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遇袭的两天后,她就收到了两封请柬。
一份来自皇宫,一份来自塞德里克侯爵府。
伊妮德将这两份请柬看过之后,眼中逐渐露出一抹深思困惑之色。
她猜想了两天,也没想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袭击的她。
若是太后那边的人,必然会选择直接杀了她更为保险,收益也能最大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来威胁警告她。
如果是皇帝这边的人也未必不可能,也许是想借此试探出她背后是否还有洛克菲勒公爵的隐藏势力,即便她现在已经嫁给了法诺安,她相信那位心机深沉的新皇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将她归为自己人,若是能掌控她背后的势力,想必对于这位被皇太后压制已久的新陛下也是迫不及待,会做出这种试探性行为也不奇怪。
答案或许就隐藏在这两份请柬里。
伊妮德的目光在塞德里克侯爵府的请柬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很好奇,她的便宜父亲在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个曾经被他欺骗了身心最后郁郁而终的无辜少女。
她不像妈妈那么温柔善良,也不会跟妈妈一样就这样默默忍下这份屈辱和背叛。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伊妮德都会加倍奉还回去。
谁让她是个小心眼的恶毒女人呢。
伊妮德将两封白底金纹的请柬放回桌面上,缓缓走到露台外面,望着公爵府后方的小湖泊微微出神。
忽然,一抹修长瘦削的身影缓缓从树荫下走出,慢慢的走向了湖边。
由于这抹身影背对着她,伊妮德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从他的背影分辨出是属于一名接近成年男性体型的少年,及肩的银白色碎发柔顺的垂落下来,在夕阳的晕染下,呈现出一种朦胧圣洁的光泽,仿佛被光辉笼罩的圣子,美丽到宛若神迹。
少年站在湖岸边停下了脚步,似乎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感应,他微微抬头,看向了站在露台前的伊妮德。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在看清少年容貌后,哪怕是伊妮德都不禁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名绝美出尘的精灵之子。
只不过少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透明,就连眼睫和眉毛的颜色也是浅浅的银白色,配上那双剔透的鸢紫色眼瞳和少年清冷淡漠的无欲神情,宛若一尊匠人精雕细琢出来的水晶雕像。
虽然美的令人惊艳,却给人一种单薄易碎的脆弱感。
少年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随后他一步步的迈入了面前的湖泊里。
冰冷的湖水漫过了他的脚踝和双腿,然后逐渐浸到了他的腰身。
随之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张开双臂。
就像一只坠入水中的白色飞鸟,缓缓的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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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赫尔曼……’
‘到妈妈这里来……’
朦胧的白雾中,隐约间传来了一个温柔动听的女性的呼唤。
随之一双沾着腐肉和暗红色血管的可怖手臂从白雾中伸出,充满怜惜的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赫尔曼……’
那抹声音越发近了,隐约间还夹带着某种令人惊悚不已,牙齿上下磕碰的‘哒哒’声。
终于,白雾逐渐散去,也露出了之前被遮掩的人影。
是一名身体仿佛被水泡的肿胀,内脏骨头都裸/露在外的半腐烂的女性身躯。
那张灰白残破,连一半牙床和颧骨都已经腐烂的脸虽然已经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从另一半勉强还算完好的五官可以看出这名女子在生前必然是一位温柔秀美的女子。
女子的下巴‘咔咔哒哒’着,语气越发哀伤起来。
“赫尔曼,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只有妈妈……是真心爱着你……’
女子恐怖的腐烂脸庞和少年俊秀绝美的面容距离极近,可少年却未露出一丝恐惧和厌恶的神色,那双美丽的鸢紫色眼眸里还流露出几分依恋和柔软。
“母亲,很快我就会与你相聚了……”
‘请您再等等……’
少年的话语还未说完,女子陡然面目狰狞起来,她原先抚摸少年的双手猛的掐住他的脖颈,似乎想要将他活活掐死。
‘你又在骗我了!’
‘赫尔曼,你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一样欺骗妈妈!?’
‘妈妈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伴随着女子夹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质问,冰冷的窒息和黑暗一并涌来。
脚下的土地也陡然开始下沉,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暗沼泽,将他硬生生的拖拽下去。
就在他即将被沼泽淹没时,一只纤细柔嫩的手臂伸了过来。
少年仿若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住了这只手。
缓缓的,禁锢着身体,阴冷又湿粘的黑暗如潮水般渐渐褪去。
恍惚间,一抹如月光般清冷悦耳的少女声音低低的拂过他的耳畔。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疲倦和苦恼。
“十分抱歉,夫人,赫尔曼少爷幼时曾遭遇过一次绑架,等公爵大人救出他时才发现他被恶徒下了不明的诅咒,每当诅咒发作时,赫尔曼少爷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我已经派人去请教会的大神官过来了,能请您再稍微忍耐一下吗?”
这是他的近身侍从麦斯带着卑微和期盼的恳求。
赫尔曼的眼睫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眸,便看见床边坐着一名身形纤细娇小的金发少女,而自己则仅仅的捏住了她的手腕,似乎被他不知轻重的力道抓了许久,少女白皙柔嫩的手腕已经被他的手掌压出了微微泛着红肿痕迹的淤痕。
在看清两人交握的手掌后,少年原本还有些惺忪的鸢紫色眼眸瞬间缩紧,毫不迟疑的松开了手。
他的举动也引起了少女和近身侍从的注意。
“少爷,您总算醒了,真是太好了!”麦斯一脸激动的看着他道。
少女也跟着转过头看向他,即便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少女令人过目难忘的绝艳容貌依旧能够让人不由得呼吸一紧,心跳失衡。
明明少女的眉眼五官都生的十分柔弱美艳,身材更是发育的曼妙诱人,堪称极品尤物,足以让任何一个生理正常都是男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将这名少女揽入怀中肆意疼爱,关在自己的领地里不让任何人觊觎垂涎。
可那双清冷漠然的美丽碧眸冷淡的睇望过来时,就瞬间冲散了少女身上的柔弱无害感,像是一株看上去温顺娇美浑身却长满了尖锐冰冷的刺的花,一旦对她生出任何妄念都会被扎的满手是血。
见他醒来,少女只是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并未因为少年同样的惊人外貌而流露出半分羞涩和局促,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赫尔曼默不作声的目视着少女的离去,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握住少女的那只手,眼中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困惑和不解。
“少爷,这次多亏了夫人及时发现您意外落入湖中……”
少年抬起眸,面无表情的道:“不是意外,是我故意的。”
被打断的麦斯一时愣住了。
“她是谁?”赫尔曼忽然开口问道。
“嗯?少爷,您是说夫人吗?”
……
“小姐,我找您一下午都没找到您,还以为您出了…
…嗯?您为什么把右手藏在身后?”
还未走近卧室的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丽莲给逮了个正着。
伊妮德忍不住苦恼的叹了口气。
因为前两天的那次刺杀,害的丽莲变成了惊弓之鸟,恨不得整天都盯着少女,一会儿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焦急的团团转,伊妮德原本不想惊扰她的,但是已经被发现了,再想隐瞒也就迟了。
不出意料她很快就发现了伊妮德手腕上的淤青痕迹。
“呜呜,小姐您怎么又受伤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您离开我的视线的……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和公爵和爱丽莎小姐交代啊……”
丽莲一脸泪眼汪汪的望着少女,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
伊妮德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从小在丽莲眼里,她就跟个一碰就碎的脆弱花瓶没什么区别,加上少女的体质特殊,皮肤娇嫩的很,稍微用点力就能在她身上留下清晰的印子,往往她身上出现什么明显点的红肿淤青痕迹,就能把丽莲吓得一惊一乍的,仿佛她就快要死掉了一样。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磕碰了下,过两天就好了。”少女无奈的安慰道。
丽莲却不理会她的敷衍,愣是给她仔细的涂抹了一遍消肿的药膏,还把她的手腕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手断掉或者骨折了呢。
若是伊妮德一出声反对,丽莲就立马摆出一副委屈巴巴又愧疚自责的表情,弄的她也没法怪罪了。
毕竟丽莲是真的在乎她才会这么紧张担心她的。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冰冷公爵府邸中,也只有这个陪她一起长大单纯又傻傻的女仆才会这样毫无目的的真心待她好了。
伊妮德禁不住唇角一弯。
只是一想到明日的皇宫之行,少女唇边的笑意又淡了下来。
来自皇宫的那份邀请并没有指明邀请人是皇帝还是皇太后,若不是请柬上印着皇家标志性的印章,伊妮德都以为这是一个离谱的恶作剧了。
但无论邀请人是皇帝还是那位年轻美艳的皇太后,对于伊妮德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她现在嫁给了法诺安公爵,也不代表皇帝会帮衬照顾她,毕竟他可是连自己的血肉至亲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对于她这个曾经掌握英格列大半兵权的公爵孤女又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伊妮德相信,若是她的存在阻碍了这位新陛下,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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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少女心中思量了一番,她垂下眸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住的手腕,回想起那名被湖水浸湿失去意识的少年无意间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开,眼里不禁划过一缕古怪的神色。
看来这位普里斯特莱公爵府的大少爷身上藏了不少的秘密,还有那个所谓的诅咒,这个消息她可从未听说过,想来之前公爵府对于这个秘密也是极力隐瞒的。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妮德可没兴趣参与公爵府的这趟浑水里,反正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就会离开的。
至于和法诺安的婚姻,她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过。
不过少女的这种大胆想法在这个女人的地位还处于男人的附属品观念的封建时代中还是十分让人震惊的,虽然这个时代允许寡妇和离了婚的女人再嫁,但是在男人眼中,已经不再‘贞洁’的女性无论再美都不适合成为妻子,顶多当成情/妇和一夜/情的玩/物,除非这个寡妇的背景靠山足够强硬,一般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都不会迎娶一名失了贞/洁的女性的。
值得一提的是,伊妮德那位便宜父亲的再婚对象,就是一名丧了夫的寡妇,否则就算他皮相长得再好看,嘴巴再怎么能哄人,也不可能娶得了一名侯爵府的贵族小姐。
换成现代的说法,她的这位便宜父亲,就是个抛妻弃子还吃软饭的凤凰男。
第二天清早,晨雾尚未消散,普里斯特莱公爵府大门外空地上停了一辆印刻着皇家金羽雄鹰图案的豪华马车,一队身着黑红色皇家近卫队骑士团制式盔甲,骑在高大骏马背上的骑士肃然而立。
队伍前列的是一名肩膀上还佩戴着黑色荆棘簇拥着一只灰色乌鸦勋章的男人,他的头上戴着沉重的头盔所以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从头盔和锁甲的缝隙里窥见几缕黑色的碎发,修长高大的身躯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迫感,仿佛一名久经磨砺和杀戮,经验丰富手段狠辣的残酷猎人。
派遣一队皇家近卫队骑士来护送一名公爵夫人入宫,也算得上是颇为奢华的场面了。
梳妆完毕的伊妮德在家族骑士钴兰的护送下走出了大门,但就在钴兰顺便搀扶伊妮德上马车时,为首的那名皇家骑士忽然下了马,几个大步走了过来,拦住了钴兰。
“威克列夫爵士,普利斯特莱夫人入宫的护送任务将由我们皇家骑士接手,你请回吧。”
头盔下方传出一个带着几分烟熏过般低沉磁哑的成熟男性嗓音。
尽管他的言语还算客气,但从他难掩冷傲和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中,也能判断出这人必定是久居高位,掌握重权的高级将领。
钴兰眉宇一皱,正想开口时,却被少女轻柔的话语安抚住了。
“威克列夫爵士,既然这位大人都这么说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相信他们能够保护好我的。”
灰发蓝眸的年轻骑士欲言又止的望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戴着头盔的男人也满意的低笑了一声,他随即朝着伊妮德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臂,似乎是打算扶她上马车。
伊妮德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却在看到那双从头盔底下露出的那双满含深沉侵略性的狭长金色眼瞳时骤然一怔。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顿时就认出来了对方。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在大街上公然暗杀过她的刺客。
居然在刺杀她之后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是笃定她认不出来还是觉得就算她认出来也奈何不了他?
如此狂妄又肆无忌惮的嚣张作风,这个男人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刺客或者皇家近卫队骑士那么简单。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伊妮德并没有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这名极有可能是刺杀过自己的陌生骑士身上,她很快神色如常的移开了视线,扶着对方覆盖着铁甲的手臂上了马车,绣着繁复金线花纹的裙摆拂过男子冰冷坚硬的膝甲。
只是在登上马车的最后一步台阶时,男子猝不及防的突然收回手,伊妮德也未预料到他的动作,加上身上层层叠叠的裙装下摆也过于繁琐碍事,一个没注意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倒,男子这时才伸出手,裹着硬甲手套的手臂毫不避讳的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