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怀又再四赔罪,看林海确实像是不放在心上了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回身出门把他二儿子林游叫进来,说道:“不瞒海大侄子说,我家里虽然有他们兄弟三个,但是没一个读书上头成器的。”
“倒是我这老二游儿, 比他哥哥弟弟们聪明些, 平日里也十分勤快。如今十五岁了,一直在家中, 也没个长进。请大侄子带去,只管做个小厮跑跑腿, 让他也涨些见识。”
林海见林思怀言辞恳切,认错态度诚恳,再见那林游倒是目光坚定清正,便笑道:“家中这些事,都是拙荆在管。好与不好,游兄弟得去见见拙荆,她同意了才好说。”
林思怀听了,心里对他侄媳妇在家中的地位认知更明确了,大骂家里的老婆没眼色,胡乱行事。决心这回再也不事事惯着她了,最后都把家里头孩子的前程耽误了。
文皎见了林游,第一印象就不错。他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从进来起礼数周全,低着头,眼神儿一点不乱飘。再考问些算数为人行事,也都还上得了台面。
再思及家中正好缺人,文皎便有些意动,笑道:“你愿意出去做些事,倒是有些志气,很好。但是我得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是跟着我做事,可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一切行事自有家规,若是你犯了事,我这个人想必你也听说了,是不看亲戚情面的。”
林游是家中老二,不似大哥早早长大了娶了妻,从来都得父亲看重,又不似老三是家中老幺,一向母亲爱如珍宝,是平日家中最受忽视的那个。倒是养出了他想出去挣一番事业的心。
他也自知母亲行事不妥,已经得罪了海嫂子,本来不报多大希望。没成想海嫂子愿意不计前嫌。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一心想要抓住,听海嫂子如此说,知道是为了将来彼此面上好看,一点儿也不犹豫,恭恭敬敬的应了。
文皎想到他母亲的行事,再看林游,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心想一个不着调的娘倒是养出一个好儿子来,于是又勉励两句。到底男女有别,令他先回去收拾东西,等着不日启程。
在家乡呆得几日,除了检查祭祀田地和留银子兴建家塾外,每日都有不同的婶娘,或是嫂子,或是弟妹,或是侄媳妇上门来奉承文皎。更有甚者还有去奉承葛娘子的。目的都是想让自家孩子或是丈夫攀附上刑部尚书这棵大树。
文皎这几日也留心择选,独木难支,林家没有什么近亲,也只能在这一支里头选些得用的了。最后择了林六代中十八岁的林明,和林五代林游一起做个管家帮手。
林海则考察了有意跟去京中读书的少年功课,除了卫氏之子,林六代秀才公林昌外,还择了林七代中的亲兄弟俩林岭和林峰。
于是夫妻两个共带着祖孙三代六人,九月初二日从苏州出发,走陆路往金陵去了。
一路上慢慢行走,游山玩水,也走了七八日,方看到巍峨的金陵城墙。这七八日里,林海便开始给林昌林岭林峰三人讲授些四书五经,三人倒是都勤恳认学。其中最小的林峰才八岁,他哥哥林岭才十一岁,虽然年幼想家,但学习上也毫不懈怠,倒是叫林海颇感欣慰。
文皎则直接把林明林游交给二管家林安,一路上正好让林安先带着他们,熟悉家中规矩。自己则或是在车里留心听着林海讲课。林海讲得深入浅出,把复杂的道理变简单,听起来十分有趣。或是下车请葛娘子教她和黛玉一起骑马,或是欣赏一路风光,十分惬意。
这日到了金陵城,城中也有苏家陪嫁给文皎的宅子一所,早有人打扫干净,升起火灶,烧上热水。一家人刚洗漱完毕,吃罢晚饭,门上就报金陵知府送上拜帖。
这金陵知府就是给黛玉做了一年老师,护送黛玉上京,由五品员外郎贾政举荐,得了从四品金陵知府之位的贾雨村。
因着原书的关系,文皎对这贾雨村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不知林海对贾雨村观感如何,因此便不出声,只闷头喝茶。
谁知推举了贾雨村的林海,看了拜帖,面上也只平平,但还是吩咐人磨墨回帖,请他后日来府相见。
文皎见林海一边回帖,一边面色极淡,嘴角绷得紧紧的,不由得打趣道:“老爷既不想见他,不见就是了,怎么为难得和丑媳妇见公婆似的?”
林海叹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文皎更奇了:“我记得这位贾知府还做过玉儿的老师,老爷还举荐他去了荣府,想来是欣赏他的为人才如此。怎的在老爷嘴里,他又成了小人了?”
林海已写完了回帖,交给了人令明早送去,一边洗手说道:“本以为他是个才干优长,志向高远之人。谁知这回私盐案里面,他虽才到任时日不长,并未参与,但这一年也隐约知道一些,不过装作不知。这也罢了,明哲保身而已。”
一面说,林海一面流露出了惋惜之情,叹道:“谁知这一事发,他竟能胡乱攀咬,落井下石,往日的同僚之情,竟一丝也不顾。只顾着媚上保身,真是……”
听林海如此说,文皎反倒放下了心。既然这贾雨村已经漏了马脚,相信林海也不会再信任此人,必会有所防备。
因想到后日家里就要来个讨厌的人,文皎便决定明日就上街上逛去,先痛快痛快再说。想起苏州城中三日,又撒娇做痴让林海与她同去。林海见文皎笑意盈盈的可爱,便把刚刚的糟心事丢到一边,笑着应了。
谁知第二日出门,文皎才发现还多了林昌林岭林峰和林明林游五个,欲要问林海,又想到林海前几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来又把今日的出行当做教学时间了,不禁大感扫兴。
又见一路上果真林海都把心思放在这五个小子身上,文皎心中不快,索性有帷帽遮挡着,就算面色难看些也看不出来。
因林海一直无子,虽不说,只是心中到底遗憾。前几年将黛玉假充男儿教养,稍解了膝下空虚之感。只是后来贾敏去了,文皎再把黛玉接回来,黛玉已经大了,倒是和文皎更亲近些,也有了新的朋友,林海反不好多管了。
现在得了几个族弟族侄祖孙教养,倒是让林海想教养儿子那颗心得到了些许的满足,因此正在兴头上,难免忽视了文皎。
文皎也不好在街上和林海分辨,只好同黛玉并葛娘子陆清说说话,玩笑解闷。两对母女在一起,倒是谈得开开心心,一行四人就把林海四个远远撂在后头了。
谁知正逛着,忽地听到前边吵嚷起来,似是两家争人。因带着黛玉,文皎本不欲多管,但是心中一动,想难道这么巧,正是地处金陵,今年又正是发旨中选。
见身边嬷嬷家丁也带了二三十个,文皎便令林安速速上前打探到底何事吵嚷,又叫人速去后头请老爷前来。
林安回来报,说是两家争一女,一家是皇商薛家,另一家是乡绅冯家。那当爹的把女儿卖了两家,先卖给冯家,后卖给薛家,现今正好叫两家碰上了。薛家公子身边七/八个人,人多势众,冯家公子虽只带了两三个人,却也不肯相让,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文皎一听便知是薛蟠打死人命,强夺英莲之事正好叫自己赶上了。既然已经穿到这里,先救了林海黛玉,又碰巧救了晴雯。如今正是天缘凑巧救一救英莲的机会,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日后难以心安。
因此当机立断,留下跟着的嬷嬷丫头,加上二管家林安带着四五个家丁,命他们千万护好黛玉陆清,嘱咐两个女孩子就在原地等待,哪儿也不许去。
见黛玉拉着陆清认真应了,文皎又相请葛娘子道:“我平日最见不得这样事,卖儿卖女就罢了,又相卖两家,还有仗势欺人的。烦请娘子与我同去看看,若是有不平之事,娘子在身旁,我也好有些底气。”
葛氏西北出身,习得一身武艺,听了这事本就心中难平,想上前去看看。见文皎把陆清黛玉都安排妥当,又如此相请,正好合了心意,当即便笑着答应了。
于是文皎和葛氏再带上十个家丁,十二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前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书“金陵应天府缺出”,但是金陵就是南京,南京又称应天,这个金陵-应天府我就很懵。可能是曹老先生春秋笔法,用金陵指代江苏这样?
本文里贾雨村就是金陵知府,金陵就是应天就是江宁就是南京,是两江总督(江苏 江西 安徽)驻地。不然我就蒙圈了哈哈哈哈。
然后原书中是贾雨村才到任就遇到了薛蟠一案,这里把贾雨村到任的时间提前了一年哦~不然黛玉6岁上京,贾政开始给贾雨村走门路,现在黛玉都8岁了,感觉这走门路的时间有点久啊……原书里面还说“不上两月”就有缺出,我就当做BUG处理了。
明天开始双更哦小可爱们~明天是二合一六千字嘻嘻
昨天被喷说我正文不好好写,作话说太多……我……我真的好生气啊当时,所以虽然写文都要来不及了,还是打了一大串话单独写了个评论回复她,我……
算了以后有这个时间我还是多回回各位小可爱的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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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拉架
薛蟠今年十三岁, 是这金陵城中斗鸡走狗,老大无成,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中的翘楚。
因打算送妹妹入京待选, 这几日家中收拾东西, 因此各处忙乱,狼烟动地的。薛蟠本就不耐烦在家里呆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家丁仆从上街当大爷去了。
只是到了街上, 这逛逛, 那看看,也没什么新鲜的, 富贵公子哥儿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无味。又想起听说这几日倚红楼新来了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还未开/苞。不日就要上京去了,也不知这京中的勾栏院里头, 姑娘能不能有江南的这么水灵。
再想到今日身上带足了银子, 薛蟠大爷哼着曲儿就往倚红楼去。谁知行了还没一半的路程,就看到路边有个卖女儿的。
要说路上卖儿卖女的多了,他薛大爷真是看都懒得看。但是那小姑娘长得真是太俊了, 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真是长得细/皮/嫩/肉,才这么大点就有如此容貌,想来以后张开了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呐。
于是他薛大爷两步走到那卖姑娘的爹旁边, 手指轻轻挑起那小姑娘的脸儿, 问道:“卖多少银子?”
那男的见了他薛大爷这等气势,畏畏缩缩, 伸出五个手指头:“五、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买这么个绝色小姑娘, 薛大爷一点没犹豫,掏了银票给了那拐子,就要拉那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的小手还没摸着,就听见一声怒喝:“你干什么!”
冯渊这名字虽然起得有点不吉利,但是从小到大,长了十八岁,他还没碰见过什么冤屈之事。
虽然父母早亡,但是他家中也颇有薄产。每年收个几百两银子的租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也够他喝酒吃肉,绫罗绸缎,同契弟们交际交际,痛痛快快的活个一辈子了。
那日正是和人聚会散了,回家路上,看到一卖女儿的。冯冤本是只好男风,极厌女子,谁知见了这丫头,正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心中极爱,决意把这丫头买回来做妾,今生只娶她一个,再也不沾男风,好好过日子。
因此虽然五百两银子是他家一年的收成,冯渊还是立时回家取了银子将这丫头买下。又因尊重她,所以议定三日后在来接。
冯渊回了家,自己在家买了红烛红绸,又找人给她做衣服,打首饰,还打算买两个丫头服侍他新媳妇,又预备雇车轿等,忙乱不休。
谁知第二日,冯渊正在街上买东西,正好就看一个狂徒要拉他媳妇的手!冯渊不禁大怒,喝到:“你干什么!”
那薛蟠何曾受过这等呵斥。他是母亲的老来子,快三十岁上才得了他一个,一直溺爱非常。本来还有他父亲能管管,等他父亲前几年走了之后,他娘更是管不住他了。母亲妹妹说话从来都是温柔细语,还有家下人和那掌柜们帮闲的,谁敢对他大小声?
因此薛蟠听了这声呵斥,怒上心头,顾不上拉姑娘的小手,先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穷酸人,便摇了摇手上扇子,鄙视道:“爷买个丫头,你喊个屁!爷看你是活腻歪了?你满金陵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薛蟠的名头?要是晓事的,趁早滚开!”
薛蟠大名,冯渊也有所耳闻,按理说以他平日的行事,此时就该趁早赔罪走人,认这个倒霉就算了。金陵城这么多高门大户,他不过小小乡绅,得罪不起。
只是冯渊心中实在是舍不下他未过门的媳妇,倒是平白生出几分勇气来,上前先做个揖,道:“薛大爷,小人姓冯,这丫头是昨日已经付钱买下的,只等三日后来接。想必是这人一女卖两家的缘故。请薛大爷高抬贵手,把这丫头让给我罢。小人感激不尽。”
谁知那拐子见两家说上话了,心中害怕,偷偷的就往后退,恰被冯渊看见,喝到:“你跑什么,给我说清楚!”带着人就上前去追。薛蟠心中也自生气,令人把那拐子逮回来,两家合力打了个臭死。
打了半日,那拐子已经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冯渊见那小丫头在旁边吓得直哭,十分心疼,忙又作揖对薛蟠道:“薛大爷,这丫头是我昨日先买的,烦请薛大爷把银子都收了,就当做我给薛大爷赔罪,这丫头我就带回去了。”
薛蟠是个从不让人的,听了此话大怒道:“老子缺你几个臭钱?你不打听打听我薛家是什么人家?今日这丫头老子还就要带回去了,滚开!”说着就要上前去拽那丫头。
冯渊心中着急,竟直接挡在薛蟠面前。薛蟠伸手去推,毕竟年纪小些,竟没推动。这下薛蟠心中更恼,怒上心头,喝到:“你们都是死的?还不给老子上!”
薛蟠身后七八个家丁一拥而上,正把那冯渊手脚都拿住,举拳要开打时,却听到一声女子爆喝:“住手!”
这一声怒吼实在是响彻街道,薛蟠并家丁和冯渊以及远远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耳朵一阵疼痛,嗡嗡作响,不禁都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去,原来是一身穿碧色劲装,手拿长剑的高挑女子,站在路中间大喝:“光天化日,殴伤人命,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