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陆辉和陆桃被溅了一脸水,陆强也彻底目瞪狗呆。
这、这也行?
不都是人抓鱼吗?还有鱼会傻到自己往桶里跳?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哗啦——又一条大鱼破水而出。
再然后是第三条……
陆强嘴巴张大,在风中彻底石化成了一个小号的傻逼。
陆辉也被吓了一跳。
这小河最深的地方,也才刚刚没过大人的腰,哪来那么大的鱼?
不过他反应还算迅速,想也不想帮妹妹稳住水桶,防止鱼跑了。
兄妹俩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直到水面彻底归于平静,才松了口气。
小陆桃一身狼狈,却抱着水桶,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哥哥,这么大的鱼,咱们怎么吃呀?”
“怎么吃……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陆辉还有点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该承受这么多,需要好好缓缓。
小陆桃闻言,认真想了想,问:“可以夹在饼干里吃吗?”
陆辉还没反应过来,她耳边二五零的声音先滋滋乱响起来。
【夹在饼干里,你怎么不把它做成仰望星空?爸爸我给你鱼,是让你这么浪费的吗?】
“仰望星空?”小姑娘疑惑地眨眨眼,“是有星星的时候才能吃吗?”
【你就当是这样吧。对了,你怎么不怕水了?】
小姑娘一顿,“对哦,我怎么不怕水了?”
她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惊喜地跳起来,“桃桃好啦!桃桃不怕啦!桃桃真勇敢!”
二五零:【……】
等小兄妹俩费力地把水桶拖到岸上,陆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了影儿。
不过小陆桃记性短,已经忘了他这个堂哥,一心只思考怎么把鱼儿弄回家。
她和哥哥都太小啦,两个人一起抬,还是一路走一路洒水,累得她气都喘不匀了。
还好,他们刚离开河边,就遇上了邻居家宋刚叔叔。
宋刚叔叔虽然长得凶,但是人特别好,随手就帮他们把水桶拎起来啦。
宋刚叔叔还对他们的战利品表示了惊叹,“哟,哪来这么大的鱼?这一条得有两三斤了吧。”
“村头河里抓的。”
“爸爸给的。”
小兄妹俩同时开口,说法却南辕北辙。
陆辉转头看看一本正经的妹妹,果断改口:“我说错了,是爸爸给的。”
两个小家伙眉眼有五分相似,个顶个的漂亮可爱,实在很讨人喜欢。
宋刚被他们逗乐了,也不刨根问底,只笑着逗他们:“那你们这鱼卖不卖啊?”
这年代,个人买卖东西那叫投机倒把,一旦被人举报,是要挨批*斗的。
虽然私底下照样有人偷着交易,陆桃和陆辉这样的小孩子却不太清楚。
陆桃当时就咬起了小手指,“卖?是像供销社里那样卖吗?”
陆辉懂得多一点,认真想了想,道:宋刚叔叔帮我们把灯泡换了,我们就给你一条。“”
陈芳秀腿不好,家里坏了的灯泡到现在还没换,这几天他们晚上都只能摸黑。
小孩子想法很单纯,都不会衡量鱼和灯泡的价值,觉得有需要,就换了。
宋刚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并没打算占小孩子便宜。不仅答应了帮两个小家伙换灯泡,送他们到家后,还和陈芳秀商量好价格,准备掏钱买鱼。
他挑了一条,用绳子串好,回去拿灯泡和钱去了。
陈芳秀这才把湿漉漉的小陆桃叫过来,“你这一身水咋弄的?”问起兄妹俩鱼的事。
另一边,陆国富刚从公社回来,就见自家儿子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他跑了一个下午,也没把陆老太太弄出来,本来就心情不好,看到儿子这样更是来气,“咋了?这么大个小伙子还哭,没出息。”
“你儿子看到人家抓到鱼了,馋的。”李春兰在里屋没好气地说。
陆国富还以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几条鱼吗?你想吃,自己去河里抓。”
“你说得倒轻巧。”陆强抽抽鼻子,“自己抓,能抓到一尺长的鱼吗?”
“咱们这哪来一尺长的鱼?谁要是能抓到这么大的,我管他叫奶奶。”
陆国富不耐烦地把儿子往边上赶,“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搁这儿占地方。”
他一脚迈进门,咕嘟嘟灌下一大缸子水,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白跑一趟了吧?”李春兰慢悠悠地说,“叫你别去你不听。”
“那是我妈,我能不管吗?”
陆国富瞪她一眼,“你有功夫在这儿说风凉话,咋不帮我想想办法?我爹死的早,我妈一个人把我们哥俩拉扯大,可没少吃苦。总不能老了老了,还让她去蹲大牢吧?”
李春兰道:“这话跟我说没用,你去跟你嫂子说去,咱妈又不是我告进去的。”
说起这个陆国富就来气,“你说嫂子她是咋想的?就算咱妈对她是有点……她也不能这么干呀?再说,她这一闹,全大队都知道了,她也不嫌丢人……”
两口子才说了没几句,陆强又哭着跑了进来,非要吃大鱼。
陆国富被他吵烦了,又想找陈芳秀说说陆老太太的事,干脆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李春兰听了脸色立马一变,“去啥去,厢房那边闹鬼你忘了?”
陆国富不耐烦道:“什么闹鬼不闹鬼?咱妈不是说了,这世上没鬼吗?”
他叫儿子老老实实在家等着,不许再扯了嗓子嚎,就往大哥大嫂屋里去。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他又转身折了回来。
“你不是不怕吗?咋又回来了?”李春兰问他。
陆国富没说话,翻箱倒柜找了个锤子藏在袖子里,这才安心出门。
陆国富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嫂子,你看看这个够不够亮?”
他脚步一顿,继而心里一怒。
大哥才没了一年,她就在家里勾勾搭搭,她还把不把陆家放在眼里?
他一脚踹开门,正要兴师问罪,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雄壮背影。
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缸子,你咋在这儿?”
不是陆国富怂。
主要是宋刚这个人,长得太壮,人也出了名的讲义气,不好惹。
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已经打遍队里无敌手,凶名在外。
当年他初中毕业,开始到队里挣工分,陆国富刚好和他一个组。陆国富因为偷懒拖后腿,还被他揍过两次,印象不要太深刻。
对待陆国富,宋刚就没什么好脸了,“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陆国富气势又弱了一半。
陈芳秀听到他的声音,冷淡地问:“你来我家有啥事儿?”
有宋刚在,陆老太太的事肯定没法说了。
陆国富急中生智,从袖子里拿出了锤子,“我过来还锤子,上回借完忘了还了。”
“锤子?”陈芳秀疑惑。
她不记得陆国富来借过锤子,更何况陆老太太和二房一家从他们家拿东西,就从来没还过。
然而不等她问更多,陆国富已经转身走了,“东西我放门口了,嫂子你别忘了。”
一直走出厢房,陆国富才顿住脚步,懊恼地一拍脑门,“怎么就把锤子送人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在大哥手里吃过这种亏,哪里能甘心?
于是趁里面人不注意,他又偷偷进门,把门口不远放着的两条鱼连桶一起拎走了。
等小陆桃跟着哥哥把宋刚送出门,回来看自己抓的鱼鱼时,才发现鱼鱼不见了。
她瞪圆眼睛,疑惑地把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小姑娘终于嘴一扁,大哭起来,“鱼鱼……桃桃的鱼鱼……桃桃的鱼鱼不见啦……”
那嗓门,比起在河边受惊的时候,一点也不逊色。
陈芳秀和陆辉很快被惊动,“桃桃,桃桃你咋了?”
“桃桃的鱼鱼……爸爸给、给桃桃的鱼鱼……”小陆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里面可不止有两条大鱼,还有她用屁屁抓到的小鱼鱼。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手,哦不,是亲屁股抓到鱼,怎么说没就没了?
陆辉到底大一些,猜测道:“是不是二叔拿走了?”
除了宋刚,之前就只有他来过。宋刚不可能拿,那就只能是他了。
陈芳秀一听,就要下炕,“桃桃别哭,妈妈找他去。”
陆桃却一把抱住她的腿,“妈妈别去,腿……嗝儿……腿会疼……”
就在这时,二五零的声音在小陆桃耳边响起,【不用去找了,系统发放的奖励有保护机制。不经过宿主的同意,谁也没办法将其占为己有。】
“什、什么意思?”小姑娘抽噎着问。
【意思就是,桃桃小宝贝的鱼鱼,一会儿就自己飞回来了。】
陆国富虽然丢了锤子,但拿回来两条大鱼,算算其实一点也不亏。
他把水桶放到望眼欲穿的陆强面前,“今天晚上就让你妈做给你吃,行了吧?老大的人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只会哭,你哭那鱼就能自己飞来啊?”
陆强哭能不能没人知道,但小陆桃哭肯定能。
陆国富去屋里歇了会儿,正准备出来杀鱼,就发现连鱼带桶都不见了。
“春兰,那桶你动地方了?”他问媳妇儿。
“我就没出去过,上哪儿动去?”李春兰没好气道。
“那……”陆国富又转向儿子,“大强你动了?”
“我没有。”陆强赶忙摇头。
都没动,那鱼怎么没了?
总不能是自己长翅膀飞了吧?
陆国富正疑惑,厢房那边突然传来小姑娘的欢呼,“爸爸好厉害,鱼鱼飞回来啦!”
一瞬间,两口子的脸色全变了。
第10章 报告
陆老太太拘留了三天,才被教育了一顿,从公社派出所放了回来。
回去还不算结束。
派出所的同志联系了队里妇联,让多给她上上政治课,提高一下思想觉悟。
难为老太太三代贫农,从小就没上过学也不识字,老了老了,居然还要上政治课。
去公社的时候是坐着摩托车去的,一路突突突,吸足了眼球。
回来的时候陆老太太尽可能低调,可还是受到了不少注目和指点。
光看那些人的眼神,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被抓走这三天,队里人是怎么议论的。
好容易熬到家门口,陆老太太刚进院,就闻到了鲜美的鱼汤味。
她心里顿时来了火。
老二媳妇长能耐了啊,她在公社吃苦,他们在家里吃鱼,还把不把她这个婆婆放眼里了?
可是再一闻,不对啊,这鱼汤味儿怎么是从老大家传过来的?
老太太正疑惑,就见厢房那边,孙女小陆桃乐颠颠抱着几根柴火往屋里跑。
她在公社派出所熬瘦了,小家伙却愈发的精神,一张小脸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看到她回来,小陆桃似乎惊了一下,转身就窜进门里,掉了一根柴火都顾不得捡。
下一秒,敞开的房门就被吃力地关上了,稚嫩的小奶音在门里响起,“快、快锁门,奶奶回来啦!不对,哥哥你藏好,桃桃锁!”
老太太立马想到了害自己被抓的倒霉儿媳妇,脑仁突突地疼。
只是她才从派出所回来,所有人都盯着她呢,再气也只能咬牙忍着。
陆老太太拉长个脸,回了正屋,进门却发现正屋冷锅冷灶,还没开始做饭。
她儿子儿媳妇全都眼下青黑,一个比一个精神萎靡,跟纵欲过度了似的。
唯一可能正常点的大孙子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又跑哪里野去了。
老太太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咋了?看我回来了,不欢迎啊?”
“哪有的事儿。”李春兰勉强扯出个笑,“再说我俩也不知道妈你今天回来。”
陆老太太一见她,就想起自己上车前那一幕,能给她好脸才怪。
老太太直接冷哼一声,问宝贝小儿子,“国富你说,你俩这到底是咋了?”
“没咋。”陆国富抬头,透过窗户看眼厢房那边,压低声音,“妈,你不在家这两天,咱家又闹鬼了,你说,大哥他是不是……”
如果说陆国平真变成鬼了,谁最害怕,那无疑是陆老太太。
她一听心里就是一咯噔,脸上却还要故作镇定,“啥闹鬼?别听你媳妇瞎扯淡。”
“不是春兰说的。”陆国富声音更低,“是我亲眼看见的。”
他把那天偷鱼的事跟陆老太太说了一遍,一说完老太太也陷入沉默,屋内只剩三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不知谁敲了敲他们家的门,“叶菊花,叶菊花同志在吗?”
陆老太太一抖,差点从炕沿上掉下来,“谁?谁叫我?”
见她这样,原本最害怕的李春兰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妈,来的是个女的。”
“哦哦,是个女的啊。”
陆老太太松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去应了门,“我在家,同志你们有啥事儿吗?”
两个女同志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你好,我们是妇联的干事,派出所的同志让我们来和你谈谈。你别紧张,就是普通谈话,也用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