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童话没有这个催眠。”身为专业人士的我否决了他的提案。真听他的改讲童话故事,估计就算我读完了整本一千零一夜,他也还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布灵布灵地看着我。
要相信名侦探的判断,我比你靠谱多了。
好的,我要开始读了,把眼睛闭上。
“第 一 章,圆锥曲线的定义:到定点的距离与到定直线的距离的比e是常数的点的轨迹叫做圆锥曲线。当e>1时为双曲线,当e=1时为抛物线,当e<1时为椭圆……”
我字正腔圆地朗读,在哄睡我的监护人的同时巩固知识点,优秀的学习者不会放过任何学习的碎片时间,这个月的月考我信心十足,来PK吧,迹部大爷!
太宰治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如果说什么文字能让人瞬间失去思考的欲-望,只想一睡不醒,想必就是数学语言吧,多么深奥的学科,世界的真理藏在黑甜的梦境之中。
迟来的困意席卷了他的神经,太宰治闭上眼,逐渐陷入了梦境的怀抱。
我的声音一点点放轻,借着小夜灯的微弱光芒,黑发青年轻轻颤动的眼睫宛如蝴蝶的蝶翅,随着呼吸的起伏展翅欲飞。
算是哄好了?我单手抵着下颚,阖上手里的课本。
明天不生气了吧?一个小挂件而已,居然引起了那么多事情。
“想要的话,当然会给你啊,笨蛋。”我打了个呵欠,困,我也要去睡了。
“晚安啦,太宰先生。”
第二天,八-九点的太阳透过窗帘,往人的眼睛里不住地晃悠,太宰治慢吞吞地坐起来,扯开脖子上凌乱的绷带。
黑色猫猫图案的便利贴贴在床头柜上,修长的手轻轻将它摘下:
To 太宰先生:不可以因为“反正都快到午餐时间不如直接吃午饭算了”这样的理由鸽掉早餐哦,给你买了M记的儿童套餐,但是玩具已经卖光了所以没有,非常遗憾——By.大早上收到噩耗的千夜酱
“没有玩具了就不要买儿童餐嘛。”太宰治无言以对,没有附赠玩具的儿童餐有价值吗?没有!
木乃伊挂件居然那么受欢迎的么,太宰治想到自己的那个挂件,他一边整理好衣服袖子,一边将手探进大衣口袋。
买都买了不如挂在手机上,他这样想着,手指灵活地将挂坠上的小绳子绕出绳圈。
随着力的作用,小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作圆周运动,自己给自己转了个身,从臭屁的背对转而露出了正脸。
一张咧嘴大笑的娃娃脸。
太宰治顿了顿,指尖轻轻戳了两下小木乃伊欢快笑着的表情,有些泄气地垮了肩。
——结果最后,他还是被哄的那只猫啊。
千夜,实在是太坏了。
※※※※※※※※※※※※※※※※※※※※
千夜:哄猫,我是专业的。
第62章 兼职的第六十二天
今天, 阳光明媚,彩旗飘飘。运动健儿们摩拳擦掌,自信的大板牙在阳光下露出闪亮的白光, 举起大拇指誓要为母校争光,青春的气息一览无余。
万众瞩目的体育祭即将开幕,热烈的气氛弥漫至整个东京, 连邻居七十多岁的大爷都特意起了个大早出门遛狗,我和我的监护人还磨磨蹭蹭地没有出门。
不要误会,我们没有赖床, 只是犯了选择恐惧症。
衣柜大开,JK和西服凌乱的叠在一起, 随意地扔在椅子上, 领带和蝴蝶结缠缠绵绵难舍难分,除了被剪刀剪开,其他手段可能完全奈何它们不得。
整个房间凌乱的仿佛狂风过境,我和太宰治站在全身镜前, 同步露出皱眉的表情。
“这套不行。”我摇头, 镜子里的人一黑一白, 一高一矮, 但给人的第一观感并不是友爱的亲亲父女,而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再试试这套。”太宰治从衣柜中拎出两套新的搭配,一边将较小的那件扔进我怀里,一边随手解开身上这件衬衫的纽扣,隐隐露出缠绕在皮肤上的绷带。
我目不斜视地拿着他给我的衣服离开房间,随手带上门, 熟练地回到我的房间一键换装。
——不能怪我如此熟练, 因为以上对话和流程已经重复了三次, 我感觉自己像在无限读档。
看到这里的朋友们一定很疑惑,毕竟我是来去如风的果断少女,从来不会因为衣服的搭配纠结到在衣柜前种蘑菇。而太宰治对衣服更是随缘,反正他长得好看,披麻袋也可以出道走秀,并不care衣服对颜值的那一点点加分项。
真让人嫉妒啊,人靠衣装这句话对他而言完全是反过来的。再华美的服饰也只是太宰治身上微不足道的装饰品,但最平凡不过的衣装却会因为他的宠幸而无比耀眼。
……扯远了,不好意思,我们宰厨就是容易随随便便发散思维。让我们重回今日份的太宰治迷惑行为大赏。
前景提要:因为迹部大爷和幸村君分别给了我一张体育祭门票,于是我诚邀怠惰的太宰治一起出门,感受青春少年的朝气蓬勃,给他注入一丝丝活力。但本应到达体育馆的我们还在家里掰头,开幕式都快开始了,我们竟然还没有出门,不管怎么想都是太宰治的错。
来,跟着我念:一、切、都、是、太、宰、治、的、错。
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浇花浇草,叼着面包给自己梳了一个活力少女的马尾辫,和体育祭的氛围非常相称,是个可爱的精神小伙汁。
我对自己运动girl的造型非常满意,但穿着一身浅蓝色正装的太宰治缓缓露出肃穆的表情,堵住了我准备出门的路。
“怎么了,太宰先生?”我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要特意站在我面前摆pose,是想给我看你新买的西服吗?很好看哦,今天的你也一定是全场最靓的崽。
“千夜之前说,要带我去看朋友的比赛,对吧?”在我左突右突探头探脑想突出重围的时候,牢牢将我挡在身前的太宰治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是啊,怎么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呀。
“那么,我是以什么身份被千夜带去的呢?”太宰治晃了晃手里不知为何比我在裙子口袋里揉了几天的那张票还要千疮百孔的体育祭门票,反问我。
我的注意力却没有第一时间集中在他的问题上,而是盯着他手里晃动的门票陷入沉思。
我以为我差点把这张门票扔进洗衣机就已经是对它极大的不尊重,没想到太宰治比我还狠,这张可怜的门票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啊,排了通宵的队都没抢到票的朋友们会往死里谴责我们的。
“千夜?”太宰治催促似的唤了我一声,我一下回神,等等,你刚刚想问什么来着,让我回忆一下。
身份是吧?唔,身份,也就是名分……天呐,这才过了多久,在港黑打工已久才从魔鬼上司那里谋得了一个名份的我终于也有反过来给他名分的时候了吗?风水轮流转的真理诚不欺我,人生果真变化无常。
“呃,监护人?”我犹犹豫豫地说,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身份都有些奇怪:猫猫和饲主?不,这只是我的脑内自嗨,并不能被太宰治知道;同居人和辛苦打工养宰的未成年?不不,跳到隔壁法治节目片场了;普普通通的朋友?勉强还行,但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我,太宰治可能不会喜欢这个答案。
我觉得监护人是最准确的啦,虽然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满意的亚子。
太宰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着呀~咿呀咿呀哟~
……我怎么唱起来了?不要挡路啦太宰先生,我们该出门了。
太宰治堵在门口,我站在他面前进退两难。别看他瘦,成年男性的力气比我大不止一个档次,我并不能像中也先生那样潇洒地一拳将不说人话的黑泥精锤进墙里然后拍手走人。
突然就有点羡慕他们武斗派了,一言不合就是干,太快乐了叭。
“虽然我是千夜的‘监护人’”,太宰治咬重“监护人”三个音节,接着说,“但是普通人并不能一眼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会很头疼的——误以为千夜的家长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什么的,不可以呢。”
他的尾音逐渐变轻,像飘散的云烟,我没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只晓得这只麻烦精又在搞幺蛾子。
行叭,聪明的小机灵鬼儿,您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要来折腾无辜的我?
“为了彰显我和千夜的关系——我们来穿亲子装吧。”太宰治一锤定音,将已经准备出门的我重新倒带回半小时以前。
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我一向拿太宰治没办法。并不是说我不可以拒绝他,而是太宰治这个人如果真的想完成某个目的,那么被他盯上的人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也会不由自主地走进他挖好的坑里,自己给自己填上土,安详去世。
我已经放弃挣扎了,你开心就好。
纵使亿脸懵逼,我也只能被太宰治一路拎到他的房间,试图联合我两的衣柜,凑出一套“彰显身份”的衣服。
我和太宰治其实是有亲子装的,我们的家居服就是做活动的时候一起买的黑色猫猫头衬衫,因为过于可爱被我瞬间秒杀。
但是家居服穿出去不大好,现在临时去买衣服又来不及,我们只能化身服装搭配大师,东拼西凑,试图凑出一套太宰治口中的“亲子装”。
最先排除的是黑色西服X2的黑手党专用套装,我怕穿着这一身我会不由自主地开启大开杀戒模式,更怕太宰治一言不合变身人型圣杯,用黑泥将整座运动馆淹没。
出现比赛事故就不好了,得为无辜群众着想。
然后被否定的是JK和西服的搭配。“因为这样显老,”太宰治睁眼说瞎话,他一边想彰显他监护人的身份,一边又不许我和他之间的年龄差扩大化,实在令人头秃。
“最后一次了太宰先生,我们再不出发,到了会场只能看个寂寞。”我坐在他的床上,弯腰穿上装饰着柳钉的皮靴。
黑色七分裤贴身勾勒出笔直的线条,金属链条荡出冷色调的光泽,上身是一件简单的黑色涂鸦风T恤,腰间则配了一条黑白格的腰带。
活脱脱的不良少女。
太宰治打量了我一会儿,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OK绷,撕开包装纸,用指腹轻轻贴到我脸上。
“完美。”他打了个响指,“非常符合千夜‘恶役’的定位。”
不,这不是执掌一个组织的BOSS级恶役应有的装扮。我现在这一身,再拿一根棒球棍,就是掌管整条街区的暴走大姐头。
与我对应,太宰治难得换上了颇为休闲的一身,街头少年的打扮穿在他身上一脸都不违和。曾经在黑手党中洗练出的黑暗气息,只露出微微一丝,没有以往让人毛骨悚然的骇人,反而很容易让人脸红心跳,只想被他壁咚在小巷里,无论他索取什么都愿意给予。
不晓得今天又有多少无知少女会被骗。我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心里见怪不怪。他今天这身比起年轻的少女,可能更吸引美艳成熟的大姐姐,看完体育祭再去酒吧喝一杯,也挺完美的。
如果今天太宰治邀到小姐姐喝酒,我就去参加冰帝的赛后团建吧,听慈郎说迹部家的大厨超绝,难得的口福呢。
“好了好了,可以出门了吗?”我一边低头摆弄着蝴蝶结,一边对镜子里站在我身后的太宰治说,“我等下还要去拿东西……”
我正在和莫名打结的绳子作斗争,一只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抽走了我掌中的头绳,只灵巧地绕了两下,绳结猝然一松。
“我自己也可以的。”我伸手想拿走头绳,作为开锁小能手,我本不该再绳结上多耽误一秒,但我刚刚有些走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太宰治会穿上这一身去泡吧,捧着萍水相逢的红颜知己的手说一些温情款款的话,我就很不开心。
穿着和我同款的“亲子装”去撩妹……好过分。
这份不开心来得不明不白,按道理明明是非常完美的安排:我和监护人一起出门,看完体育祭后,我找我的同学,他搭他的讪,互不干扰,轻轻松松,大家都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可我还是很不高兴啊,女孩子生气需要理由吗?不需要,我也不要你哄,让我一个人不高兴一会儿就好了。
不如说,如果我希望太宰治来哄我,才是无理取闹又莫名其妙的事。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我就因为自己的脑补而擅自生起气,这和因为太宰治奇奇怪怪的想法而倒霉的我多么相似!我才不要变成糟糕的大人。
超一流的乐观主义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沮丧,我伸手想拿回太宰治手里的头绳,快点啦,再不出门迹部君和幸村君的比赛都要完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太宰治抬了下手,碍于身高,我只能碰到他的手腕,被他反手扣住,拢在身前。
“不要动。”太宰治含含糊糊地说,透过镜子,我看到他用牙齿咬住头绳的一角,腾出一只手,替我理了理头发,以极炫技的手法单手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太宰治细心地将凌乱的碎发轻轻拨开,指腹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我的发尾,随即松开手,柔软的发丝在他指间滑落。
“……我没有不高兴。”我顿了顿,试图绕过这个话题,“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发间的蝴蝶结在发烫,热得我心里直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会不高兴?我有不高兴的立场吗?
明明在这之前,我对这些事完全无所谓,根本不在乎。我甚至会毫不在意地替太宰治介绍爱慕他的少女,揶揄他的风流往事,替他回复一封封饱含爱意的情书。
但现在,我竟然只因为自己臆想出的一个念头就陷入了没有道理的烦闷之中,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我。
是我的错吗?这突如其来的患得患失和焦躁嫉恨。
一定是熬夜腐朽了我冷静的小脑袋,让我清醒一会儿。
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宰治抽风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他莫名变得很黏人,嘀嘀咕咕些奇奇怪怪的话,像绕着你蹭毛的撒娇猫猫,让人一边疑惑他怎么了,一边忍不住陷入温柔陷阱之中。
谁能抗拒黏人的猫猫呢,突然被不知原因地黏上之后会产生想要独占猫猫的念头完全是人之常情,我不必感到愧疚。
猫是一种极端自主的生物,不要试图揣摩他的心思,也不要妄想他只属于自己。太多人给出了惨痛的教训,我才不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