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确实有一首诗,诸位请听。”薛夷光笑着站起来,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诗念了出来,这首诗在今日所有的诗中只能算是中上,比不上那位刚才那位称赞园林景色的举子,自然也比不上裴邵所作的诗。
其实,薛夷光想要作弊很容易,她有班昭和蔡琰两位大佬,可以写出《悲愤诗》的才女蔡琰大佬,作一两首诗对于蔡琰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薛夷光却并没有让蔡琰帮自己,不是她矫情,而是她不想让再在众人面前露出破绽。
薛夷光的诗做的不好,整个京中的人都知道,她要是这个时候突然写出来一首佳作,才会被怀疑。她被太子扒马甲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所以这段时间她是慎之又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切都小心行事。
反正她考中解元绝不是因为那首五言八韵诗,她没必要在这个方面遮遮掩掩。
薛夷光的诗念完后,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裴邵听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说薛夷光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考上举人,还是解元,这根本就是方九时畏惧安国公府和皇室,给薛夷光开的后门。
“原来这就是解元公的诗才。”裴邵不屑地看向薛夷光。
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出裴邵语气中的讽刺,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吱声,他们这些人中,不是寒门学子,就是普通官宦人家,在场的举子中,身分最高的就是薛夷光和裴邵了,事涉两个国公府,没有人敢说话,给自己找麻烦。
薛夷光看了眼裴邵,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知道裴邵和苏夷玉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地都觉得她好欺负,跑她这挑衅。她就这么看着像是软柿子吗?
其实,薛夷光不知道的是,她在京中确实是被称为脾气较好的贵女了,毕竟薛夷光在京中并不骄纵,除了和苏夷玉之间的不愉快,也没有和人争吵过,对下人的态度也是友善,并无太多大魏宗室和勋贵之女的骄矜,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永嘉郡主脾气好,是个和善人。
薛夷光自然不是个软柿子,很多时候,她只是不屑于计较而已,但是对于裴邵这种欺负到家门前的人,薛夷光自然是要回击的。
“京中众人都知道我不善诗词。”薛夷光对于自己的短板从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后又道:“而整个京中也都知道裴世子善诗词,裴世子以己之长攻我之短,要是还不胜,那次啊是笑掉大牙。”
“裴世子若是质疑我的才学也不要紧,我相信在场的诸位可能都有相同的疑问,这不要紧。”薛夷光看向在场的众人,接着道:“乡试之后,闱墨就会出来,大家到时候可以去看我的文章,若是有不服的,我在安国公府随时恭候。”所谓闱墨,就是乡试和会是的主考选中试卷中叫好的文章汇刊成书,以供士子观摩效仿,这种书籍便是闱墨。她是解元,她的文章必然会出现在闱墨上,所以薛夷光从来不怕质疑,有质疑澄清就好,她相信自己的实力足够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比如裴邵。
薛夷光的话说完后,旁边的方九时也跟着起来,对着众人道:“诗词不过是小道,诸位若是对本官选出的解元有疑问,便去看闱墨,有些人沉迷诗词小道,在其他方面不下功夫,名次不如别人便胡乱猜想,心思狭隘之辈才会如此想。”
方九时自然是生气的,一是因为老师托自己照顾的人他没有照顾好,被人找了麻烦,他愧对老师的嘱托,另外就是裴邵刚才讥讽的话,分明就是在质疑他这个主考官不公正,有徇私舞弊之嫌,这关乎他自身的清誉和官声,这让方九时如何能忍?
裴邵见到方九时站在薛夷光那边,话语中也全在贬低于他,不过他并不退缩,在场的其他人因为方九时是座师不敢招惹,但是裴邵却不同,他不惧怕方九时。他父亲是齐国公,姨母是文贵妃,他与二皇子是表亲,如何会惧怕方九时?他只是不想得罪方九时背后的杨廷和,但不代表他会怕了方九时。
不过,这个时候裴邵也并不想和方九时闹得太僵,只是冷声道:“那我等就期待闱墨了。”
裴邵顺着台阶下来,薛夷光却不会这么轻易算了,裴邵先招惹了她,她若是不报复回去,裴邵就真会把她当成软柿子随意□□了。
“我的诗再不好,也是我自己所作。”薛夷光看着裴邵冷声道:“据我所知裴世子和苏四姑娘诗集抄袭的事情至今都没有定论,今日裴世子作出的这首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裴世子自己所做?还是又从别的地方偷来的?我们也没有个定论不是?”
裴邵没想到薛夷光会当众提诗集的事情讥讽他,这让裴邵委实怒了,指着薛夷光道:“郡主慎言!裴某从不做抄袭之事!”
薛夷光自然知道诗集的事情不是裴邵所做,但是裴邵都能挑衅她,她还不能恶心裴邵了?
“谁又知道裴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正所谓空口无凭!”薛夷光也不饶人,她的文采究竟如何可以用闱墨证明,但是裴邵诗集的事情要是有办法证明,也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澄清了。
对,她就是在恶心裴邵!
说完后,薛夷光对着方九时道了别,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鹿鸣宴上呆太久,有她在,这鹿鸣宴的举子都不自在,有裴邵的事情在,薛夷光就正好借口离开了。
裴邵的脸色始终不好,他和薛夷光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他们之间的梁子,自从薛夷光不承认他们之间婚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结下了梁子。
其实,裴邵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针对薛夷光,这样对他的名声也不好。但是裴邵在见到薛夷光后,就控制不住从内心散发的怒气,他觉得这场鹿鸣宴将他和薛夷光放在一起,而且他还在名次上落后这么多,这对裴邵来说就像是耻辱一般。
他对薛夷光的怨念和恨意,一直以来就有。在他们两人还有婚约的时候,薛夷光就一直对他十分漠视,完全不像是未婚妻对待未婚夫的态度,这种漠视,让裴邵愤怒。薛夷光是郡主,在身份上压他一头,现在,在科举上也压他一头,这让裴邵如何不恨?
不过,他也知道今日是他冲动了,让人看了笑话,裴邵深吸一口气,就像是父亲说得一样,他的养气功夫还要再练。他今天在来之前的时候其实告诫过自己不要冲动,只是在看到薛夷光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
裴邵告诫自己,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另一边的薛夷光却在快登上马车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第124章 游学
薛夷光看着面前叫住自己的人, 这个人就是之前评论园林设计和率先在鹿鸣宴上作诗的人,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此人似乎叫作庄磬。
“在下庄磬, 见过郡主。”庄磬彬彬有礼地对着薛夷光行礼。
薛夷光不清楚这位庄磬叫住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但是因着其对杨阁老大怕马屁的行为,薛夷光对其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到底为同科举人, 薛夷光还是点头道:“庄举子诗才斐然。”
这对于薛夷光来说不过是客气的话,但是在庄磬听来却是薛夷光在赞扬自己的诗才, 心中兴奋。
薛夷光搞不懂这位举子叫住她干什么, 便问道:“庄举子要是没有什么事, 我还要回府。”
庄磬听到薛夷光类似逐人的话,也不生气,赶紧道:“是这样的,庄某和其余的一些同科想要在京都的鹤立楼办一场文会, 同科的大部分人都会参加, 不知郡主是否有时间赏脸?”
薛夷光看了眼庄磬, 庄磬长得算是不错,俊秀才子的模样,据她所知, 庄磬家中富裕,但却并不是出身权贵之家,能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就开始带着同科的举人举办文会, 俨然成了京中举人的领头羊, 而且此人善于溜须拍马钻营事情, 这种人在官场上一看就是八面玲珑之辈。
“我就不去了。”薛夷光最终摇头拒绝了, 道:“我去了你们也不会自在。”之后薛夷光对着庄磬点了点头,便直接上了辇车。
庄磬看着薛夷光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这位永嘉郡主也不像京中传闻的如此和善,拒绝人都如此干脆利落,而且不是容易讨好之辈。
这时,从一旁也走出来几位举子,对着庄磬问道:“如何?永嘉郡主可是答应了?”
“以庄兄的才学,永嘉郡主一定是欣赏的,应当是应了庄兄的邀约了吧?”另一位举子对着庄磬打趣道:“我们刚才在一旁看,郡主对庄兄的态度和善极了,和对待裴世子完全不同。”
“庄兄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都样样出众,此次中举也是经魁,比那齐国公世子还要高上不少,郡主对庄兄一定心有好感,庄兄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旁边又有举子眨了眨眼,一副揶揄嬉笑的样子。
乡试中,中试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能成为经魁,可见庄磬的才学不低。
庄磬听着众人的打趣,摇头道:“郡主并没有答应我的邀请。”说完后还对着旁边打趣的人道:“别胡乱说话,事关郡主清誉,我等还是不要胡乱说话。”但是对于那些人说薛夷光对她态度和善的话,却没有否认。
其实,当庄磬知道自己和永嘉郡主成为同科举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些想法了,鹿鸣宴上,庄磬极力在薛夷光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学,虽然被裴邵在诗文上压了一头,但是他早就打听过了,永嘉郡住不善诗词,即便是他被裴邵压上一头,永嘉郡主也不会看低自己。而且比起裴邵的咄咄逼人,庄磬尽力让自己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庄磬确实是汲汲营营之人,不然也不会有那盛赞园林之事,其实直到现在,庄磬都不知道自己拍在马腿上了,还正好被薛夷光听见,他觉得他是正确的。他父亲曾经教过他,若是遇到不懂的东西,只需要赞扬主人家就好,这样即便你说得不对,主人家也会因为面子不反驳自己,有时还会大喜,这是处世之道。
其实,庄磬出身商贾之家,家中富裕,但是文化上的熏陶却略有不足,家中子弟众多,只有他一个人有念书的天赋,家中只有财,在官场上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所以庄磬在中举后就给自己规划好了,他一定要娶一位名门贵女为妻,这样他以后的仕途之路才能够顺畅。
只是这些名门贵女所在的地方他根本就进不去,他当时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他可以娶座师的女儿,只是据他所知,座师方九时的女儿最大的还不到十岁,这样的话他只能在会试后娶妻。当然,除去座师的女儿外,他唯一可以接触到的只有同科的永嘉郡主。
庄磬确实抱着想要接触永嘉郡主,做仪宾的想法,若是能成功,他就能背靠安国公府,还有一个受皇家宠爱的妻子,这样他的仕途将一路畅通。
只不过,事情并不顺利,他觉得永嘉郡主虽然脾气温和,但是并不容易接近,他之前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是庄磬却不想要放弃。他重新招呼着众人回到鹿鸣宴,鹿鸣宴这样结交人脉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全都放在永嘉郡主身上,他已经打听过了,这其中除了裴邵外,还有不少高官之子,只要和这些人结交上,以后京中的各种宴会他也能有了门路,婚事也有更多的选择。
薛夷光不知道庄磬对自己的觊觎,若是知道,也不会当一回事,庄磬想要娶她不利于痴人说梦,先不说她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庄磬,就说太后还打算撮合她与五皇子呢,还有京中各大高门勋贵觊觎她婚事的也不少,这些人都能排成一队了,庄磬根本排不上号。
此时,群里的大佬们,不禁对着薛夷光问道:“群主,你不打算结交人脉吗?”问话的是同昌公主,“我看我大唐的那些考进士科的人,各个都参加各种宴会,结交人脉,群主你这样对你以后的仕途不好。”
“大魏的科举和唐朝不同,唐朝在一定程度上参加科举的人还需要由官员推荐,投牒自进能成功者很少,所以那个时候诸多才子都会参加各种宴会,找到能为欣赏自己的官员,让这些官员为自己作推荐。”薛夷光和同昌公主普及大魏和唐朝科举的不同,大魏的科举更类似于明朝的科举。
薛夷光说完后,冯有接着道:“群主只适合做孤臣,不怡结交太广的人脉。太子多疑,而且他已经发现群主的不同,若是这个时候群主广交群臣,难免太子不会多想,太子对群主现在包容,但以后怎样谁也不敢确定,帝王多疑,群主还是只要做个孤臣就好。”
薛夷光听后也点头,“冯有姐姐说得对,我只适合做孤臣。”她的未来全部掌握在太子手中,她怕太子多心,毕竟一个超出这个时代的知识能给大魏带来的是机遇还是危机是不可估量的,太子绝不会让她成为大魏的危机。
“那接下来群主打算做什么?”巴清问道,她现在的商业帝国已经初具规模,她离自己首富的梦想更进了一步,她自然是希望接下来群主能够好好经营自己的产业,毕竟春闱还要过一年才能举行。
大魏的春闱和明清时期不同,是在秋闱过后一年的春天才会举行,这中间的一年多时间,薛夷光自然也有别的打算。
“可能会去游学。”薛夷光想了想回答道:“太子和老师都说过我对大魏的情况了解不够,所以我打算出去走走。”她一直生活在京都,从来都不了解京都外面的情况,这在之后的为政上就有了很大的短板,薛夷光不希望这个短板一直跟着自己,所以想要出去游学。
在古时,出去游学是很常见的事情。
第二日,薛夷光在和张微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张微果然十分赞同,“这个想法很好,我这两天就将我这些年游历的地方给你列举出来,你出去走走后,就会发现天下之大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出去走走,最起码你的心胸会开阔起来。”
“我大魏地貌广阔,风土人情各不相同,所以在施政之时,各地也不能用相同之法,有的地方甚至律法不通,这些你游历后就会发现。”张微这些年周游各地,对于这些有很深刻的体悟,所以在说这些的时候很是感慨。
“你的两个师兄在会试前也都是游历过的。”张微是很支持薛夷光想要游历的想法的,之前他还觉得这个弟子是个女弟子,不一定愿意出去游历,如今看来,是他小看了这个徒弟,目光深远,知道自身的不足,而且还会愿意改进,这很不容易。
薛夷光获得了张微的支持很是开心,但是当她把这个结果告诉安国公夫妇的时候,安国公夫妇却沉默了。对于安国公夫妇来说,女儿刚回来,却又要离开自己,他们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们又不想让女儿的愿望落空。
“你容我和你阿爹商议商议。”安国公夫人温柔地对着女儿说道。
薛夷光点头,她没有选择先告诉太子,而是选择先告诉安国公夫妇,便是想要给安国公夫妇接受的时间,她不想要逼迫他们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