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次再带你去吧。”
男人叹气一笑，转身穿过马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中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
日暮西斜，天色渐渐变暗。
“小月亮，你说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女孩坐在长椅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大伯走远的方向，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回来，眼见爸爸下班的时间就快到了，她重重叹口气。
“嗷呜。”大狗睁着乌溜溜的看着女孩，低头将头放到女孩的腿上，蹭了蹭她。
“你怎么今天这么粘人啊？”
轻轻拍了拍腿上趴着的狗头嘟囔着。
“你家的狗怎么这么大？”
稚嫩带着奶气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女孩诧异抬头，见不知什么时候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
穿着一身英伦风风衣，背着小书包，头带贝雷帽，长相精致。
就连趴在她腿上的小月亮都懒懒抬头，随即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小男孩。
见面前一人一狗神同步看向他，却不开口说话。
小男孩低头抿唇，肉肉的小手抓着书包带子，擦得锃亮的小皮鞋慢悠悠踢了下前面的小石子。
“因为它年纪比我还要大啊。”
过了会小女孩歪歪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男孩听到回答，快速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小开心。
两个小盆友都没有发现，趴在小女孩腿上的奶黄色大狗看见男孩的表情，眼中闪过浓浓的嫌弃。
“那它有多大了？”
小男孩继续找着话题，背着小书包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小女孩的身边。
“小月亮它.....比我大，应该有6，7，8岁了吧？”
女孩被问住了，想到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狗狗，那肯定是比她岁数要大吧？一边说着一边掰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认真数着。
“哦，那就是说它很老了？”
男孩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只大黄狗，“汪汪汪！”却被一直温驯乖巧的大黄狗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手。
“哼，它是不是不喜欢我？”小男孩撇撇嘴看着那只一直在瞪着自己的狗，心里有点委屈。
“哈哈哈。”小女孩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笑的一脸开心。
看着面前笑得像个糖果一样甜的小女孩，男孩害羞扭头看向别处。
“你怎么还不回家？爸爸说这么晚了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在外面玩。”
小女孩摸了摸狗狗的头安抚。
“我.....我离家出走了。”
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学着小女孩一前一后晃悠着小短腿。
“离家出走？”
“嗯，因为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所以我想去找妈妈。”
“离婚？”小女孩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妈妈爸爸不住在一起了。”男孩认真解释。
“哦，我妈妈和爸爸也不住在一起，我妈妈住在天上，那我妈妈和爸爸也是离婚了吗？”
“.....应该是吧。”看着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小男孩不自在扭过头。
5，6岁的小孩子还不知道那么多复杂的词汇，只是单纯的这么以为。
奶黄色大狗抖了抖耳朵，看着小男孩冷冷翻了个白眼。
“好啦，我要去给我爸爸买糕点去啦，你也赶快回家吧。”
女孩一撑长椅，晃悠着小短腿自己跳了下去。
“啊？”这么早就要走了啊？那他能去哪呢？
“那家糕点好吃吗？”男孩不自在问道。
“嗯嗯可好吃了。”小女孩想了想，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买吗。”
小男孩紧忙也跳下长椅追在身后小声道，“说不定我妈妈看到糕点就会和我回家了呢。”
“好啊。”
大狗跟在两个开心的小盆友身后，拉拢着耳朵，微微叹口气。
*****
走了差不多10分钟，小女孩终于找到了刘记糕饼铺子。
她在心中暗暗想着，其实要不是大伯半路带着她找近路迷路了，她早就找到了。
大伯太笨了，小女孩无奈摇头。
“就是这里吗？”背着书包的男孩贴着门往里看。
“恩呢，她家的长白糕又软又甜。”小女孩踮起脚拉起门把手开了门，带着男孩往里走。
“阿姨，我来买糕点。”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刚出炉的糕点一样甜软。
“要多少？”柜台后的女人看见女孩进门，浑暗的眼神一亮，再看到接着进门的小男孩和大狗时微微皱起眉，但下一秒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更亮了几分。
“要.....咦，你不是之前那个阿姨？”小女孩好奇的歪头打量柜台后的那个陌生的面孔。
嗯，没有之前那个阿姨好看，小女孩在心中嘀咕。
“要什么？”女人没理小女孩的问话又不耐烦的问了遍。
“要长白糕。”小女孩眨眨眼乖巧回答。
“等着，我去后面给你打包新鲜出炉的。”
说着，又隐晦看了眼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拿着手机转身跳开帘子匆忙去了后院。
奶黄色大狗迈步上前护在女孩身前，看着柜台后的女人原本站着的位置皱眉。
“这个阿姨好奇怪啊。”男孩看着门帘皱了皱小眉毛。
“哪里奇怪？”
小女孩蹲下身安抚着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有些躁动不安，一直想把她拽出去的的小月亮。
“平时我一个人出去买东西，大人都会围着我问东问西的，可是刚才那个阿姨什么都没问我们！”男孩小大人一般抱臂皱眉，“我觉得很奇怪！”
“嗷呜。”大狗此时也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认同男孩的话。
“李叔说外面有很多坏人，专门拐我们这样可爱的小孩子。”
男孩见一直看不惯他的大狗都赞同他的话，有点开心，“所以我们先出去吧，要是碰上坏人就不好了。”
“那.....”小女孩拧着小眉毛眨眨眼，被男孩说的有点害怕。
两小只快步走到门口，踮起脚想要开门，门却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打不开了。
....小女孩害怕的眨了眨眼睛。
“那个.....两个小朋友，我刚把新做好的长白糕装袋了，你们进来看看要哪一袋？”
正在他们俩努力开门的时候，帘子被女人从内撩起。
女人探头看向屋内的小女孩，忠厚的面上还带着丝笑。
“汪汪汪！”
奶黄色大狗尾巴绷的直直的，站在小女孩身前低垂着身体护住她，冲着往这边走来的女人凶狠的呲着牙。
“我.....我们先不要了。”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摇头往后退了步。
“不要”见两个小孩子惧怕的往后退，女人声音忽然拔高，掀开帘子从门后走了出来。
没有柜子的遮挡，一个骨架粗大皮肤微黑的女人手中拿着一串尼龙绳子和一把闪着冷芒的刀往这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两个小孩子顿时被吓到了。
男孩站在原地手微微发抖，下一秒他的手被一只同样颤抖的小手握紧。
“别，别怕，我保护你。”小女孩的声音磕磕巴巴，显然也在害怕。
男孩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心口处微微一动，有点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直到他转头看见一阵雪白的刀芒冲着这边而来。
下一刻，小女孩兑现了她的诺言。
昏暗的灯火一闪一闪，被切割的杂乱无章的画面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啪嗒’一下按了静音键。
男孩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能看到闭着眼冲他扑过来的小女孩。
看到了护在女孩身前的大狗死死咬住那个女人拿着刀子的手，在上面留下了狰狞模糊的牙印。
看到小女孩肩膀上被划破向外翻开的伤疤。
看到挡在女孩身前的大黄狗在血泊中不断在抽搐，毛茸茸的脖颈上那个粉色颈圈沾满了暗黑色的污渍....
看到了那只狗闭眼前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天旋地转，小男孩眼前一片黑暗。
*****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机。”空姐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再睁眼，越祈眼神茫然了一瞬，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那里空空的，没有梦里熟悉的束缚感。
“嗯。”越祈低下头看着手中紧握的手机，还没有传来信息，淡淡应了一声。
“小伙子你不舒服吗？”
穿着一身唐装鬓角花白的中年男人冷肃的面容上带着淡淡关心，“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没有，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越祈轻抚额头，眉心微蹙。
“梦？”
“对，梦.....”
第61章 番外梦中梦二
梦里画面模糊不清, 像是泛黄的老旧照片。
梦中他好像守着一个小女孩从牙牙学语到得到第一个奖状......
交到第一个朋友时的开心......做错事挨罚时的委屈......得到第一个礼物时的兴奋....
他一直在近距离安静的看着，陪着，守着。
他经历了很多现实中不曾有过的情绪, 就算是现在，梦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那留下的暖暖的感觉依旧聚集在心口处不曾冷去。
他陪着梦中的小女孩度过了他短短的一生, 直到最后.....
梦里的小女该好像一直叫他，小月亮？
越祈有些困惑，他怎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
那不是高中时期，他第一次变成狗后被莫媛捡到后起的名字嘛？
难道是变成狗的后遗症？
越祈自嘲。
在他还是越祈的时候, 莫媛总是黏在他身后，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甚至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了她, 只当是身后多了条安静的小尾巴。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越祈有些记不得了。
可能是好几次当场撞见到莫媛欺原蔚蔚时？
原蔚蔚每次都因为莫媛而偷偷躲在角落里擦眼泪时？
他觉得那双清澈的眼长错了地方。
原蔚蔚是小时候救过她的小女孩，即使长大后她变了, 他也必须守护她。
就像小时候, 她紧紧握住他手时的坚定。
于是他对莫媛冷淡, 不假辞色，希望她不要再纠缠他，不要再去伤害他要保护的人。
然后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变成了一只奶黄色的小土狗。
他不安, 焦急，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 被莫媛救了。
真是讽刺，他上午才刚刚对她冷冷嘲讽说再也不想见到她，结果还没到晚上, 他却住进了莫媛家中。
她对他很好，给他买了进口的食物，温暖的小垫子，带他去看医生。
他心中有一丝动摇，但随后就被原蔚蔚委屈的泪光代替。
嗤，不过装模作样罢了。
那一天，在校门口，他从莫媛温暖的怀中跳到了原蔚蔚那边。
看到那双眼中渐渐暗淡的亮光，他别过头去，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他这么告诉自己。
在原蔚蔚那里待了几天，虽然她对自己变成的狗狗很好，但不知怎么他觉很烦躁。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一辈子做一只狗。
他下定决心，将自己的状态以邮件的方式告诉了他最信任的人，李叔。
经过几次验证，李叔相信了这个荒谬的事情，把他从原蔚蔚家中接走。
接下来，各种检测，冰冷的实验，和漫长的等待磨平了原来那个嚣张自傲的越祈。
他渐渐变得安静，冷漠。
可能是上天的惩罚或是诅咒，即使用尽各种方法依旧找不到他变身的原因，也不能让他恢复。
直到三年后。
不知原因，他恢复成人形。
走在A大校园内，越祈在校门处见到了原蔚蔚。
她依旧如初，笑的单纯美好，像是枝头绽放的柔弱花朵。
她怎么会在A大？以她的成绩，根本考不上A大吧？
哦，对了，是他之前让人把她塞进来的。
越祈心中默默想着。
但是那一瞬间，不知怎么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甜甜的梨涡，和一个毫无依据的怀疑。
他遵从自己的内心，重新开始调查。
没想到，原蔚蔚真的骗了他。
当李叔问他，他是怎么发现的时候。
“可能是当了四年的非人类，感觉比较灵吧。”
越祈看着调查结果上最终显示的几个人，而其中就有那个双眼晶亮的女孩的照片，闭眼自嘲。
“好像有什么人把这件事的线索全都抹去了，恐怕还要一天时间才能确定到到底哪一个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李叔自责。
“帮我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他看着调查资料上那个女孩的信息，声音藏着压抑的急切。
“可是，我们还没确定。”
“越快越好。”
“.....”李叔有些无奈，“那原蔚蔚....？”
“....她最想要什么，就让她失去什么。”半响后越祈声音淡淡，“加倍。”
只是让她加倍归还不属于她的东西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像是他一样，做错了事，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
回忆结束，越祈看着关机的手机，眼睫投下一片阴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