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炭治郎就因为想站起来却受肚子的影响而向前摔倒,脑袋用力磕在桌角,响亮的撞击声差点没让若菜哭出来,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不是我自夸——”炭治郎幽幽抬起头来,指了指没有流多少血的额头,“我从小脑袋就特别硬。”
“笨蛋!!!”
带着哭腔的骂声让炭治郎一愣,下一秒整个脑袋被柔软的什么东西包裹,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出来,渗入皮肤乃至全身四肢百骸。
好温暖。
家人离开他以来第一次感到安心,为什么要替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哭啊……
若菜胡乱抹掉眼泪,匆匆跑上楼拿来医药箱,仔细清洗血污后发现正如炭治郎所说,破损的地方不深,只是些皮外伤。
用棉签沾了些酒精小心翼翼地涂到伤口上消毒,口中哄孩子般低声念着“痛~痛~飞走了~”,倒是让炭治郎忍俊不禁。
笑得太用力导致被食物撑大的腹部一阵钝痛,炭治郎捂住肚子痛得呲牙咧嘴依然笑着说,“若菜你是把我当成伽百子——”
话音未落,炭治郎先是一怔,他没想到自己会轻易提到鬼的事,但话中断得太过突兀,又觉得有些刻意,迟疑一秒,想要解释。
若菜没有多想,只当他突然不说话是肚子疼,拿来医药箱,找出健胃消食的药,剥出一颗递给他,“这是促进消化的,快吃了吧,肯定胀得很难受,我再去给你煮些山楂汤。”
“嗯,谢谢。”
见炭治郎接过药,若菜好歹松了口气,直奔厨房。
炭治郎遗忘了刚才的尴尬,顺从地把这粒白色药片吞入口中,嚼了两下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连连吐舌头,“好苦!还很涩!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东西,当初父亲喝的药味道都比这好多了……咳咳……”
把材料处理好下锅煮,若菜一走过来就看到炭治郎猛灌茶水的模样,赶紧叫住他,“都这么难受了怎么还喝这么多茶!”
满口刺拉拉的苦涩,炭治郎闭不上嘴,含糊地说了一通,若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好气又好笑,“这是西药,和水吞的,不能直接咬啊。”
炭治郎苦哈哈地坐在那,一副乡下人不见世面的样子。
若菜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会才发现炭治郎的问题,他说过自己从小生活在云取山上,现在看来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了。
“炭治郎。”
施在肩膀上的力量轻柔但不容置疑,炭治郎错愕地望着近距离的脸,那双紫緂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什、若、若菜?”
“你有兴趣帮我一起完成研究吗?”
“……诶?诶——!!!”
……
那之后,炭治郎明白了若菜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真的请求他帮助,而是借着研究的名义给自己上课。
大概能明白她的苦心,可是他对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真的不感兴趣。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蓝色的沙子出现?明明是两种液体混合!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炭治郎的眼珠几乎要贴到试管底部,对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妖术,这是化学反应产生的结晶硫酸铜,……。”
若菜说了一大串,炭治郎其实一句都没有听懂,但这不妨碍他对试管里发生的一切变化产生好奇和兴趣。
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
第二十一章
“哇唔!在动!这些怪物还活着!”
炭治郎被眼前的景象怔住,通过显微镜看到的全是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蠕动着身体,挤做一堆,按照若菜的说法,这些怪物都有科学的命名:细胞。人体就是由这些细胞构成的,每个人身上有40到60兆个细胞,是他难以想象的数字。
寻常的细胞还没什么,有些细菌模样吓人,生生把见惯血腥场面的炭治郎都吓离凳子,跳起来后觉得一惊一乍的自己十分尴尬,偷偷拿眼去瞅旁边的人,见她没有被吵闹声影响才松了口气。
若菜专心致志地分析实验结果,笔在纸上流畅地写下一行行字。
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若菜正巧看过来,四目相对一秒后炭治郎及时别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抱歉,是我太吵了吗?”
“不,已经告一段落了,倒是炭治郎的肚子叫了哦,饿了吧?”
若菜虚空指了指,炭治郎下意识捂住肚子,支支吾吾地出声,“没、没有,还……那个,也不是饿了,只、只是……肚子有点空……”
“所以的确是饿了吧?”
“是……”
炭治郎无法反驳,和着咕噜咕噜的响声点点头。
“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若菜迅速且细心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最后熄灭酒精灯,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浅草车站过去有一条有名的商店街,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小吃,伽百子最喜欢那里的糯米糖了。”
炭治郎不知该怎么接话,说起糯米糖时满眼都是喜爱,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那份幸福,真正爱吃的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若菜她自己吧。
浅草车站。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炭治郎的世界观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但没想到他念叨着“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吗”直接进入灵魂出窍状态。
若菜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地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炭治郎?吓到你了吗?冷静一点,这是蒸汽火车,通过用煤来烧水,水沸腾后变成蒸汽,蒸汽推动活塞,产生动力使火车运行,是一种可以乘坐很多人的交通工具。”
目瞪口呆的表情恢复过来,炭治郎再次打量起刚进站的这列黑色火车,无形地释放出和体型相等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车身颜色的原因,让这股压迫感变得更加沉重。不过周围的人全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在穿着制服的人指挥下拿着一张写有什么的纸条有序地排队进入火车内部。
真的很厉害啊,人类能够制造出这样厉害的东西。
那么不起眼的蒸汽居然可以让这样的庞然大物动起来,这就是科学吗?
若菜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用习惯性同孩子讲话的语气说道,“撒,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来坐,现在先去填饱肚子,这边人很多,别走散了哦。”
握住自己的这只手有别于男人的,和祢豆子一样小小软软的,掌心好像有几处细微的粗糙,是做实验长出来的茧子吗?原来除了脑子,同样要消磨大量体力吗?
还没从手心的触感回过神,炭治郎被动地跟在她后面,眼睛下意识追寻她的后脑勺,卷发在空气中鲜活地弹跳,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是直发一定会更好看。
没走多远就到了若菜说过的商店街,这里保留着浓厚的江户风情,各式各样的小店排列在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客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稍不留意就会走丢。
“再往前是浅草寺,路上能看到很多来参拜的人吧?刚才上来的时候见到的挂有两个大灯笼的门就是浅草寺的入口雷门,到了晚上人还要多。不过我们只是来吃东西的,炭治郎,快点来这边。”
若菜熟门熟路地把炭治郎带到一家小吃店,知道他是第一次来,顺便说了下这边的发展史。不像书上刻板冰冷的记载,许是经常给伽百子讲童话故事,哪怕是枯燥的历史也说得十分生动有趣,让人不知不觉就发自内心笑了。
若菜松开他的手,在菜单牌前停下,思考时右手无意识地放至唇下,“首先是糯米糖,然后是三色丸子和抹茶,嗯,煎豆也很美味,还想吃荞麦面,怎么办,吃哪个好呢?”
葱白的手指抚过樱色的下唇,想到那只手刚刚牵过自己,炭治郎整个脑袋都红透了,冒出白白的热气,不经大脑思考直接说,“全部点一个怎么样?你吃不完的份我会负责全部吃掉的。”
若菜睁圆了眼睛回过头看他,似乎在惊讶,“上次吃太多难受了一天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这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炭治郎头顶散发不出去的热度顷刻间冷却,猛然回神,试图解释刚才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刚才若菜你说的那几样,对对,不是菜单上全部的食物,只是那几样的话不是很多,两个人分着吃的话也能多尝到几样味道。”
若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那我能再多点一样吗?”
“诶?什——”
不等炭治郎回答,若菜已经转头去跟老板点单了。
十五分钟后,炭治郎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何止是多点一样,根本是四五样好吗?
若菜满足地咬了一口樱花饼,“因为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所以新鲜的樱花饼很少见,而且这个长命寺樱花饼拥有300年的传统,嗯,真甜,里面的红豆都沁着一股樱花香味。”
炭治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这样看,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真的有二十多岁吗?
啊,嘴角沾了一点红豆末。
刚要提醒,舌头从口中伸出来一卷,成功将红豆末舔走,动作无限旖旎。
看他方才想要说什么,若菜便问,“怎么了吗?”
“诶!不、不,没什么。”
“炭治郎,你不吃吗?章鱼丸要趁热吃哦。”
“嗯!这就吃!唔——”
“……不烫吗?”
“……烫。”
第二十二章
“炭治郎,那里面装了什么?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一直这样随身携带?”
怕自己问到对方的隐私,若菜赶紧补充一句,“啊,当然,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
炭治郎果然沉默下来,就当若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身侧传来黯淡却坚毅的声音,“是我的妹妹,最重要的家人。”
“……”若菜顿时觉得说错话了,原来妹妹已经过世了,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勾起他的伤心往事,炭治郎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吧?
无言地走了一会,不知不觉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若菜一心沉浸在如何道歉上竟无从察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停下脚步叫了声他的名字,“炭治郎。”
炭治郎带着疑惑回身,发现若菜脸上一片凝重,不自主的也正色道,“怎么了吗?”
“首先为刚才的冒犯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遭遇了那样的事,还轻率地提起,真的很对不起。”
若菜深深弯下腰去,炭治郎忙不迭向旁边避让,“没有那么严重,不用做到这个份上,若菜你快起来吧。”
“原不原谅是你的事,但这是我的态度,所以再说一次,对不起。然后——”
若菜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试图传递内心的想法,“我无法对失去亲人的炭治郎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再次向你道歉!因为我的母亲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但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非常非常的温柔,我想她一定在那个世界看着我,只是这样想就会有努力前进的动力。炭治郎,不管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要放弃的时候,不要悲伤,你的妹妹一定希望你能笑着走下去。虽然这是谁都会说的安慰话,但是炭治郎,你还有朋友,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跑起来,继续前进。”
“若菜,我想我们真的要跑起来了。”
炭治郎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让若菜一愣,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节便被动地被拉着跑起来。
若菜不明所以地问,“炭治郎突然怎么了?”
怎么了?炭治郎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白天会有这样的怪物出现?鬼?不,能在太阳底下奔跑,那绝不是鬼。
还以为上次在井边遇到的僵尸是例外,现在看来这世上普遍存在着除了鬼之外的吃人怪物。
跑得太急,若菜差点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倒,堪堪稳住身形后后脑勺一阵发麻。
炭治郎见她要转头,赶紧叫住她,“别往后看!”若菜太温柔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他决定了,没必要让她知道世界的黑暗面。
心中有太多的问题,若菜忍着直刺头皮的寒意不回头,抓紧炭治郎的手继续向前跑,可惜体力有限,没多久呼吸就乱了,肺部火辣辣得难受。
炭治郎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跑进对身体巨大的怪物来说空间过于狭窄的树林,四下观察一圈,把若菜安置到一丛矮竹后面,“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又是杀人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道是黑手党之类的犯罪团伙吗?”
炭治郎没有纠正她的认知也没有时间去解释,只无奈地应道,“是的,是杀人犯,所以不管待会听到什么声音,在我说出来之前都不要出来。”
这场景似曾相识,炭治郎的脸同那晚上重合,连眼里的担忧都一模一样,若菜呆呆地点点头。
等炭治郎退开后,若菜甚至在想这次会不会有杀人犯同伙从她背后冒出来。这样想着,无意识地偏过头,视野中徒然逼近的黑影让她本能地把手探向腰间。
摸到腰部点缀用的亮片时愣住,她不知道自己要摸什么。
逆着光的人影在若菜出神的片刻已然靠近,茶色长发因蹲下身的动作有一丝落到若菜脸上。
“一个人藏在这种地方,难道是在玩捉迷藏吗?”
和大大咧咧的笑容不同,嘴角蔓延开来的温柔如水一般细腻。
不是杀人犯,是一位年轻的少女。
若菜神游其外的思绪瞬间回笼,被仅有几公分的距离吓到,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上。
见及此,那人撑着腰笑起来,声音清朗,“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
若菜略显窘迫地爬起来,重新蹲回去,同时也拉着她一起蹲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躲起来,那边有杀人犯,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拖累炭治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