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荔枝很甜
时间:2020-12-06 10:04:49

  她深吸一口气,恨自己为何没有酒后失忆的好习惯。
  陆九霄看了他一眼,几乎能揣摩出她的小心思,掩了掩笑意道:“过来,把这个喝了。”
  是一碗小米粥。宴席上她一心想离开,膳食确实用得少,又饮了酒,胃里正难受着。
  “不用了,桃因还在前院等我,这个时辰不回府,我阿娘会担心。”
  陆九霄拉住她,“我已经命人去你府上知会过了,桃因知你酒醉,眼下在兰苑候着,不急,你先把粥喝了。”
  他知道她的性子,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这个时辰即便回府了也不会命厨娘再给她开小灶的。
  四目相望,陆九霄紧扣住她的,是一副她不喝便不许她走的意思。
  沈时葶咬咬牙,只好端起碗盏。
  她喝得急,两下一碗米粥就
  见了底,囫囵一句“多谢陆世子”便欲要走,然还是被人捉了小臂。
  “沈时葶。”
  沈时葶心上一颤,又是这种口吻……
  “我为什么装病骗你留下,你不清楚吗?”
  “我是想纳妾,但想要的是你。”
  小姑娘眼睫颤了两下,盯着他领口的纹路看。
  陆九霄捏住她下颔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眸子,可那双杏眸却闪躲了一下,生生错过他看向一侧。
  “你看着我。”
  沈时葶硬着头皮将目光挪到他脸上。
  “虽说眼下再说妾室确实不妥,但当时,”陆九霄一顿,抿唇道:“我确实有坏心思,但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并非是要纳别人为妾还留你在松苑。”
  她抠了抠心,于她当时而言,侯府世子的妾室,怎么算都是抬举,她自不会以如今的身份再去计较,毕竟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上了陆九霄这条船,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还有那天夜里,我是去过百戏楼,可至多只饮了两杯酒。”
  言下之意,他谁也没碰。
  诚然,听到这解释,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沈时葶咬了咬唇,“世子不用与我解释的。”
  “不信?我把贺凛叫来,那天夜里我去了玺园。”
  见他真要转身走,沈时葶忙瞪着眼睛拉住他,他、他让二哥哥作证,那她还要不要脸了!
  何况,他一出口她便信了。这种事,他若是做了,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屑于撒谎,认就大大方方地认了。
  陆九霄继续道:“今日茴香来,也不是我的意思,以后都不会了。”
  小姑娘的目光如盛星河,在月色下盈盈动人。
  她问:“世子说这些作甚。”
  陆九霄凝了她一眼,扣在她小臂上的往上,绕到她颈后,将她往前摁了摁。
  “之前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对着你,才后悔了。”
  “别躲我成不成?要不然,你打我两下,嗯?”
  说着,男人倾身而下,将那张俊美的脸送到了她面前。
  若是旁人瞧见他这副样子,定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饶是沈时葶,都不由错愕地撑了撑眸子。
  她心脏匆匆跳了两下,伸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开,“我,我不打你,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阿葶。”
  沈时葶头皮发麻。
  此时尹忠正在外叩门,说是有事相禀,她不得不胡乱应下,“不躲了,你放开我。”
  陆九霄这才松了,才堪一松,怀里的人就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沈时葶抚着胸口一路从松苑小跑而出,胸腔“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似是要从里头蹦出来似的。
  她用力摁了摁,也于事无补。
  余光瞥见的一抹银亮使得她垂下眸,就见腕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银镯,样式十分简单,但成色却是上乘,在月光下能折出光来。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松苑的方向,思忖半响,终还是歇了将这镯子还回去的念头。
  回到翡苑,却见岑氏候在庭院。
  沈时葶心上一跳,有些心虚地道:“阿娘,你怎还没歇下?”
  “桃因说你醉了,我不放心。”岑氏起身,掩唇咳了两声。
  “我就是贪嘴喝了两杯果酒,缓过酒劲,不碍事了,夜里风大,阿娘怎能在庭园等呢?嬷嬷也真是,不劝劝您……”
  岑氏看她着急不由笑笑,余光瞥了眼她腕上的银镯,虚扶着她的背脊让她坐下,“来,阿娘有话问你。”
  沈时葶
  听话地坐下,“阿娘什么事,非要夜里问?”
  “我问你,那个楚家公子,楚久安,你可对他有意?”
  闻言,沈时葶立即挺直背脊,连连摇头,“没有,阿娘,我真没有。”
  岑氏笑笑,“那陆九霄呢?”
  小姑娘一顿,“也、也没有。”
  岑氏年过四十,这些情情爱爱,都是早二十多年前她就尝过了,还有甚是她看不明白的。
  “那孩子若是唤我声伯母,我倒觉得他十分好,不做恭维巴结之事,在这名利场上实属难得,是个有心气的孩子,但他若是要唤我声母亲,我却觉得他不是良婿。”
  “阿娘,您误会了。”
  岑氏莞尔一笑,“你别急着否认,听阿娘说。九霄那孩子,侯爷自幼便没有给他好脸色,他的性子是自小养出来的,想改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可要想仔细了,阿娘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这终身大事,要细细考量,这世上男儿非他一人,贺家也不求你嫁个什么高门大户,即便是个不起眼的小户人家,只要你过得好,怎么都行。”
  沈时葶酸了眼,俯身将脑袋靠在岑氏肩头,“阿娘……”
  岑氏一顿,即便半月之久,她也不曾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
  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这镯子是陆家传给儿媳的,你保管好,至于留还是不留,看你自己。”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至八月廿——
 
 
第83章 
  京都历经一番绵绵细雨后,便迎来了初秋,空气皆是被洗净的草木清香。
  二十日前,袁氏的生辰宴刚过,陆九霄便领了件谁也不知的差事。
  正是瞿都密防西瀛进攻一事。
  失去了最北的役都城之后,瞿都便成了骊国的边防。兵力不少,但与西瀛相安无事五年,无论是瞿都的官还是瞿都的兵,都免不得懒散懈怠。
  可人尚且可重整,但粮草呢?
  若待真开了战再运输粮草,难免被动。宣武帝是真信了西瀛有动静,已失去役都,他断然不许瞿都也落在西瀛人,况且,瞿都可是坐落着一座骊国最富庶的矿山。
  是以,他不仅调任许驰琰提前布防兵力,还将置备粮草这事一并提上行程。
  可许驰琰驻守瞿都本就是秘密进行,这押送粮草一事,却也不能大肆张扬。
  于是,陆九霄成了这不二人选。
  这一来一回,便是整整二十日。
  好容易应付了宣武帝那头,天色已然暗下来。
  临上马车前,他侧身道:“她在府上?”
  这个“她”是谁,自不必言说。
  秦义应道:“是,姑娘今儿白日同几位官家小姐去了望江楼用茶点,早早回了府上。”
  陆九霄点点头,“去贺府。”
  他入城后便直接进了宫,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身便去了对门的贺家,然,却远远瞧见一抹青松身影在贺府外头左右徘徊。
  是楚。
  陆九霄下马车,皱了皱眉头。
  秦义轻咳一声道:“这楚公子当真好毅力,风雨无阻,日日于此。”
  正说着,贺府大门便被从里拉开,桃因带着两个丫鬟,将楚跟前的花抱了进去。
  又道了几句话后,楚方才失魂落魄地转头离开。
  瞧见身后的人,楚微一怔,彬彬有礼地举作揖道:“陆世子,许久不见陆世子,陆世子近来可好?”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还成。”
  说罢,陆九霄并未与这木头书生再多废话,径直进了贺府。
  那擦肩而过的风,似都夹带着刀片,生生往楚脖颈一削,他忍不住缩了缩双肩。
  楚不明所以地回眸望了一眼,疑惑道:“秦护卫,我可是何处得罪过陆世子?”
  秦义朝他作揖笑笑,“主子厌恶花香,许是楚公子这花熏着他了吧。”
  楚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楚某下回一定注意。”
  陆九霄去了西厢房,推开书房屋门,便见贺凛身前坐着一熟悉身影。
  他反阖上门。
  赵淮瑨转身过来,眼底含笑地同他打了招呼,“五年不见,甚是想念。”
  陆九霄:“……”
  赵淮瑨早早便离开了骥阳,只碍于风险,一直没进城。可如今他的好父皇将注意放在了西瀛,又有陆九霄在御前周旋,他才得以喘息。
  人并未过多寒暄,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这一议事,便至夜深。
  窗牖吹来一阵风,陆九霄动了动捏着杯盏的指尖,分神往窗外瞧了眼。
  虽说骊国没有宵禁,但赵淮瑨毕竟身份特殊,不便久留,只好早早离开。
  陆九霄弹了弹风尘仆仆的衣袍,“我也走了。”
  贺凛一并起身,“我送送你。”
  陆九霄一顿,扯了扯嘴角道:“你至于吗?”
  “至于。”
  最终,贺凛还是将陆九霄送出了贺府,眼看他进了侯府,才放心回去西厢房——
  而两刻钟前。
  沈时葶将新熬好的柚子茶装好一蛊,正要送去西厢房。
  还未靠近书房,就从陈旭口得知陆九霄来了,正在里头与贺凛商谈要事。
  她怔了怔,便将柚子茶交给了陈旭,兀自回了翡苑。
  才踏进小室,外头便又下起了小雨。
  说起这整整二十日,那个说要她不许躲着他的人,自己却没了影。
  整整二十日,他一次都未出现过。
  有时沈时葶甚至以为那晚是她喝醉了的一场梦,可一瞧那只确实存在的银镯,就知这都是真的。
  小姑娘咬着唇坐在妆台前,心想,哪有人送出这么贵重的镯子就消失不见的?
  且他都去了二哥哥那儿。
  思此,沈时葶生出一丝恼意,“嗒”地一声,小重重阖上盛放银镯的紫木匣子。
  可此刻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恼什么。
  梳洗过后,沈时葶换上寝衣,便侧卧而下。
  可堪一沾枕,便听窗外“咔”地一声响,她猛地坐直身子,眼见自己摆放在窗台的两只盆栽正慢慢挪动,一颗心紧紧提起——
  她赤脚下地,匆匆上前,就见陆九霄一身牙白衣袍立在窗外,正推开窗要翻身进来。
  沈时葶瞪大了眼,“你——”
  她猛地捂
  住唇环视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要翻窗?”
  陆九霄抬眉,“这个时辰,走正门不好。你让让,我先进去。”
  他还知道这个时辰不好!
  小姑娘不动,眉心轻轻拧起,口吻多了几许凉薄,“陆世子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吗。”
  那话里的恼意显而易见。
  陆九霄眉梢轻挑,眼底浮出星点笑意,啧,果然是生气了……
  他轻咳一声,“你看这雨愈下愈大,我站在这儿,该淋湿了。”
  沈时葶攥了攥心,“我拿纸伞给你。”
  反正说什么,你也不能进来。
  于是,沈时葶背身去小室外寻纸伞,正抱着红伞回来时,却见陆九霄已然进了屋,正靠在窗边把玩她的九连环。
  沈时葶微滞。
  陆九霄搁下九连环走向前,垂眸打量她,抽走她的纸伞,顺势将那只有些凉的握在里,沈时葶挣了挣,却被反握得越紧。
  他道:“阿娘生辰之后,圣上派了桩秘事给我,这阵子不在京都,今日刚回。”
  顿了顿,陆九霄补充道:“我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言下之意,他已是马不停蹄赶来了,诚意十足。
  这样
  的解释,直接又坦白,反倒叫人脸一热。
  沈时葶顿了顿,闷闷道:“世子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又没问你。”
  陆九霄低低笑了两声,“哦,那是我多嘴了。”
  这明显的调笑让沈时葶有些恼,她奋力将抽出,“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喊。”
  男人朝她抬抬眉,那语气神态仿佛在说:你要敢喊,早喊了。
  小姑娘抿唇瞪他。
  好在陆九霄还知晓分寸,没再惹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院子里的花怎么还不挪走?楚久安的花,这么宝贝?”
  沈时葶一顿,故意没应声。
  陆九霄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危险,“窗台上两盆也是?”
  说着,他便转身往窗前走,一副要将那盆栽丢进雨里自生自灭的样子。
  沈时葶忙拉住他,“那是我自己的,院子里的花都是花匠栽的,和楚公子没关系。”
  “可我今日看桃因将楚的花抱进府来了。”
  沈时葶皱皱眉,“不收下,他不愿意走,在外头徘徊实在太惹眼,那些花桃因也又还回去了。”
  男人扬了扬眉,心下又爽快了。
  夜风吹进,烛火急促地摇曳,将印在墙上的两道影子吹得扭曲起来。
  微光之下,沈时葶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红痣甚是迷人,陆九霄忍了忍吻下去的冲动,看向她空荡荡的腕上:“镯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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