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皇上没什么大碍了,太医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夕颜声音温婉,“解药这件事,是姑娘所为吗?”
“你怎么知道?”
“是淮王殿下说的,这么看来,姑娘您已经取得淮王殿下的信任了啊。”
不知为何,夕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丝异色,但珑曦满心沮丧,没察觉到。
她只觉得夕颜的话有些可笑,慕离怎么可能信任什么人,他只会算计别人。
在那间屋子里被闷了一整天,她衣裳都没换,身上已经积了尘垢了。她跟夕颜道了别,打算前去洗漱。
但就在此时,夕颜突然拦住了她,并躬身跪到了她面前。
“你干吗?”珑曦被吓坏了,“好端端的……你跪什么?”
“姑娘,请您救救皇上吧。”
“谁,谁?我?”珑曦转了个圈,确认夕颜是在对自己说话,“你在跟我说话?”
“我知道姑娘您的身份。皇上曾对我提及过,姑娘您是先知族的人,姑娘带着的那把匕首,也是先知族的圣物。”
珑曦不由自主将手放在匕首上面,“你也认识这刀?”
“皇上他认得。皇上说过,先知族能知晓过去和未来,是匡扶江山的社稷之才。我知道,姑娘有些才能,既然您能够救皇上一次,自然也能救第二次。”
她实在不懂夕颜的这番话。
“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夕颜急了,“皇上他一直是阶下之囚,他一直被淮王囚禁在这寺庙里啊。”
“夕颜,你这话从何说起?”她不解,“淮王怎么会囚禁皇上?”
“姑娘错了。从皇上登基的第一天起,淮王就下令让皇上在寺庙禁足,不准踏出半步。”夕颜神色清冷,“偶尔皇上会偷溜出寺庙,到青宫去坐坐,可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淮王殿下的严厉训斥,然后又会被侍卫捉回去。”
珑曦琢磨着这话,实在不可思议。
“你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整个宫廷人尽皆知。”
这么想的话,倒是也有些端倪——那晚泷宣到雨霖殿替自己说话的时候,慕离表现的十分生气,还说出“谁准许你踏出寺庙”那样的话。
但她觉得蹊跷,慕离对泷宣一向极为上心,曾经对他悉心照料,如今自然也是。泷宣毕竟是他的兄弟,他不至于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
“皇上他饱读诗书,熟知礼仪,也是个治国之才,但苦于淮王殿下的打压,他一直郁郁终日。朝中那些激进的大臣,他们觉得皇上强占了淮王的皇位,正在暗中谋划怎么除掉皇上。”
“他们敢?”
“他们自然敢,皇上如今无权无势,只是一个空壳,迟早要被他们给害死的。”
夕颜苦苦哀求,大有万死不辞的意味。
“还请姑娘不要推辞,帮皇上一把,若是姑娘不救,那皇上永远就是笼中囚徒。”
珑曦实在为难,她这个先知族的身份是假的,她只是一条傻乎乎的龙而已。
“你想让我怎么救?”
“你是先知族的人,希望你能站在皇上这边,帮皇上出谋划策……淮王殿下如今信任你,你可以借机留在淮王殿下身边,设计扳倒他,然后让皇上重夺大权。”
夕颜的意思是,让她做奸细,暗中陷害慕离。她觉得好笑,夕颜倒是跟慕少骆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她记得,当年夕颜极其喜爱慕离,每次慕离跟珑曦恼了矛盾,夕颜总会替慕离求情。
当年珑曦试图赶走慕离,也是夕颜带领一群婢女劝阻珑曦,希望珑曦能打消念头。
可如今她跪在这儿,却反过来求自己陷害慕离。
果真是时过境迁了,黑白可互换,正反也可颠倒。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往宫斗方向发展的,不存在的。
明天,男女主来点实质性进展吧。】
第47章 刻骨
纵然夕颜这般说辞, 珑曦还是觉得难以心服。
“我不相信慕离是那样的人,也不相信他会囚禁泷宣,这其中也许会有什么误会。”
夕颜见说服不了她, 显得灰心丧气。
“我以为姑娘你很在意皇上的, 是我看错你了。”她满脸失望, “皇上那么拼命的保护你, 你非但不知回报,居然还替淮王说话……你才来宫里几天, 你根本就不了解淮王殿下。”
珑曦无言以对,她理解夕颜的心情,但夕颜这么责备她,她觉得不公平。
“好,姑娘你不想那么做, 我也不逼你,不过……姑娘你可以试着取得淮王殿下的信任, 然后待在他身边一段时间。”
“我为什么要取得他信任?”
“你若是在淮王身边待久了,你就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的人了!”
夕颜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当天晚上,珑曦躺在房间床上,揉着手腕上的伤, 心里却越发的怨恨。
都是慕少骆那个混账东西, 若不是慕少骆搞这些幺蛾子,将她送进宫,她哪会混的这么惨。
慕少骆他想念慕离,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放个迷香, 直接将慕离绑了抓回去?为何要折腾她呢, 混蛋一个。
都是混蛋。
如今,她得罪了太后, 得罪了崔瑜之,甚至得罪了夕颜。她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夕颜啊,她怎么能跟夕颜反目成仇呢。但夕颜说得对,如今她一个人待在这皇城里,除了依靠皇上,她还有什么法子能保身?
正想着时,她突然听见屋外响起一阵诡异的风声,片刻后,房间内的光暗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了窗前。
她警觉的抬头看,却见窗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闹鬼了?
她二话没说,抄起桌上的烛台就丢了过去,那人影应声倒地,并发出一声惨叫。
这声音耳熟,似乎是慕少骆。
“何必下手这么狠啊?”慕少骆从地上站起来,揉着腰,“放心,你睡觉爱说梦话这件事,我不会给你捅出去的,你不用杀我灭口。”
珑曦瞪了瞪眼睛,遂几步上前,伸手掐住了他。慕少骆没防备,被扼住脖子,像只鸡一样发出了怪叫声。
“你个贱人。”珑曦咬牙切齿,“你还敢出现?”
“我我我……你放手……”
“马上把我从这儿弄出去,马上,否则我会杀了你。”
“别别别,老大,你先别激动……”慕少骆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最好快点说,因为你活不了多久了。”
“你真是没良心啊……为了让你防身,我连先知族的圣物匕首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珑曦不相信他是好心将匕首送给自己的,但一直掐着他,她的手腕也酸了,遂放开了手。
慕少骆咳嗽着,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但在打量了珑曦的脸后,突然露出古怪神色。
“等等,你的脸……怎么回事?”他检视着珑曦的面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干了什么?”
随即,他掐指算了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难怪我算不出来你这边的状况,原来这匕首在你身上施加了法术。”他气急败坏,“你怎么能随便使用这匕首?这匕首施加的法术,可是会持续一辈子的啊。”
“什么?”珑曦心凉了半截,“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被人认出来了!你要以丹若这个身份过一辈子了!”
“你怎么不早说?”珑曦被气得语无伦次,恨不得给慕少骆一巴掌,“都是你害的我,入宫,当宫女,都是你……你真是烂人。”
“我给你这匕首,是为了让你防身用的!我哪知道你会激发这匕首的法力!”他辩解道,“你自己乱用东西,还怪到我头上来……”
没等他说完,珑曦突然集中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打了慕少骆一拳,他像个被丢出去的皮球,飞起来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好半天没能爬起。
“你……被封了法术,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他捂着胸口,艰难的支撑起半个身子,“你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
“主意不错,你想试试吗?”珑曦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卖掉我的时候,你不是挺理直气壮的吗?”
“你有什么本事威胁我?”他强颜欢笑,“我可是会法术的……”
“我可是会剁了你胳膊的。”珑曦一脚踩住他的胳膊,一只手去拿墙角的斧子,举过头顶,“来,兄弟,忍着点,砍一下就好。”
“别别别!”他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算计你了!”
他弓着身子缩在地上,怂的似条虫。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别杀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知道错了?那叫声奶奶。”
“奶奶,您万福。”他没皮没脸的说道,“奶奶,您今天去勾引淮王殿下了吗?”
她又踹了一脚,慕少骆哀嚎起来。
“奶奶,您饶了我吧,我不会功夫,你可不能欺负一个没功夫的人啊……”
珑曦看着他这副怂样,心满意足。
“哎,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商量着来,你何必总是跟我玩阴的呢?”她用刀拍拍慕少骆的脸,“放心,好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我是不会杀你的。”
“是是是,不过……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你就用丹若的身份好好活着吧,咱们回见……”
说完,他起身就要溜,但珑曦将其揪了回来。
“不准走,帮我算算皇上的运程。”她命令道,“皇上未来会怎样?”
慕少骆迫于淫威,只得掐着兰花指算了一通,之后叹气摇头。
“坏消息——小皇帝他身上的毒解了,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以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什么意思?”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慕离在宫中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了,簇拥他的那些大臣们打算发动宫变,逼小皇帝退位,以便叫慕离登上皇位。”
“他们怎么敢?”
“咦,有慕离那样的主子,他们什么都敢做。”
慕少骆在桌旁坐下,想倒杯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想想看,小皇帝现在无权无势,连调兵遣将的能力都没有,逼宫,简直是太容易了。慕离已经将小皇帝囚禁了快一年了,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吧。”
慕离真的会做出那种事?她忐忑起来,夕颜也这么说,慕少骆也这么说,这消息不见得是空穴来风。
即便泷宣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她仍把泷宣当成亲弟弟看待。
她不指望泷宣能像个真正的皇上那样独揽大权,但泷宣至少得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就这么惨死在慕离的威严下。
他们正交谈着时,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她立即将慕少骆从椅子上踹了下去,慕少骆往桌下一躲,不见了踪影。
她打开门,来的却是雨霖殿的内官。
“姑娘,淮王殿下请您过去。”
语气平平,倒算客气。
“大半夜的,干吗啊?这个点儿连狗都睡了。”
“姑娘就别贫嘴了,得罪淮王殿下有什么好处?”对方语气突然生硬,“杀头的罪过,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只得披上衣服,跟随那内官前往雨霖殿。
低头走进殿内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案后的慕离,桌案铺着宣纸,还摆着各式的瓷碟染笔,他正在绘画。
珑曦正踟蹰着该不该进去,许久后,慕离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珑曦走近,往他面前一站,跪都懒得跪。
“殿下,三更半夜的,你装模作样的在这儿画什么?”她不悦问道,“您总这么习惯折腾人吗,还是我哪儿得罪您了?”
慕离抬头,一脸无辜,“你可以不来,我又没强迫你。”
“呵,他们说了,我不来,就杀头。”
“你这么有骨气,砍个头怕什么?”他一拂袖,展平手下的纸,“你这么能顶嘴,我倒想看看你的脑袋里都装着什么。”
慕离不光惦记着她的头发,居然还惦记上她的脑袋了,倒霉德行。
她往前一凑,发现慕离正绘着一副工笔图,整幅画红的浓烈,画的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只是脸上没有五官。
她觉得这女子的身形看着熟悉,但粉白的一张脸,却没有口眼鼻,实在看着有些可怖。
“殿下,您在画女鬼吗?”
慕离瞥她一眼:“画的是你。”
她一愣,“为什么骂我?”
“不是骂你,的确画的是你。”他轻蘸了朱砂颜料,“两个时辰前,我试着画你,但有一件事让我想不明白——无论我怎么回忆,总是回忆不起你的脸。”
“回忆不起我的脸?你记性都这么差了?”她难以置信,“瞧,让你少喝点酒,这下脑子都喝坏了吧。”
慕离恼火的盯住她,她咳嗽两声,以掩饰嘴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