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晃动的影像终于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同记忆中有些区别的少女的脸,虽然穿得不伦不类,但五官张开了。
而这张漂亮的脸这会带了些防备。
黯然收回视线。
炭治郎仔细闻了他目前的状况,肯定道,“没关系了,他现在是清醒的。”
若菜精神一放松,整个背都塌了,疲惫地靠在祢豆子身上。
祢豆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忽然对她的睫毛起了很大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要伸手往背后摸了一把,发现除了衣服有破损之外皮肤上光洁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瞳孔一暗,“嘁,这样让那些稍微擦破点皮就要死要活的女人怎么活。”
若菜被祢豆子在脸上捣乱的手吵得没法休息,无奈地睁开眼,跟祢豆子对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转头叫了声,“要哥哥。”
要把散在额前的头发胡乱往后抓,虽露出眼睛却不敢看她,假装整理领口,微微别过脸,“你这幅打扮是怎么回事?丑死了,这是男装吧,上哪借的?可别在外面被百草迷花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愣愣地回道,“这是月彦的衣服,我自己的衣服都是些不方便活动的裙子,万一和犯人来了个狭路相逢,这也方便随时逃跑不是。”
要没有在“月彦”这个陌生的名字上停留,多半是若菜新交的朋友,她再也不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了。
眼中闪过怀念的碎片,要扫向旁边的炭治郎和祢豆子,“他们是你的队友?而且犯人是怎么回事?”
说是一起追查犯人的队友也没错,若菜虽然觉得这个问法有些怪怪的,但还是点点头,并把最近的儿童失踪事件说了一下。
“就算我爸再疼我,他也不至于对无辜的小孩下手。”要失笑,看了眼还在散发香味的肉,身体上对肉的渴望被心中涌上来的强烈情感淹没,问玛丽安,“我爸现在在哪?”
玛丽安似乎刚哭过,眼睛红红的,听到他口齿清楚地询问,忙抹干眼泪回答,“老爷刚动完手术,现在还在医技馆休息。”
脑海中一段记忆浮上来,腰间插着日本刀的少女坚定地说着“他们危险又可悲”要去“斩断根本”,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大概明白你那时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样的身体简直就是犯规,如果社会上到处是这种怪物,世界迟早迎来末日。”
“我之前说的话……”
“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总之想要我道歉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现在穿越回去,还是会反对你的决定,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好好读点书嫁个人,拯救世界不缺你一个!】
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菜一怔,茫然地发现要并未说话。
“……”
太阳穴在刺痛。
若菜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劲,可能真的像真田屋老板娘说得那样产后记忆力下降。只是她这忘的事也太多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容易引发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严重的说不定会导致失语失用失认。[注]
有病不能讳疾忌医,下决心等这事结束后就去医院挂号。
若菜不再纠缠记忆障碍的问题,针对要刚才话中的“穿越”一词进行反驳,“虽然有说速度超过光速就能穿越,但实际上这是对相对论的一大误解,任何拥有质量的物体,其相对质量都会随着速度提高而增加,即使耗尽宇宙中的所有能量,也无法加速到光速,更不用说超过光速了。”
要学着她惯常的语气接话道,“光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既然不可逾越,自然没有穿越时空的说法。”
被抢走话的若菜抿着唇,有些不高兴地看着罪魁祸首,看着看着流下两行清泪,这种拌嘴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她一哭,屋内的两个异性就慌了神,一个拼命说自己没事,一个努力保证会找到把鬼变回人的办法。
“真的能变回来吗?”要不再避让,注视着炭治郎,眼睛里装着比大海还要深邃沉重的东西。
炭治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未抱任何能变回人的希望,这个问题是说给若菜听的,希望他能配合,两人一起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拳头捏紧,炭治郎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能的!鬼舞辻无惨能够通过他给出去的血控制鬼,但祢豆子摆脱了他的控制,她变成鬼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从来没有吃过人。所以,要桑,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能放弃!”
若菜对祢豆子的身份早就有所猜测,这会听到半点不意外,侧目看向无知无觉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看的人,心中酸涩,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祢豆子不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努力想了想,毫无预兆地一把将若菜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有一茬没一茬地摸着她的头发,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
要的笑声打碎了若菜刚升起来的感动,没好气地瞪他,“需要我给你一个爱的抱抱吗?”
“小时候说没人要就娶你的话不会还记着吧,就算你跑到我爸面前说也是没戏的。”
“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要在若菜和炭治郎两人间反复地看,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若菜脸一红,又说不过他,只能气呼呼地表示,“跟你没法说话!”
炭治郎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发现若菜眉眼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真实的若菜想必就是这样鲜活的样子吧。
“要桑,我有话想对你说。”说完炭治郎又补充了一句,“若菜,你要去看看藤本桑的情况吗?”
若菜不傻,知道他是找借口支开自己,也不强留,让玛丽安带自己去看藤本清郎。
祢豆子失去了若菜的温度,便独自跑到角落里玩耍。
炭治郎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要耐心地等待着,期间做了无数猜测,没想到等待的竟然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问我最后一次见若菜是什么时候?”
“嗨,这很重要。”
“其实之前我们闹得挺不愉快的……有一天她突然离家出走来找我,说是要加入一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鬼杀队,这种一听名字就很可疑的组织,她从小就心肠软,你不知道我有担心她被人骗。跟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倒是听说她有定期向我妻伯伯寄信。那一天,她跑来找我,身上的衣服和你羽织里面的制服一模一样,说想找我帮忙保管一样东西,把东西给我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炭治郎心脏狂跳,每次吸气都会带走唇上的水分,嘴唇干得厉害。
果然若菜这六年的记忆统统是假的。
鬼杀队,若菜之前是鬼杀队的队员!
如果只是普通人,得知真相说不定只会感到愤怒和欺骗,但若是跟原本想要杀的敌人一起生活这么久,筑造的虚假梦境一旦破碎,里面只会是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不敢想下去。
要隐隐察觉不对劲,“你的表情有点吓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炭治郎艰难地动了动唇,“若菜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以前的事。”
要思忖片刻,慎重地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还有,若菜让要桑保管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包种子。”
“种子?”
“我按照她说的种在了玻璃花房,一直由玛丽安在打理,前不久去看,已经长成了一片花田,我对花不精通,还是玛丽安告诉我这是一种在中/国被称为龙爪花的花。”
炭治郎暗想若菜不会无缘无故交一包种子给要,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种子代表着什么意思吗?或者她想要传达的东西在种子里?
“你是叫炭治郎对吗?若菜不会有事的对吗?”
“啊,我一定会在保证她安全的情况下打破困住她的梦境。”
第四十二章
藤本清郎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底子强健, 剜去了那么大一块肉, 这会脸色差得很,家庭医生忙前忙后, 等到输完血拔掉针才离开。
藤本清郎看着墙上的装饰,似乎想让视线穿透厚厚的砖头飞到儿子身边, 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要怎么样了?”
若菜坐在旁边削苹果, 听他这样问便答,“已经清醒了,正在跟炭治郎聊天。”
藤本清郎没动,若不是那声低低的“嗯”,若菜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讲话, 在心中叹息一声, 许久又说, “清郎叔叔,你有想过要哥哥知道你割自己的肉会怎么想吗?不, 一旦吃了肉,就是真正的鬼了,除了吃/人,不会再考虑别的,那才是真正的结束。”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突然发狂攻击下人, 也是有偶尔清醒的时候的……我虽然对外说要生病了,可见识过要袭击人的佣人到底还是害怕了,很多人都走了……要清醒的时候要求我们把他关在地下室, 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天没吃过东西了,一个人不吃饭能活几天?他对什么食物都没有兴趣,唯独对人表现出很大的食欲,所以我才……”
藤本清郎总算有了反应,脸上逐渐浮出痛苦的惧意,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可能会死的担心,害怕到极致,便什么都能做出来,哪怕是割他的肉喝他的血。
跟若菜印象中在商场运筹帷幄的藤本叔叔相去甚远,那么注重保养一丝不苟的人,平时连被风吹乱一根头发都要立即用发胶重新梳上去,如今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哪有半分精英模样。
手指一颤,长长的苹果皮被削短,落入放在底下的垃圾桶内,同塑料袋摩擦发出恼人的杂音。
“在身体发生异变之前,要哥哥有接触过什么人吗?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菜问的问题藤本清郎最开始也仔细想过,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都怀疑是不是商业竞争对手从哪弄来了可怕的生物病毒。如果真的掌握这样的病毒,还盯着一块开发地争来争去干什么,都能控制国家要员做一国元首了。
做了一大堆假设,依然毫无头绪。
若菜见他眼下青黑,露出疲态,没有再说别的,让他好好休息,但他心里惦记着儿子的情况,只睡半小时就惊醒了。
这会是凌晨四点,这个时节天亮得早,最远的天际彼端已然泛白,炭治郎想着时间还早又是在室内,就没阻止要走出地下室。
看着苍老好几岁的父亲,要有些哽咽,紧紧握着他的手,恍然发现他的父亲即便梳再多的发胶穿再高档的西服做最贵的保养,褪去外在的东西之后依然没有抗住岁月的流逝,这双手已不再是年轻的手。
人类是家人。
祢豆子从炭治郎身后跑出来,半趴在床上盯着藤本清郎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安慰。”藤本清郎捏了捏眉心,拇指不留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湿润。
像有一把锋利的刀贴着皮肤来回滑动,虽然没有真的割下去,却一阵阵难受。
若菜强笑道,“清郎叔叔似乎很喜欢孩子,刚好咔酱学校结业了,等清郎叔叔和要哥哥的情况好一点,我带她来探望你们。”
藤本清郎想问咔酱是什么人,开口前被要轻轻按住手背,心中疑惑但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只和蔼地笑了,“嗯,好。”
又说了些比较轻松的话题,炭治郎终于提起正事,“要桑,你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人吗?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有了具体的时间,要回忆起来方便许多,“都是些公司里的职员和客户,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那天三笠家族的少东家约我去吉原谈生意,途中看见了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哪家花魁。”
说到这,要微蹙双眉,自己也有些不解,“但是,我和她只是擦肩路过,并没有其他接触。”
炭治郎想到那日鬼舞辻无惨划破路人后颈那幕,对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吉原吗?拿到日轮刀之后要尽快去那里查探一下!
置于大腿上的手用力捏紧,若菜长长地吐出胸口的浊气,只要有一丁点的嫌疑,她都要去亲自确认,绝对不能原谅伤害她朋友的人。
暂时不能确认是不是那个花魁做的,只能先行放下,眼下还有同样紧急的事件等待处理,若菜思忖道,“我觉得有些奇怪,要哥哥别说孩子,一把年纪了都还没结婚,可是真崎却说他女儿小葵到这里来玩过。”
“……”还没结婚的要无辜躺枪,好好说话怎么又扯上自己的短板了。
藤本清郎对“小葵”这个名字很陌生,“这几天为了要的事家里乱了套,哪里还会招待小孩子上门玩。”
若菜也觉得如此,只是那种情况下真崎不会说谎,所以这里有问题。
要想了想,“可能是犯人看我爸无心管理宅邸就趁机而入,玛丽安,前几天有见到过可疑的人或者陌生面孔吗?”
玛丽安仔细回忆,才说没有任何发现就立即想到什么改了口,“三天前的傍晚我在画馆看到了一个男人,但那算不上是陌生人,以前铃木先生来访时见过,好像是铃木会社的社员,我以为是来处理公事的。”
“铃木统一郎?”藤本清郎跟铃木合作过房地产生意,感觉他想法有些激进,那次之后就没有再合作了,为什么他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若菜当机立断,“去画馆附近看看。”
要跟着起身带路,被炭治郎拦下,看了眼天色,认真提醒,“要桑,马上就要天亮了,你现在不能被太阳晒到。”
要脚下一顿,无言地收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嘴角干巴巴地一扯,明明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玛丽安,你带他们去吧。”
画馆位置比较偏,里面有很多珍品需要避光在干燥环境保存,所以在远离中央喷泉的西北边。
路过花房的时候炭治郎特地留意了一下里面的情况,通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一点点的红色,还没有完全开花。要说这花在中/国叫做龙爪花,但炭治郎经常在老家树林里看见,尤其是在坟墓边上,这不就是很常见的一种墓地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