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三姐心内又起了焦躁,按捺住性子问她道:“姐姐还有什么疑虑不成?”
黎二姐犹豫道:“招赘……便是要做一家之主,以往我只想早日终身有靠,如今反倒要男人来靠我,我倒不知该怎么样……”
黎三姐想想她二姐平日的性子是最柔弱不过的,说得难听些,便是软弱,没个主心骨儿,必得有个人靠着,便也明白过来。
她心里正在想怎么和她二姐说,便听她娘笑道:“二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左右也有三姐儿招婿,三姐儿,不如就让你二姐嫁人罢了。”
黎三姐心里又起了一股火,才要说话,便被黎二姐扯着袖子求道:“好三妹妹,左右家里是有你当家做主的,我也治不住男人,不如就让我出阁罢。”
黎二姐说得可怜,黎三姐却站起来甩开她二姐的手,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娘好姐姐,你们背着我早就商量好了,是不是?”
“二姐,你又听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黎二唯唯诺诺张不开口,黎三姐不看她,扭头看着黎老娘道:“呵,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
“无非就是凭着二姐的品貌,左右这里没人知道前事,虽说二姐是寡妇,却没有子女,尽可以找一位做官的姐夫,二姐做了官太太,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娘也好收笔聘礼聘金,又有做官的姐夫孝顺着,往后接着做您的老太太,是不是?”
“先想法子把二姐嫁出去,看二姐过得好,再用二姐的‘好日子’劝服我。”
“左右娘才不管到底是什么样儿官儿会迎娶两个没根基没出身没财产没兄弟的平民女子,姐姐对外还是寡妇呢,人家有钱有势,凭什么娶咱们家的人?”
黎老娘被戳中了心思,面上由红转紫,青筋在额上一跳一跳。
黎三姐再转头看黎二姐,见她也满面通红,冷哼一声道:“二姐,我劝你还是别听娘的,以前你不是听娘的和那性贾的纠缠?后果还没受够?”
“你既然想嫁人,我不拦你,只是二姐你要清楚,就算你嫁人找的男人比招赘找的好些,也好不上多少,还是你愿意为了银子钱去侍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还是你觉得那性贾的挺好?还是你觉得做小做二房也行?”
看黎二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黎三姐便直接问道:“二姐你听不听我的?”
黎二姐看看羞恼万分的娘,再看看眼神冷冷的妹妹,心下一凛,忙道:“我,我听妹妹的!”
黎三姐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往官媒过去!姐姐要嫁谁,得我看了说了算,不然你往后是生是死,我也管不了你!”
姐妹俩行到家门口,黎三姐迈步就要进去,黎二姐把她往身边一拽,悄声央求道:“好妹妹,我往后都听你的,绝无二话,娘年岁大了糊涂,你让让她罢。”
黎三姐撇嘴道:“才刚四十出头,哪里就老糊涂了?”
她说了这句话,看黎二姐又要求她,忙道:“好姐姐,只要娘不再有什么糊涂想头,我也不说她。”
黎二姐松了一口气,叹道:“也不知道你才十七岁的人儿,怎么心里这么多主意。”
黎三姐不答话,心想我要是没主意,咱们娘儿三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黎二姐黎三姐毕竟容色十分出众,黎二姐温婉似水,黎三姐娇艳泼辣有主意,再者看上去黎家也还颇有些钱财,日子也过得,官媒便十分殷勤的替她们寻找夫婿婆家。
她们姐妹两个年岁又不大,就是嫁过人丧了夫的黎二姐年纪也才十九岁,还没有孩子,也有不少年轻男子想要求娶黎二姐为妻的。
黎三姐替她姐姐挑挑拣拣了三个月,她挑的头婚没孩子人品好又上进的,黎二姐却或是嫌人家家里太穷没根基,或是嫌人生得不好,都拒了。
最后黎三姐被磨得没脾气,只好听了黎二姐的意思,选定了一家要娶续弦的武官,从六品,是总督府副典军。
这位花副典军今年三十八岁,家中无子,只有一女,年已十八,春日里才招婿成了婚,本无续弦之意。
只是花家姑娘成婚后,不忍她父亲老年孤孤单单的一个,便力劝她父亲娶一位新妻,好互相多照顾照顾,做女儿女婿的是孝顺,却不如身边人贴心顺意。
花副典军见是女儿的孝心,吃女儿磨不过,只好应了,却和官媒说明女儿已经招婿成婚,往后便如家中嫡长子一般继承家业,再续娶的妻子若还生下子女,只能算作别人家里的次子地位,往后自己去拼前程。
本来若没有这说法,花副典军人年纪也不算太大,又有官职俸禄,只有一女没有儿子,生得也健壮,就算是续弦也能娶到不错的闺女。
偏生他心意定了家中东西都是女儿的,续娶妻子的儿女只能统共分到三成,便不好办了。
而黎二姐对外说是寡妇再嫁,又无根基,人也生得貌美,性格软和,恰能和花副典军相配。
黎老娘明知如此,却撺掇黎二姐应下了这门婚事,心道这男人嘴上说得好听,二姐儿和他过上了日子,他心思怎能不被二姐儿勾去?
等二姐儿生下个儿子,他再喜欢女儿,怎能越得过儿子去?到时候花家的财产东西还不都是二姐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黎二姐黎三姐就是尤二姐尤三姐哈~前文交代过她们改回了亲爹的姓氏~
大家都太牛皮惹,猜得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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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心计
黎老娘这回心思对谁都没说, 甚至还在黎三姐面前道:“这一家子好,就算女儿立了户承家业,好歹你二姐生下个一男半女, 也算终身有靠了。”
黎三姐还能不知她娘心里想的什么?
但已经拒了这么多家, 上次官媒的面色便已不大好看,这回花家着实无可再挑的了,若是再拒,只怕往后再难在官媒那里说话。
既然姐姐难得愿意, 那便应下了罢, 若不然她们黎家又得传出不好的名声,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西北给她们再去搬家?
和官媒说定了日子双方相看, 黎老娘便拉着黎二姐挑衣服挑首饰,力图把她打扮得玉人儿一般,让那花副典军一见了就喜欢。
黎三姐见黎老娘给黎二姐挑的都是什么粉色红色, 金钗花钗, 便出言提醒道:“人家花家是想娶续弦,花副典军极疼女儿,定是想找一位温柔贤淑不争不抢的妻子, 二姐若真打扮得这样,人家未必敢和咱家结亲。”
“再说了,咱们对外说二姐是再婚,死了丈夫的, 怎好打扮得这么鲜妍?素淡些罢了。”
黎老娘深觉黎三姐说得有理, 忙笑道:“我老糊涂了,怎么还按着……咳, 闺女的模样打扮?”
她说完,忙又找出几身衣服, 一一在黎二姐身上比划过,最后选了一件淡耦合色的上衣,下面儿紫薇色裙子,外头再披一件薄香色披帛,看上去十分温柔素净又不失体面。
黎老娘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样也好,二姐儿本就生得可怜些,这样婷婷一立一唤人,哪个男人能不心软?
她又替黎二姐梳了一回头发,挑了个又家常又不失礼的单螺髻,几只珠钗一挽,真正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黎老娘端详了一会儿黎二姐,又是满意一笑,心道以二姐的容貌身段儿,连国公府的少爷都喜欢得不得了离不开,还怕笼络不住一个小小六品武夫?
等到相看那日,黎老娘起了个大早,亲手又替黎二姐打扮了一回,她自己则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头上只两根银簪,一支金簪,打扮得十分庄重。
黎老娘年轻时本就生得极好,现下虽到了四十岁,仍是风韵犹存,再加上她惯是会在外头做出一副和善样子的,笑眯眯站在门口迎接花家人,还真像是一位和善的太太。
远远的响起马蹄声,听声音还不是一匹,似乎是三四匹的样儿,还有车轮声,黎老娘心道若马都是花家自家的,这花家家财倒还真有些,不然怎地能养得起三四匹马?
马蹄声近了,黎老娘便忙地出门等着迎接花家人来。
现今她们家住的院子前后共有两进,前院儿有车马厩门房库房并一排倒座,有两间打扫了出来做两个老男仆住处,剩下的都空着。
后院儿便是三间小正房并左右厢房,黎老娘独个住在三间正屋里,东厢房住着黎二姐黎三姐姐妹俩,黎家仅剩下的三四个婆子丫头都住在耳房里,西厢房耳房是厨房,别的地方也空着。
为了今日给花家一个好印象,黎老娘这两天亲自带着婆子丫头们把前院儿后院儿都打扫了一回,现在起身往门外一站,颇觉得有些腰酸。
官媒还在她身边儿说笑,黎老娘也放不下面子去揉腰,只好心里想等二姐儿做了官家夫人,她就多买两个丫头使唤,再用不着她自个儿动手做活儿。
听见脚步声近了,官媒忙迎出二门去接人,黎老娘只管在正屋门口等着。
官媒先迈进了脚儿,手上一请,先进来了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武人打扮的男子,生得健壮。
黎老娘赶紧打量了两眼这男子的样貌,见他虽然皮肤粗糙些,举动也有些粗鲁,到底人还是生得有几分的俊,看上去身体也好,不至于让二姐守活寡生不了孩子。
虽然这样貌没法儿和珍大爷比,但怎奈如今世事不由人,二姐能嫁到这样人家好歹也是太太能享福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样貌就能着些罢。
黎老娘心下满意,看花副典军跨过二门,才要使丫头上去迎,就见花副典军让到一边儿,后面出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
那女子梳着妇人发式,穿着一身骑马的洋红衣裳,生得和花副典军眉眼之间很有那么几分相似,一看便知两人是父女,想来她便是花副典军那位招婿的女儿。
黎老娘才要出口的话卡了壳儿。
这谁家做爹的要娶媳妇儿,还要女儿一起过来的?
官媒忙领着他们父女两个上前,看黎老娘面有犹豫之色,笑解释道:“花副典军心疼女儿,定要让花娘子也跟着过来相看相看。”
“再说了,迟早都是一家人,让二姑娘先见见人儿,往后相处起来也和气呀,您说是不是?”
花副典军抱拳行礼道:“在下花良平,见过黎家太太,请恕在下无礼,因家中各项事现一应都是小女掌着,续弦之事也都是小女操持,故今日带了小女一起前来,请太太见谅。”
那边儿花娘子也对她一福,道:“花真见过黎老娘。”
黎老娘心里不由得一堵,本来以为二姐儿过了门儿就能做上当家太太,看如今的情状,还不知道二姐进了门儿有没有站的地方!
但官媒还在一旁看着,左邻右舍都等着看她们这次相看的结果,挑了这么些日子才挑出一个人,黎老娘心里再不痛快,面上还是得笑道:“见一见是应该的,二姐儿就在屋里等着呢,请。”
黎老娘说完话,就转身进了门儿,官媒忙殷勤着领花家父女也进去。
花真走在最后,品味才刚黎老娘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嘴角浮起一个玩味的笑。
花良平娶过妻子,和先妻情深意重,本早已无续弦之意,今次续娶不过为了安女儿的心,他自己倒觉得娶不娶都一样。
他今年三十八岁,也不是毛头小子了,黎二姐虽然容色出众几乎是他今生所见最美的女子,却也只能让他生出钦羡之意和男人的冲动,却并无情爱之心。
黎二姐经过贾珍这样富贵之家小意温柔的爷们,还见过贾珍贾蓉等容貌俊俏的公子哥儿,花良平这样军中汉子自然不大对她的脾性。
但三妹子日夜在她耳边叮嘱,她也自知再要找好的也不能了,不如安分过日子,还能得个好结果,便尽力把花良平往好的地方儿想。
第一点就是娘说的,花副典军娶过妻子,还那般重情,想来定然是个会疼人的。
而且今日一见,他生得容貌不差,就是粗糙了些,但过日子又不能看脸过,他这样威武汉子,方才是她终身的依靠。
第二点便是他有从六品官职,她一进门儿便有安人的诰命,家里吃穿不愁,日子丰足,职位也稳当,不是比昔日定下亲事的张华强上百倍?
第三便是妹妹说过,花家几乎都是花娘子当家做主,让她婚事成了好好过日子,千万莫要去和花娘子争风。
她知道三妹子的意思,她是做继母的,本就不好做人,花娘子又已成人,和花副典军父女情深,她平白去挑事儿作闹,想也知道花副典军向着谁。
但她也怕万一花娘子是位难相与的,她不好和花娘子争风,万一花娘子看她不顺眼又该怎地?
谁知今日她便见到了花娘子,看上去是一位知礼明理的娘子,人也和善,她便放下大半儿的心了。
花副典军看女儿不说话,知女儿没什么意见,便出言夸了黎二姐几句。
黎二姐心下也中意这桩婚事,便谦辞几句,又夸花副典军威武云云。
相看的两人都是中意的,黎老娘本来心里不满,见了二姐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笑呵呵的应下官媒换庚帖,心想等成了婚,二姐不愁没有机会。
女儿再亲也已成家,哪里比得上枕边人呢?
花黎两家定下亲事,官媒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哄得两家都喜笑颜开。
婚事已定,黎老娘便亲把花家父女送到二门处,立在二门看他们父女又骑马走了,又极谢过官媒。
花家车里装了许多礼品,黎老娘看过一回,觉得还算满意,便分了二姐三姐些东西,独个倚在炕上细想该怎么教二姐夺家业。
而花副典军看行得离黎家门远了,方皱眉问花真道:“真儿,那黎家太太分明没安着好心,不知往后指使她女儿如何搅家,你才刚怎么没说话?”
花真笑道:“爹别担心,我自有道理。”
“那黎老娘虽然心坏,但我看黎二姐倒是还好,一看就是个不大有主心骨耳根子软的,她娘能指使她,我就不能?”
“再者她到了咱们家,便是咱家的人,若起了坏心,爹也不是糊涂人,我也不是软弱的,总有法子料理,不会让外人坏了咱们家里的清净。”
花副典军叹道:“真儿,人心易变,也没人能一直明白下去,我就怕让你受到一星半点儿的委屈,到时候我怎么往地下去见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