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我个人的私事。”
黑发男人冷下脸,墨蓝色的眼瞳里涌起冰寒的漩涡,“虽然我们如今是结盟关系,但希望您的手最好不要伸的太长。”
“别生气呀,公爵,我绝对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那位神秘的海妖小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迷倒你而已。”
“而且我好像听说,那位海妖小姐现在下落不明,你正在到处寻找她是吧?”
皇帝陛下自信而诚挚的道:“我可以动用我的私人关系网,助你早日找到那位海妖小姐,并且我还能帮你说服老公爵,促成你和那位海妖小姐的好事。”
法诺安拧起眉,深深的盯着银发男子的脸,“你的目的?”
尽管两人如今是盟友关系,但法诺安从来就未曾真正将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当成可以信任的同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冷酷政治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东西。
和这样的人结盟,无异于和一条狡诈多变的毒蛇捆绑在一起,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噬。
“当然,作为交换,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
天还未亮,法诺安怀着重重心事从皇宫里回到了公爵府,望着这座森黑古老的建筑物和窗户里透出的微微亮光,他的心中蓦然浮现出一丝触动和陌生来。
自从母亲死去后,他就进入了军队,回到公爵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仿佛这里只是他的临时栖息之所。
不仅是因为那位从小就对他严厉苛刻到近乎变态的父亲,同时内心深处,也在一直在逃避那件他无法面对的往事吧。
“您难道是……公爵大人?”
蓦的响起一声难掩震惊的男声。
黑发男人收敛起了脸庞流露出的细微情绪,转头看向站在公爵府大门口,穿着一身管家服饰的陌生面孔。
“维斯特在哪儿?”法诺安沉声问道。
“维、维斯特总管几个月前生了场大病,暂时告假回老家养病去了,现在暂时由我替代公爵府总管一职。”管家模样的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恢复了镇定,对着法诺安恭敬的回答道。
话落后他又马上的追加了一句,“马丁大人吩咐过我,若是发现您回来了,你第一时间先去找他,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法诺安微微一愣,随后冷淡的颔首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黑发男人转过头冷声叮嘱了一句。
“我回来的消息,先不要惊动其他人。”
说完后法诺安就朝着马丁所居住的地方快速的走去。
马丁偏好清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他居住的卧室处于公爵府最靠西边的阁楼里。
安静走在过道的法诺安一抬眼就看到了前方那间透露出些许光亮的寝室。
老公爵在等他。
黑发男人的脚步悄然停在了门口处,从房门缝隙透出的微弱光芒落在他俊美清冷的面庞和鼻梁上,透露下薄浅的阴影,也朦胧的照亮了那双深沉透彻的墨蓝眼眸里细微的迟疑和复杂情绪。
“咳咳……进来吧。”
房间里面传出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法诺安顿了顿,缓缓的推开了房门。
坐在壁炉前的老者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已经去见过陛下了吧?”
“是的,父亲。”
法诺安的话音落下后,房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我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也不知道我这副残破的身体能不能撑到下一次见你……咳咳!”
老公爵忽然伛偻着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法诺安大步走上前扶住了马丁,动作僵硬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咳了好一会儿后,老公爵终于缓和了过来,他抓住了法诺安的手臂,缓缓转过头,用那双犀利而沧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法诺安。
“我知道你这些年因为当年你母亲的事情一直都在恨我,可如今你已是普里斯特莱的最后一名族人,绝对不能断绝在你这里……”
“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法诺安忽然沉下脸松开了手,面色异常阴郁冰冷。
“在你眼里,我和母亲只是你延续普里斯特莱一族的工具吗?”
就像老公爵无法理解法诺安的固执和坚持,法诺安同样无法理解这个和自己身体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是多么的无情而冷酷。
他的母亲便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自私和冷血而死在了产房里。
明明母亲在生下他之后,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虚弱,根本不适合再生育,可这个男人却因为母亲是极为罕见的神眷之体,硬是让她再次怀了孕。
法诺安至今都记得母亲临死前响彻在他耳边的痛苦呜咽和凄厉嘶哑的哀嚎声。
当才十二岁的小少年看着前一日还在温柔对着自己微笑的母亲,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冰冷尸体被抬了出来,那时他就在心底发誓,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哪怕他的体内和他流着一样的血。
所以法诺安绝对不会为了延续什么可笑的血脉而去繁衍子嗣。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让赫尔曼和亚伯继承公爵府的准备。
即便法诺安很清楚,这两个孩子和他并无丝毫的血缘关系。
“法诺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延续普里斯特莱的荣誉……咳咳!”
这一回老公爵咳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黑发男人只是在一旁漠然的看着,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两父子光从外表来看,确实十分相似。
在法诺安的母亲活着时,他们父子的关系其实还是十分融洽的,马丁也曾以亲手创造出这个优秀完美的继承人为荣,只是由于之后一时的贪心,不仅他的妻子因此难产死亡,法诺安也从此变得和他势如水火。
马丁也身怀愧疚了许多年,所以这些年里除了几次婚姻外,他从来都没有插手过法诺安的任何决定。
但是他没想到法诺安居然会因为恨他,甚至不惜就此断绝普里斯特莱的血缘。
其他的马丁都可以忍,但唯独这一点不行。
若是普里斯特莱一族就此灭绝,那他岂不成了家族的罪人。
“法诺安,只要你和其他女人留下一个继承人,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事情。”
“就当是我死前的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法诺安用怜悯而淡漠的眼神平静的望着眼前白发苍苍面露哀求之色的老公爵。
幼时的他也曾将这个男人当成过自己崇敬追逐的目标,只是现在看来,他的一生何其可悲又可笑。
“父亲,请您早点休息吧。”
男人冷漠的丢下这句话语,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法诺安!”
身后响起了马丁仿佛破风箱一样嘶哑急喘的呼唤声。
法诺安的脚步一顿。
随即便淹没在了昏暗的夜色中。
……
“夫人,法诺安昨夜已经回到公爵府了。”
坐在梳妆镜前的伊妮德闻言一顿,她侧过眸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的修长身影,柔柔的轻唤了一声。
“钴兰,进来帮我穿鞋。”
骑士过了片刻才迟钝的反应过来,缓缓走到了少女的面前单膝跪下。
望着少女裙摆下露出的雪白足踝,钴兰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似乎在迟疑该不该碰。
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少女给他的考验。
毕竟她已经冷落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如今能够留在少女身边,已经令他感到十分满足。
现在少女对他的态度又暧昧模糊了起来,他害怕自己会因此生出不该有的贪恋,惹她生气被赶走。
“快点啊。”
伊妮德像是没有看到钴兰脸上的挣扎和犹豫之色,晃了晃脚尖催促起来。
最终骑士还是长叹了一声,用宽厚的手掌轻柔的握住了少女柔嫩小巧的玉足。
钴兰掌心的温度烫的她有点不自在,伊妮德蜷缩着脚趾想要抽回来,却被男人下意识的握紧,随后又无措的立刻松开。
骑士抬起头迷茫又困惑的望着少女,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啊,真可爱。
她果然还是很舍不得。
伊妮德对着钴兰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带着恶意捉弄的娇柔笑容。
“听到了吗?你以前的主人昨天回来了哟~”
钴兰怔愣了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的主人只有您,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少女咬着唇,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骑士呆怔了半响,才渐渐有些回味过来。
莫非少女,是在不满他之前跟随过法诺安公爵的往事?
这个奇特的猜想令钴兰下意识的感到有些莫名的喜悦。
心底也觉得少女如此幼稚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占有欲的方式十分天真可爱。
男人的喉结滑动,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在笑什么?”
伊妮德狐疑的盯着骑士,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现在脑袋里肯定想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夫人很好奇吗?”
银发蓝眸的俊秀骑士眼含笑意的望着她,冷峻的神色异常温柔。
“不感兴趣。”
伊妮德无趣的撇了撇嘴。
钴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
少女没有再理会骑士,只是转向了一旁的灰发灰眸的侍女。
“克瑞斯塔取得马丁的信任了吗?”
“还没有,老公爵很警惕,似乎对她仍有些怀疑。”希尔眨了眨眼道。
伊妮德蹙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门外传来了公爵府女仆的惊呼声。
“公、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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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啊……头秃,最近有点卡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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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公爵大人, 夫人说她身体不舒服,暂时不方便见您。”
或许是对于这位凶名远播又经常不在府邸的男主人本能的畏惧和陌生,公爵府的女仆战战兢兢的屏住了呼吸, 生怕被对方惩罚或者辞退。
要是失去了这份宝贵的工作,那她就只能回乡下老家, 被愚昧贪婪的父母当成货物嫁人。
吃了个闭门羹,冰冷俊美如大理石般的黑发男人却并未露出什么愤怒沉郁的神情,他面无表情的在原地伫立了片刻, 便毫不犹豫的利落转身离去。
被少女拒绝见面, 也在男人的预想之中。
两人的关系本就算不上亲密熟稔,少女在成为公爵夫人后,不但没有得到高贵安宁的生活,反而多次陷入危机,甚至还被敌国俘虏当成人质,九死一生才幸存下来,而他这个做丈夫的在她遇到危险时不但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还对她不闻不问,少女不怨他才奇怪。
但除了心中淡漠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歉疚外, 他无法再生出对少女的半分多余感情。
因为他的所有心绪, 都被那个他在海边意外捡到的,不会说话唱歌, 还十分娇气的海妖小姐给勾去了心魂。
直到那少女消失不见后, 法诺安才发觉自己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但他能够确定,少女肯定还在某处好好的活着,或者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不让他找到她。
海妖小姐一点都不喜欢他。
法诺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只能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去, 他害怕一放走她,那名海妖少女就会像回到海里的鱼儿,一甩尾就消失不见,再也寻找不回来。
他甚至偶尔会怀疑,那名美丽的海妖少女是否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法诺安知道自己这样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十分愚蠢,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这种可笑的感情主导理智和冷静,但真的当它来临时,他发现自己和那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货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比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在想,那名海妖小姐现在身在何处,又在和谁说话,或者被其他的男人拥在怀里亲吻那双甜蜜柔软的唇瓣。
光是这样一想,难以抑制的怒意和嫉妒便瞬间扭曲了法诺安的冷静和理智。
“对、对不起,公爵大人!”
“求求您放过我吧。”
难掩颤抖的惊恐声音从他的前方传来。
看着的几个仆人脸上难掩的恐惧苍白神色和过道里碎了一地的玻璃窗,蓦然回过神的法诺安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因为脑海中毫无根据的臆想力量失去了控制。
黑发男人微微一怔,随后抿紧了唇线。
但他什么也没说,便从仆人们的面前大步离开。
这次回到帝都,不仅是为了解决自己这段虚假荒唐的婚姻,法诺安还决定将公爵府的未来继承人正式定下来。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老公爵不切实际的妄想。
由于曾经亲眼目睹了母亲难产而死,法诺安至今都对生育子嗣这件事极其抵触,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曾真正碰过女人,一心将所有的精力和人生目标都倾注在战争上。
他喜欢充满血腥和硝烟的残酷战场,也也喜欢获得胜利时的满足和成就感,甚至是在杀死敌人时,男人的内心会生出一种残忍暴戾的兴奋快感。
但法诺安将自己的这一面隐藏的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为了守护英格列的子民,还有在皇帝的命令驱使下才做出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