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帘大惊,青色披帛极速飞出,上面颗颗小青珠晃荡不停,发出叮叮乐声,释放出了团团清气。那双眼被那披帛击中,清气烧得它眼中浊气退散了些,它痛苦的嗷叫起来。
迎芷见她伤了归沅的洞察目,大为恼火,手上用力,温言颈上的鲜血便更多了。星帘恨恨的召回披帛,冷着脸问:“你想如何?”
迎芷痛快的大笑了几声:“你若束手就擒,我就饶他一命。”
当她傻吗?自己若是束手就擒,那温言的性命还不是尽在她手中?
星帘冷声道:“不可能!”
眼看着迎芷要加重手上动作,星帘的心猛地紧了一紧。她尽量若无其事的说:“你若伤了他,便再也见不到你文曲师兄了。”
迎芷的手顿了一顿,声音中有些妥协:“那你拿文曲师兄来换这凡人。”
星帘便伸手掏出一个白玉瓶,作势要抛出去:“你可要接好了!”
“迎芷,别被她骗了!”归沅的那双眼睛虽然有点儿蔫蔫的,视线也一直没离开过温言的脖颈,但还是很机灵的提醒道:“当心有诈。”
迎芷恍然大悟,命令道:“快将我师兄从瓶中放出!”
星帘恨恨的看了看那双眼睛:真碍事,早晚拿它去喂鱼!
但眼下确实也别无他法,只好不情不愿的又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默念口诀后,文砚便再次出现了。
“太子殿下!”文砚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习惯性的就要行礼:“殿下——”
迎芷不耐烦的出口打断道:“文曲师兄,那上生星君要用你来换这个凡人,你怎么看?”
温言被迎芷往后拖了一步,只好身不由己的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腰间的玉佩晃来晃去,也晃动着文砚的心。他有些忐忑的看向星帘,然后听到她小声说:“你且放心。”
他便放心了。
文砚镇定地说:“我和殿下同时往前走,这才公平。”迎芷思考了下,便放开了温言。
迎芷看着一身白衣的文砚一步一步走过来,面容平和,清俊无双。
这是她一见倾心的人,是她念念不忘的人,更是她求而不得的人……若他对自己无情,那就该对所有女子都无情,才算公平。凭什么偏偏那上生星君就这么夺走了他的心?不,即便他现在是凡人,她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空中的双眼却突然再次扑向温言,它好似无法忍耐似的:“这血好香,我要喝血!”
文砚见状,迅速快走几步,拉着温言趴倒在地。
“碍事!”那双眼睛十分愤怒,眼中光芒再次暴涨,浊气逐渐充满两个眼眶,像是两轮血色圆月。
青色披帛及时地挡在二人上方,为他们挡下了灼热的两束光芒。
远方似有几道熟悉的气息传来,星帘内心一动,下意识的看向星空后,不禁弯了弯嘴角:他们终于来了!
归沅双眼中已是一派浑浊,故它最先觉察到清气的到来。它愈发心急起来,虽然不知为何,但总觉得温言的血能帮助自己恢复力量。眼看着几位星君马上要到来,以自己和迎芷的现存力量来说,也定是插翅难逃。那么,只能赌一把了!
它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迎芷,迎芷便立刻操纵琴弦去拉扯那青色披帛。
星帘急急飞去,将若干法器打在那些琴弦上。文砚又是担忧又是心急,咬咬牙掏出了星帘送他的那把银杏叶折扇,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迎芷腾出一只手去拉文砚,文砚顺着她的力道走过去,却趁她不注意之时,打开折扇打向空中双眼。
“啊!”一只睁大的眼睛被扇面上的神力所击中,痛苦的闭上眼。另一只眼睛震怒的看向文砚,接着它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法术好似突然对他无用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就与我们一起坠入魔道罢!
那双眼睛凶狠的扑向文砚,星帘不假思索的想要挡在文砚身前。
但一瞬后,她怔怔的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个人缓缓滑落在地,身上还带着两个巨大的伤口,不知所措的弯腰抱住了他。
星帘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眼中竟然开始蓄起了泪水:“你怎么……这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你这章写的什么玩意儿?
作者:……我很努力了,相信我。
星帘: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作者:下一章下一章……我保证!
星帘:我且等着,哼!
第40章 阳寿已尽
文砚也急急往前快走了几步, 惊呼出声:“……殿下!”
只见温言躺在星帘的臂弯里,温柔的注视着她。看到她落泪后,便吃力地抬起手, 想要替她拭去泪水。
但他每艰难的说出一个字, 嘴边就会冒出几丝血沫, 胸膛上那两个血洞也会流出更多鲜血:“襄王……有……梦, 神……女……无……心……”
“你别说话,我马上给你治伤——”星帘眼中泪水扑簌簌的掉落在他身上, 消融在他的血中。
“你……便……是……那……神……女,我……心……悦……你……”
温言说完这句话后,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般,满足的笑了笑。然后,眼中千里冰雪开始逐渐融化、荒芜, 直至失去神采。
星帘呆呆的抱着他,心中震惊无法言说:那张写有“襄王有梦, 神女无心”的纸,原来是这等意思……么?
他是常常一脸和煦笑容的温言,总让她感到似曾相识的温言,笨拙又有些善良的温言……
她苦涩的低下头, 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他的双眼看起来已是有些空洞,整个人也变成了半个血人。
“温言!”星帘急忙要用神力唤回他,却被人急急出声拦下:“神女且慢!”
星帘眼含泪水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转瞬而至。那二人匆忙向她施了一礼后, 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凡人, 阳寿已尽矣。我二人乃冥界黑白无常,依律前来收取魂魄, 还望神女莫要插手。”
阳寿已尽?星帘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言,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另一边,迎芷扑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捧起一双伤痕累累的眼珠,声音中尽是痛苦:“归沅师兄!”
星帘很清楚她不能插手冥界公务,至少……现在不能。更别说,她还有要紧事要办,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无常施法取走了温言的魂魄。
夜空中,那几道含有清气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时不我待,她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星帘迅速召回青色披帛,眼中神色凌厉起来,颗颗青珠率先飞出,带动着那披帛也朝迎芷飞去,像是一张大网般笼罩住了她,并开始一点点收紧。
星帘心中怒意更浓:真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迎芷和那双眼,但多少也要让她先尝尝苦头再说!
文砚犹豫了一下,说道:“星帘——”
“温言死了,都是他们害的!难道你还要为她求情?”星帘不想再听什么,怒声反问道。
文砚看到星帘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便有些慌乱起来。他急急的想要解释,却被她挥出一方屏障隔开,冷声道:“你不必再说。”
武曲星君一行人总算赶到,匆匆谢过星帘后,便客气的请她松开披帛,要带走迎芷。
星帘一开始坚持要带她回南斗,最后却被四师兄益算星君给劝下了。
不成想她松开披帛和结界后,迎芷居然扑向文砚,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瞧向星帘的眼神也是挑衅十足。接着一道光过后,原地只剩下了一对眼睛。
这、这歹毒的女子,居然抛下了归沅的洞察目,独自求生去了么?
武曲星君在心里嗟叹不已:小师弟何必为她,将自己弄到这番领地!
文砚神色先是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斜了斜身体。接着,他看到星帘脸色一变,作势要走之时,忍不住唤道:“星帘,你不留——”
他想问:“你不留下来了么?”但转念想了想,便再也发不出声,黯然垂下了头。
星帘脚步一顿,只是因背对着他,所以文砚也不知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几息过后,她未再多说一句,招了一朵云飞走了。
神界,天府宫。
此时神界是太阳星君当值,宫内的杨柳好似有些承受不住他释放的日辉,有些蔫蔫的。
整个神界都有些燥热起来,有些星君便在自己的宫邸上方撒上了点点星辉,以来抵挡这热浪。脚下的白云也都逃得远远的,恨不得都飘去人间。看来,他又在太阴星君那里吃瘪了。
司命星君惜墨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微微摇着一柄圆扇,轻蹙秀眉,觉得有些头疼。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师妹脸上出现了“忧伤”的表情。
想到星帘此番匆忙下界也是事出有因,又是初次遇到这种事,惜墨便再也无法出言训斥她了。
星帘将脸埋于双臂中,闷声说道:“虽然我与温言认识不太久,但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只是从未想过那半块玉佩是……这等意义。”
惜墨终于缓慢开口道:“他对你有情,自是他的事,你不一定要给他同等回馈,莫要太过自责了。”
星帘忽然抬起头,恨声道:“可惜又被那迎芷给逃了,无法绑她去给师尊谢罪!”
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带着内疚:“也不知师尊如今怎样了……”
惜墨安抚道:“你去了神界几日,神界也才过了没多久而已。师尊毕竟是一方大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了这话后,星帘心中多少得到了些安慰。但又立刻又沮丧道:“可是温言他……本可以有机会继续回去做他的太子,却因替我受了一击而死。他必定沾惹上了浊气,万一堕入魔道,入不了生死轮回……”
“凡人都有生老病死,那冥界黑白无常前去收取魂魄,也是职责所在。方才你未多加干涉,才叫明智。至于是否沾了浊气……”
惜墨并不清楚事情经过,小师妹只是说了个大概过程,就一脸忧愁,她也不好细问,只好用职责一说来稍作安慰。
星帘突然出声道:“师姐,我要去趟冥界。”
“不可胡闹!”惜墨松开撑住头的手,坐直了身体,严肃起来。
星帘却异常执拗:“我要去找温言的魂魄,若他安然无恙的去了生死轮回,我便立刻回来。”
惜墨赶忙稳住她,强调道:“冥界的判词总归是会到我这里来的,我先托冥界的熟人帮忙留意一下,到时想法儿告诉你。”
星帘一拍脑门,松了口气道:“我怎地竟忘了这一茬!师姐,那就拜托你了。”
再次来到这三界交界处之时,人间又过了几年光景,附近的庄稼地早已不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很是荒凉。
星帘刚出现不久,就有一个紫色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夭君笑道:“小神女,你办完事了?”
看到如画美人冲着自己笑,星帘觉得心头乌云散开了一些,但转念想到温言和文砚,笑容便僵固在脸上,不知该从何说起。
夭君瞧她神色不虞,便转移话题道:“你来见小魔王么?”
“是的,他——”
“现如今他在我妖界养着伤,并无大碍。”夭君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若信得过我,便随我一同去瞧他罢。”
“我之前听说妖魔二界互不相容,现如今你将他收于妖界,这是否不大妥当?”星帘十分干脆的踏入妖界,边走边问道。
夭君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竟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
她如此发问,夭君便知她确实不知了,叹了口气道:“这……也不知由我来告诉你,是否合适。”
看星帘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夭君心想她多少也算是小魔王的朋友,而且那位大人也说……
眼神定了定后,解释道:“传言小魔王的母亲是妖族。据说因魔君坚持娶了他的母亲,引发了众多魔族长老的不满,但毕竟娶她之时,她已有了魔君的骨血,故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像自她产下小魔王后,魔君十分高兴,甚至打算废了原来的魔后。一些德高望重德的长老们害怕日后妖族会主宰魔界,便将她秘密处死了。”
说到这里,夭君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妖族都是天地生灵吸收清气坐化而成,他魔族却都是浊气混合清气而生,孰高孰低一眼分明,居然还担心我妖族长驱直入他魔界,实在是滑稽至极。”
夭君缓了缓,继续道:“那魔君共有三个儿子,但属这小魔王天赋最高,加上对他有所愧疚,故也最偏爱他,甚至有意传位于他。只是……”
只是?星帘向她投去问询的目光。
夭君狠狠心,实话实说道:“只是因上次迎芷从此处逃脱,魔界因暗中相处她,而被长生大帝问责,狠狠罚了一番。魔族不敢反驳长生大帝,便……借口都是因小魔王与你交好,才连累魔界受了这场责难,将他赶出魔界了。”
这下,星帘才算明白过来。
人、妖、魔都很是讲究血统纯正,这不仅是为了更好的修道,也为了能有理由长久的统治各界。之前为小魔王治伤之时,他也曾说:“这六界,只有你对我这样好。”想必就是此原因了。
之前在银杏树林中,她曾亲眼看到大魔王对小魔王出手,言语间恨不得立刻杀了他。那时她还不理解,好歹也是亲兄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大魔王还说小魔王抢了温言的什么宝物,回去做一笔交易,莫非也是……
夭君总结道:“他身上好歹也流着我妖族的血,因此我将他收于我妖界,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