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坑人还这么有理?”
“也不算我在坑人,我只是想对你那个妹妹稍事惩戒,本来这家退了,过一阵子再找一家也就罢了,谁知你那嫡母闹得那么厉害,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的,再无人敢跟你们家结亲。”
“你就是个大坏蛋!把我坑成了妖女,还把我妹妹坑成了老姑娘!”徐幼宁连着捶了李深几下,恼过之后,方才说,“徐家对我有大恩。”
虽然徐幼姝和陈氏对她不好,跟徐家对她的大恩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想起祖母,徐幼宁微微动容,“救命之恩,不管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只是封侯……这是陛下的恩典,不是我自己的报答,有些心虚罢了。”
“陛下是你的家人,他对徐家的恩典自然是你对徐家的报答。”
家人?
徐幼宁抬眼望向李深。
虽然她有祖母、有哥哥,这还是头一回把自己跟李深的家人联系起来。
李深见她有些迟疑,顿时蹙眉:“难道不是么?”
徐幼宁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你想回家看看吗?”
他说的家当然是徐家。
“我想去看看爹爹。”
徐启平待她这个便宜女儿还是不错的,当初离开南唐的时候,他也出力不少,于情于理,徐幼宁都该过去请个安。
李深颔首:“他们如今住在城东,离东宫不远。”
城东是朝廷大员们置宅的地方,徐启平作为国子监祭酒,住在莲花巷的确不合适,也不便于官场应酬。
“你怎么这么清楚?”徐幼宁好奇地问。
李深道:“你的家人,我自然会留意。”
他的留意,自然就是关照了,徐幼姝除外。
徐幼宁心中当然感动,将脸倚在李深的肩膀上。
李深颇为得意,又忍不住打趣她:“这会儿不担心有碍观瞻了?”
“我是妖女么,还怕什么有碍观瞻。”
李深从她话语间听出了一些怨气。
徐幼宁在北梁被骂为妖女,南唐百姓虽然不在乎,可老百姓最喜欢传这些帝王将相家里的秘史。等到册封徐幼宁为太子妃的圣旨一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馆里就会有人议论徐幼宁在北梁的三年是非。
身为徐幼宁的夫君,他当然不喜欢徐幼宁成为别人的谈资和笑料。
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他贵为太子,也不可能阻止百姓们的议论。
“妖女的事,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徐幼宁看向李深,倒是有些高兴。
李深一直拿妖女的事取笑她,没想到他嘴上那么讨厌,心里还是念着帮自己解决问题的。
“可是这事已经传扬开了,能想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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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李深的神色高深莫测:“的确有几个想法。”
“说来听听。”
此时, 两人走到了神武门前,李深扶着徐幼宁上了马车,待马车徐徐驶动, 他方道:“我打算让人在京城的茶馆里散播几个关于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徐幼宁没好气道,“我的故事还用得着特意散播么?”
他还嫌百姓们议论自己议论得不够多么?
李深不以为然道:“现在在北梁民间, 传播的都是你妖言惑君、扰乱朝纲的事。”
“所以呢,你打算在京城散播什么谣言?”徐幼宁听着这些事心里就觉得委屈, 着实不想再听下去。
“我昨儿刚想了一个, 你听听看。当初你是孤的良娣, 深得孤宠爱, 还为孤生下了一位皇子。”
“嗯。”
这一段没什么问题。
李深继续道:“彼时燕渟在南唐为质,对你一见倾心, 想将你占为己有……”
“什么?”徐幼宁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那是我哥哥, 什么把我占为己有, 你简直胡说八道。”
“你急什么, 先听我把话说完。”
“无稽之谈, 不说也罢。”
李深见徐幼宁气呼呼的, 当下只得劝慰道:“燕渟当初在南唐招惹的女子可不止皇姐和庄和两个人, 这个说出来,咱们京城的老百姓一定相信。”
“相信是相信, 这又不是什么好故事。”
“怕什么,燕渟是北梁国君,只要他在北梁的名声好就成,你管他在南唐百姓心目中是好是坏,他一个敌国皇帝, 要那么好名声做什么。”
“不说我哥哥,你这故事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都被人抢走霸占了,还有资格做你的太子妃吗?”
“所以故事还没说完,徐幼宁,你有点耐心好吗?”
见李深这般言语,徐幼宁把嘴巴捂上,用含含糊糊的声音道:“好,我听你把所有的故事说完,绝不插嘴。不过,你讲完之后,若是惹得我不高兴,我可是要恼的。”
李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燕渟离开南唐的时候,设计将你迷晕,悄悄带去了北梁。到了北梁之后,他欲逼你就范,但你宁死不屈,最终,因着燕渟良心未泯,这才将你认作妹妹圈养在北梁宫中。”
“唔……”徐幼宁下意识地想说话,然而李深一个眼神,她赶紧把嘴捂严实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之后燕渟情场失意,开始折腾起北梁朝政,可惜他才能不足,将北梁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接二连三的有人起兵谋反。北梁朝中都知道长公主燕翎来历不明,因此打的都是清君侧、诛妖女的旗号。也是在此时,孤知道你的下落,亲自去北梁将你营救了回来,夫妻团聚,一家团圆,父皇有感于你在北梁的坚贞不屈,因此下旨册封你为太子妃。”
随着李深这个故事,徐幼宁的心情起起伏伏了好几次,听到最后坚贞不屈,顿时忍俊不禁。
“亏你想得出这么复杂的故事。”
“其实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燕渟贪图美色将你抢走,北梁朝中有识之士见不得他这种卑劣行径因此造反,我深入敌营救妻归来。”
徐幼宁不禁侧目:“李深,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说书才能,你不去茶馆里说书,真是可惜了。”
李深颇为自得:“那你倒说说,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好的。”
徐幼宁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小声“嗤”了一下。
“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不如何?”
“哦?哪里不好?”
“你这故事里,把我哥哥说得太不堪了,又是贪图美色,又是昏庸无能。”
“这有什么,你在他的故事里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呢!”
“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当时是迫不得已为之。”
“徐幼宁,你别这么死脑筋,你背上妖女的名头,燕渟心里也不好受,愧疚着呢,你重新编个故事说说他的不是,这样旗鼓相当,他心里能释怀些。”
好像是有道理,不过,徐幼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疑惑地望向李深。
“看什么?”
“我那个妖女的故事是你编的吧?现在你又给我哥哥编一个昏君的故事,李深,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就你自己,在哪儿都是好名声。”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被徐幼宁拆穿了如意算盘,李深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他顿了顿,待笑意褪去,继续道,“你放心,这个故事散播出去,并不是让人取信,而是为了搅浑水。”
“搅浑水?”
李深颔首:“若大家都是一个说法,听故事的人必然会认为那个说法就是对的。除了刚刚说的这个故事,我打算再编几个传出去,若同时听到好几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听故事的人就会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到最后,故事越来越多,反而会觉得,这些故事恐怕全都是假的,到时候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你的意思是,除了散播这些谣言,还要做别的?”
“不错,如今皇后形同虚设,你这个太子妃自然要承担起教化之责,事农桑、劝学都可以做,名声说到底,是做出来的。”
徐幼宁长长的舒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要做的事业太多了。
李深见状,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没事,不必急于一时,有我和珣儿在,慢慢来吧。”
是啊,事情再多,也是一件一件的办。
徐幼宁虽然不懂什么是母仪天下,可她可以学,也愿意去做。
“今儿珣儿不在,想做些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了,要不要去城里转转?”
珣儿并不是黏人的孩子,但是有孩子在身边和没孩子在身边,完全是两种感觉。
去城里转转?
徐幼宁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回一趟家?”
“也好。”
见李深颔首,徐幼宁便道:“你别陪我去了。”
“为何?”
“如今我还不是太子妃,你堂堂皇太子跑到我们家里去,不合规矩,知道么?”并不完全的不合规矩的理,最要紧的是太过招摇。
徐幼宁现在就是一株招摇的大树,她得小心翼翼地让别人少注意她一点。
“你几时这么守规矩了?”
“就从现在起!”徐幼宁认认真真地说,“我要甩掉妖女这个称呼,就得从一点一滴做起,知道吗?”
李深见徐幼宁说得坚决,也没有反对。
回了东宫,便派人去徐府传话,没多时底下人来报,说徐家人会在家里恭候。
徐幼宁原想着吃了午膳就去,偏生李深拉着她午睡。
睡自然不会好好睡,李深闹腾了她许久,这才放起身。
只是他一闹腾,徐幼宁少不得要重新净身梳妆,待出门时,已经是申时了。
好在徐家的宅子确实离东宫不远,一刻钟过后便到了。
因着事先传过话,叫徐府不必张扬,因此徐家人并没有在宅子门口迎接,只是派了一位老家人在外头候着,见马车到来,那老家人忙使人进去传话,自己迎到马车前来。
“给良娣请安。”
徐幼宁微微颔首,跟着老家人进了宅子。
刚进去没多远,便见徐启平匆匆领着陈氏和徐幼姝迎出来。
望见徐幼宁,徐启平顿住脚步,眼神颇为复杂。
徐幼宁扫了他们一家人一眼,笑着朝徐启平拜了一拜:“女儿拜见爹爹。”
“使不得,使不得!”徐启平赶忙上前扶起她。
“女儿拜爹爹,是天经地义的事。”
徐幼宁这话过后,徐启平微微一叹。
当初送走徐幼宁的时候,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如今兜兜转转居然又要重新做父女了,着实有些感慨。
“虽是女儿,也是太子良娣,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陈氏说着,领着徐幼姝一起朝徐幼宁一拜。
“母亲客气了,今日既然回家,便是女儿,不是什么良娣。”
三年不见,徐启平和陈氏都添了不少白发,不过许是因着身上的衣着华丽精致,看着比从前精神了不少。
反倒是徐幼姝变化最大。
并非是容貌有了什么变化,而是她的神态和眼神。
从前见到徐幼宁的时候,向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像一只骄傲的雄鸡,如今见面,她竟跟陈氏有了几分相似,老成沉默。
算起来她还不满二十岁,想是这三年经历了许多。
“别站着说话了,屋里沏了茶,进去说吧。”
徐幼宁颔首。
当下徐启平领着徐幼宁走在前头,陈氏和徐幼姝跟在后头,一块儿进屋去了。
一进屋,徐幼宁顿时眼前一亮。
这间会客的厅堂布置得极为雅致,几案上摆着名品幽兰,正当中还挂着名家的手书,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三年前,徐启平被擢升为国子监祭酒,因着徐幼宁生育皇孙有功拿了不少赏赐,他原是有些才能的,又靠着李深背地里帮他捋顺了朝中的关系,这三年在国子监做得风生水起,家里日子自然也过得好。
“看着爹娘日子过得好,我总算心安了。”
“都是托你的福。”提到这些,徐启平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爹爹不必谦虚,今日出门前,太子殿下还特意说过,爹爹任职国子监祭酒之后,监生们一概从前那些浮躁风气,如今国子监学风很正,屡屡写出好文章。”
徐启平大喜过望:“这是殿下说的?”
徐幼宁点头:“那是自然,爹爹不必觉得心虚。陛下和殿下都是知人善任的,若是爹爹没有这个才能,他们宁可多赐金银也不会让爹爹来做这个祭酒。”
一席话,说得徐启平颇为感慨。
徐幼宁饮了口茶,转向徐幼姝:“来时,我听人说,妹妹这两年议亲不太顺利?”
第146章 全文完
徐幼宁这话一出, 陈氏和徐幼姝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维持不住。
徐启平官运亨通,在士林声名鹊起,徐家的日子原是越过越好的, 偏生徐幼姝婚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实在是花团锦簇中的一根深刺。
“姝儿是个命苦的人。”一提到这事, 陈氏立马抹了眼泪。
徐幼姝见徐幼宁把陈氏说得哭了,以为徐幼宁是上门来羞辱自己的, 急道:“娘, 我本来就不想嫁, 我就想在家侍奉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