胆子推开了大郎君的房门,试探的说了那句话。
所幸,大郎君并未拒绝。
净月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甜美,红着芙蓉面,扭着杨柳腰走近了少年,白皙的指尖微颤。
是个美人。
但作为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师桓见过了无数美人。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无甚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目光落在了女子的手上。
白皙、纤细,应该是挺好看的。
但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却冒出了一双微微有些圆润的小手,那手更白更嫩,也没这么瘦,手背上还带着些软肉。
软趴趴的,明明是他最不喜的,但偏偏却记住了。
女子温热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他的身体,搭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带起一阵灼人的刺痛。
以及生理性的反胃。
“大郎君,您这伤……啊!”净月话未说完,少年却忽地挥开了她,那力道太大,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她惶恐的抬眸,怯生生的唤道,“大郎君,可是奴婢……”
“出去!”
师桓厉声冷喝。
少年面色冷寒,眸光冰凉,眼中似是泛着红光,明明是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在净月的眼中却比凶兽还狰狞吓人。
她抖着身子,心中那点小心思被恐惧吓散,看也不敢看少年,狼狈不堪的逃了出去。
只是待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终是不甘心的咬着唇回头望着那紧闭的房门。
待到人走了,师桓便再也撑不住,身子晃了晃。
面色苍白如鬼,那被别人碰到的肌肤,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师桓却拧着眉头,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的病似乎加重了。
可是为什么?
一张尚待着些许稚气的精致小脸忽地浮现在了师桓的眼前。
难道是她做的?
“师施……”
锋利的牙齿刺破了嘴唇,艳丽的血色染红了微白的唇,少年目光如炬,脸色阴厉,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
***
而这头,锦华苑却闹了起来。
师施得封郡主的消息传开,满院伺候的人都为主子高兴,除了齐嬷嬷。
师施方回到锦华苑。
刚进去,便听到一阵尖利刺耳的哭叫声,看到她回来了,齐嬷嬷猛地朝她扑过来,哭喊道:“郡主,您要为我做主啊!公主殿下刚走,就有人要害死公主的奶嬷嬷,居心何在!”
她涕泪横流,看上去凄惨极了。
然而此刻齐嬷嬷心中却已经恨极。昨晚她手气不好,输了不少,而且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累,便在屋子里补眠。
本来还想着,等睡醒了去库房里拿点东西去还了赌债。
谁知道,正睡得香,刘氏那个老货便带着人闯了进来。
不但扰了她安眠,还强行搜走了她的库房钥匙,拿走了账本。这可捅了齐嬷嬷的心窝子了,她早就把库房里的东西看做了自己的私产,岂能容别人染指?
师施扬眉,故作疑惑道:“齐嬷嬷这是怎么了?”
齐嬷嬷抢在刘嬷嬷前面开口,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重点强调刘嬷嬷等人欺负她。
“郡主,您一定要严惩这些刁奴!”齐嬷嬷咬牙。
师施看向刘嬷嬷,刘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回郡主,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接管库房,但齐嬷嬷却误会了奴婢的意思。不但拒不交出库房钥匙,还认为奴婢是想要害她。”
“齐嬷嬷正在病中,奴婢担心她病情加重,不欲与她争吵。”见齐嬷嬷欲说话,刘嬷嬷继续道,“只是这是郡主的吩咐下来的任务,奴婢不敢懈怠,便让人先行取走钥匙和账本。没想到却让齐嬷嬷如此伤心气愤,都是奴婢的错,还请郡主恕罪。”
刘嬷嬷平日里虽话少,但绝不是个蠢人。
她出生贫贱、孤身一人,是昌宁公主在她濒死之际救下了她,这份救命之恩她这一生都铭记在心。
只是她从不是个挑事高调的性子,虽说是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行事却不比齐嬷嬷张狂。
公主薨逝,她本欲随着主子一起去死。
若不是……
刘嬷嬷看着面前的少女,想到公主临死之前的嘱咐,终究是埋下了死志,留了下来。
郡主是公主唯一的骨血,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郡主。
只是之前,师施更信任能说会道的齐嬷嬷,刘嬷嬷虽看不上齐氏,但她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想要宠幸谁,也不是她能管着的。
她只能在主子身边,防着齐氏,护着主子。
倒是没想到,郡主竟然会突然下了那样的命令。
虽不知因由,但刘嬷嬷却敏锐的察觉到师施对齐氏的戒备和提防。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做好郡主手中的那把刀!
“刘嬷嬷何罪之有?快请起来。”师施让喜鹊把刘嬷嬷扶了起来,又对齐嬷嬷道,“是本郡主的不是,齐嬷嬷莫要生刘嬷嬷的气。确实是本郡主让齐嬷嬷接管库房的,刘嬷嬷幸苦了这么多年,该歇一歇,享享福了。”
“郡主……”齐氏急了,忙要开口。
师施却抢先道:“嬷嬷不必再说,本郡主知道你一心为主,只是您年纪也大了,这不是就生了病吗?本郡主也不是个冷酷不近人情的主子,您放心,我会让您好好养身子的。”
这话虽说得好听,但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她老了,该退下来了。
幸幸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齐氏如何能接受?!
只是事发突然,她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