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桃的爸爸,那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爸爸。
他文能教陆桃数数、背诗,武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他看起来是一位当官的严肃叔叔,却多才多艺,又会画画又会吹唢呐。
他时而不会厨艺,连面条也能煮糊,时而又能做出特别好吃的东西。
他还会许多别人都不会的人生哲学,比如人不要怕犯错误,只要你不怕屁股开花;再比如这点小事,哪值得难过,你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陆桃的爸爸也是班里唯一一个,会花心思给孩子买衣服的爸爸,虽然有点精分= =。
陆桃最爱美,听人问起衣服,立马来了精神,“是爸爸给的。”
同学们哪知道她说爸爸给的,基本上不是从二五零那抽奖抽到的,就是拿积分兑换的。
他们只知道桃桃的爸爸很厉害,如果衣服是他买的,可能过很久,都买不到。不像桃桃妈妈,桃桃妈妈给的衣服都是千秀的,商场肯定有卖。
闻言,娟娟几个都有些失望。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问:“桃桃,你脸上没起疹子,捂这么严实干嘛?”
陆桃:“……”
事实证明,戴着个能遮住全脸的大口罩,比豁牙还引人注目。
偏陆桃都遮得这么严实了,不论老师还是同学,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什么起疹子了,破皮了,青了,众人猜测纷纷,说得比豁牙了还可怕。
陆桃每听一句,小鼻子就要抽一下,口罩下面的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小姑娘情绪低落,直到下午放学,在校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清俊少年。
魏朝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有了青春期少年特有的高瘦模样。
他推着辆自行车停在陆边,面上虽然淡淡的,却生得实在好看,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好多小女生都在偷瞟他,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就是单纯的欣赏。
见到他,陆桃眼睛一亮,背着书包和画板跑了过去,“魏朝哥哥!”
说来也巧,魏朝的爷爷,和陆桃的亲爷爷,刚好是战友。
战乱时期,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所以陆国平当初失忆,想根据口音回来找记忆,江父才会特地想办法联系魏老爷子,托他照顾一二。
前几个月,陆国平带着妻子儿女搬到省城,第一件事就是去魏家拜访。
魏朝对什么故交家弟弟妹妹不感兴趣,听说奶奶家要来客人,就想回自己家做作业。
结果人都走到门口了,看见来的是陆桃,又默默跟了回来,还把书包藏进了房间里。
魏老太太纳闷,仔细瞅了陆桃两眼,终于反应过来。
唉呀妈呀,这不是照片上那小丫头吗?
那些照片朝朝宝贝得什么似的,谁也不让碰,她还是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心里有了猜测,魏老太太仔细一观察,发现自从陆桃来了后,自家孙子果然有人情味多了。
老太太很欣慰,本来就对陆国平印象不错,爱屋及乌之下,待一家人更热情了。
因为两家有这种缘分,陈芳秀跟杨馥清也亲近起来。两家常来常往,如今陆桃明面上的绘画老师,也是魏家人帮着介绍的。
现在魏朝跟陆桃,已经是师兄妹了。每天放学,魏朝都会来接陆桃一起去上课。
见陆桃用口罩把整张脸都蒙上了,魏朝眼中也闪过意外。
他刚要问怎么了,陆辉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扯开了口罩的带子。
然后,魏朝就看到了小姑娘憋红的小脸,因吃惊而微张的粉唇,还有粉唇间缺了一颗的门牙。
他一怔,“桃桃换牙了?”
陆桃这才感觉眼前有点亮,空气有点清新,灌进嘴巴里的风,有点凉= =。
小姑娘一把捂上嘴,气鼓鼓去追陆辉。
陆辉笑着跑开,“哈哈哈哈,看你还惦不惦记跟他一起玩!”
陆桃最怕在魏朝面前丢丑,闻言更气,泪花花都飙出来了。
最后还是魏朝帮着哄的人,“桃桃先掉的左边的牙吧?当初我也先掉的左边。”
陆桃闻言一愣,捂着小嘴问:“魏朝哥哥也掉过牙吗?”
“当然掉过。”
魏朝点头,回去就画了张自己豁牙的画给陆桃,让她知道换牙一点也不丑。还给她做了个倒计时的小本本,每天陪她一起记录新牙长大的过程。
陆桃总算没那么别扭了,就是总挡着小嘴巴说话,坚决奉行笑不露齿。陈保科带着对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还笑了她一场,气得她躲回屋里半天没理人。
家里人见了都乐得不行,陈保科那对象也直呼可爱。
看她眼神羞涩,和陈保科相处间颇有默契,陈芳秀心里欣慰,“你俩也处挺长时间了,你看啥时候方便,咱们两家见见,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准备在省城这边建厂后,陈芳秀先把陈保科派了过来。
没想到,陈保科和当初那麻花辫姑娘还真有缘,两人在省城又碰上了。
那姑娘也是倔,返乡两年亲戚朋友给介绍了不少对象,愣是一个没看。
她家里人都愁死了,后来发现她和陈保科处上了,才知道当初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人都追省城来了,还有啥可挑的,姑娘家里也就没反对。这次让她跟着陈保科来陈芳秀这里,就是想透个口风出来,商量一下两人的婚事。
陈芳秀知道后,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几天,陈广发和卢桂英老两口就来了省城。
陈保科订婚那天,陆桃的牙终于长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美滋滋在镜子前照了又照,陈芳秀则在塞得满满的衣柜里,帮她找当天要穿的衣服,“今天有点凉,得多穿点,你看这件行不行?”
问完好半晌,也没听她应声。
陈芳秀忍不住回头,“怎么了?”
小姑娘沉默良久,捧着什么转过身,“哇”地大哭出声。
“桃、桃桃又豁牙了!”
第70章 番外2
陆桃上初一那一年, 魏朝因为数学成绩优异,提前被水木大学录取了。
少年不用去上课,闲着没事就打打球、画画画, 给陆桃补补数学。
没错, 补数学。
即使有文昌塔, 对比在美术和唢呐上的造诣, 数学依旧是陆桃的短板。每次考完试, 看着明显拖后腿的数学成绩,她都想吹起心爱的大宝贝, 送自己一首《凉凉》。
二五零也很无语, 【现在网课都不管用了,只有姓魏那小子给你讲, 你这脑子才开窍。我看你不是学不会,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陆桃脸一红, “我哪有?是魏朝哥哥讲得好。”
当然, 他也的确很好看就是了。
陆外贸协会资深会员桃抬眸看了眼旁边正低头翻书的少年, 默默在心里补充了句。
下一秒, 她耳边就传来二五零莫得感情的一声“呵呵”。
陆桃装没听见。
托那些超前的动画片的福, 十岁那年,她终于意识到二五零口中的系统, 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那一段时间,她就像移动版十万个为什么,每天追着二五零问这问那, 好奇得不得了。
可惜有些科技太过先进, 二五零解释了,她也听不懂。到现在,她仍然只能理解个大概, 装样子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谁也发现不了她身上有什么异常。
魏朝见她咬着唇儿发呆,就以为她是在冥思苦想,轻声问她:“不会做?”
陆桃不好意思一笑,“我再想想。”
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微卷的发尾随意散落在肩侧,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娇憨。
魏朝目光顿了顿,长指将书又翻过一页,拿起放在一边的钢笔,低眸演算起来。
二五零又开始哔哔,【你看看人家!人家都自学到大学了,你连初中数学都搞不定。我当初怎么就没绑他?绑他多好啊,名字我都给自己想好了,叫学霸养成系统。】
陆桃一听不乐意了,“说的好像你想绑谁就能绑谁,当初还不是你自己绑挫人。”
心里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好奇地往魏朝的演算本上看了眼,“这是大学的吗?”
少年的字很漂亮,演算过程也行云流水,就是公式太复杂,只看一眼她便开始发晕。
陆桃枕着手臂,下意识蹙了蹙眉,没注意靠得太近,呼出的气息刚好扑在对方的胳膊上。
魏朝觉得有些痒,耳根也微微发烫,默了两秒才低低“嗯”了声,“大三的。”
“大三的?”
陆桃闻言瞪圆眼,果断离他远远的,“请恕我等学渣见识浅薄,告辞。”
她这模样实在可爱,魏朝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装作不经意地问:“这周末有空吗?”
“没有。”陆桃低头按着圆珠笔,说,“这周六我姥爷七十大寿,我们得回去给他祝寿。周五下午就走,假我妈妈都帮我请好了。”
听说她没空,魏朝眼中闪过失望。
但面上,他还是像往常那般表情平静,“那就等你回来再说,重阳路那边的动物园开了,你不是想看大熊猫吗?我陪你去。”
“真的?”
陆桃一下子精神了,幸福地眯起眼,开始期待下周末去动物园rua滚滚。
周五晚上跟着爸妈回到秀水县的时候,她还乐颠颠跑去二舅家里,跟小表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等你放暑假,一定要去省城找我,我带你去看大熊猫。”
黄小梅手艺好,但太过老实,不适合做管理人员。陈芳秀在省城建厂后,县分厂另外聘请了厂长,原先做中高档服装的工作室则独立出来,由她亲自带着人手工缝制。
陈保民也专门去学了开车,负责帮厂里进布料送货,一家人五年前就搬到了县里。
此刻,两口子正和陆国平还有陈芳秀,一起商量着明天这个寿要怎么过。
照陈保民的意思,最好能把老两口接县里来,在饭店摆两桌热闹热闹。
陈家向来低调,老人过寿从不对外宣扬。但七十是整寿,做儿女的总不能不上心。
陈芳秀更了解爸妈的脾性,笑着摇摇头,“咱爸咱妈肯定不乐意。”朴实惯了的人,即使现在生活今非昔比了,比起去饭店,仍然更喜欢做一桌子菜在家聚聚。
果然第二天早上回到青山大队,胡秋香已经杀猪宰鸡,开始张罗酒席了。
这几年,青山大队变化很大。
队里修了水泥路,不少人家盖上了大瓦房,连去县里念书的高中生,都骑得起自行车了。
说起来,青山大队现在也是十里八乡,最不重男轻女的。
不管是编草帽,还是陈芳秀的服装厂,用的都是女人。队里但凡手巧点的姑娘,到了说亲的年龄媒人都能踏破门槛,经常是几家抢着要。
而陈芳秀的服装厂又有规定,招收的工人最少要高中文凭,导致全县女孩子的失学率急速下降。
队里人心存感激,陈家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堆人抢着来帮忙。
陈芳秀他们进门的时候,两个邻居家嫂子就在帮忙拔鸡毛,干得热火朝天。
看到他们一行,众人都高兴坏了,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还有人问“保科呢?保科两口子咋没带着孩子回来?”
陈芳秀笑道:“小巧他们单位不好请假,保科他们中午才能到。”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感慨。
当初别人给陈保科介绍对象,陈保科不想看,还有人嘲讽他,让他有能耐找个城里媳妇儿。
结果人家不仅真找了个城里媳妇儿,还在省城扎根落户,过得有滋有味。
大家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摊上了那么个能干的姐姐。
不过论命好,应该没人比得上桃桃,那可是来当公主享福的。
这么想着,众人的目光又开始寻找陆桃的身影。
可惜小姑娘早钻进厨房了,正啃着卢桂英塞给她的一块排骨,啃得满嘴流油,“嗯,还是姥姥烧的排骨好吃。””
卢桂英一见这个小外孙女,就笑得看不着眼睛,“姥姥烧得好,你大舅妈养的猪也好。”
黄小梅手巧,陈保科则头脑灵活,在千秀的销售部门混得如鱼得水。
唯有陈保国和胡秋香两口子什么都不会,看着别人家的好日子,只能干羡慕。
后来还是陆桃无意间问了一句,姥姥和舅妈这么会养猪,怎么不多养几头?胡秋香才反应过来,在队里搞了个养猪场,搞得还不错。
眼看着腰包鼓起来了,胡秋香看陆桃的眼神就跟看金娃娃似的,恨不得给她塑个金身设个供桌。现在胡秋香屋里还挂着她的照片呢,没事儿就要偷偷拜一拜。
说起陈家养的猪,二五零也得意起来,【还不是多亏我给你的仙人球?要不是爸爸我,你们家这些猪早飞升了,哪能长这么壮实,还留下这么多子子孙孙。】
陆桃早习惯了它的自卖自夸,在心里跟着点头,“对,爸爸最厉害了。不过,”她话锋一转,“人家猪的孙子都长这么大了,爸爸你怎么还是单身?”
二五零一噎,【单身怎么了?爸爸我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不对,爸爸我拥有无限寿命,还能穿梭各个位面,我用得着找女朋友吗?】
“用不着用不着。”
陆桃在心里应着,唇角忍不住上扬,觉得这日子过得又快又有趣。
一家人热热闹闹,给老爷子陈广发过完七十大寿,才带着卢桂英塞的大包小包离开。
回省城后的下一个周末,魏朝果然买好票,约陆桃一起去看大熊猫。
当天早上,魏朝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换了身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碰到姑姑家表弟,对方立马冲他挤眉弄眼,“穿这么好看干啥去?见你那小童养媳?”
魏朝一下子不自在起来,“什么童养媳?小时候不懂事乱说的,你也当真。”
到了青春期,他才知道什么叫童养媳。有好一阵,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这三个字。
不过那时候桃桃还小,他也只当她是妹妹,特别放在心上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