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乌龙卷——蘑菇神力
时间:2020-12-09 09:45:08

  和家宴,没开场就要不欢而散。
  陈茉如借口去洗手间,被刘婶扶着起身。
  “妈。”周予白轻声叫住她,“别去太久了,有你爱喝的银耳羹,会凉的。”
  陈茉如眼角隐忍的湿润中短暂的诧异,因为此刻并不是讨论粥羹的恰当时候。但是周予白说完,又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有三分周琛当年的温柔,给了她无声的安定。
  陈茉如微颤的唇,抿了抿。
  周予白开始盛粥,待门关上,他把粥放在一旁,像聊家常那般道:“姑姑,我爸不喜欢热闹,合他的意,兴许还不愿意来。”
  周春芽干笑两声。
  “再说,他人都不在这么多年了,活着的时候姑姑您都不知道他想什么——”周予白掀起眼皮,似笑非笑,“死后您能知道?”
  这话没带一点怒气,但字字都像扎在周春芽耳膜上。
  生生的疼和刺耳。
  她是没想到,这孩子出国几年,确实变了样,没像五年前那样又掀桌又摔东西,闹到一发不可收拾,让周秦瑞震怒之下决定把他送到国外去。
  这下倒是难办了。
  周春芽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眼角:“是我口不择言,予白你别怪姑姑,姑姑是实在太想你父亲……”
  周予白看着她哽咽到说不出来话,轻笑道:“姑姑想多了,有什么可怪的。”
  哪怕是虚情假意,总归是缓了气氛,大家跟着圆场,谁也不想让好好的宴席变得难以下咽。
  周春芽终于破涕为笑:“是我想多了,来我先罚一杯。”她在商场摸爬滚打,应酬交际自是得心应手,一杯红酒下肚,喝得那叫一个爽快利落。
  一直冰着脸的周秦瑞脸色终于化开一角。
  周春芽夹起面前的清拌小笋尖,放进周秦瑞的碟中,和声说:“予白现在确实懂事多了。”
  在场人都知道,周予白曾经是不“懂事”过的。那时候他刚上大一,天之骄子,年少轻狂。还是这样的家宴,周春芽提起周琛后,陈茉如开始哭,周予白便在这里大闹了一场。
  推搡中,周春芽不知怎么的倒在地上。那时她捂着额头上的肿包,还不忘吆喝着让大家别怪他。
  私下都说周予白这少爷脾气太大,连一向忍辱负重对他好的姑姑都打。但没人知道,周予白受够了周春芽一次次用他父亲剜她母亲心的把戏。
  但如今,周予白不会再冲动地如了她的意。
  周秦瑞既然动了筷子,就算开了席。周春芽也不再明着挑事,说的话句句都是在夸周予白。
  “予白越来越稳重了,比我们家洛奇强多了,瞧瞧那孩子今天都不知道野哪了!不能比哦!”
  旁边人道:“你也别急,洛奇年龄还小。”
  周春芽赶紧点头:“是小,他才21,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予白今年……哟!快满25了吧!”
  “是啊,一晃都这么大了!”
  周春芽嗓音亮亮的:“可不是嘛!我啊,在予白这么大都有洛奇了!”
  “诶?”有人接了话,“予白现在有女朋友吗?”
  周予白笑而不语。
  气氛轻松下来,一个小辈憋不住来凑热闹:“予白哥这样,肯定有女朋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周秦瑞斜周春芽一眼,咳嗽了几声,周春芽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周家与乔家虽然有婚约,但碍着周予白抵触,一直没放在明面上。周春芽话里话外往这边带,就是想让人尽皆知,好捆牢这桩婚事。
  她份量不够,这话得从周秦瑞嘴里宣布。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有个叫乔咿的小丫头,阴错阳差给周予白献了个计——要他回来跟爷爷说,他和乔岚从朋友做起,先相处了解。
  周家重礼数门面,这要求合情合理,让周秦瑞无法反驳。
  周予白脑中浮现出乔咿那张精致的小脸,笑了笑。
  宴席结束,周春芽叫住往外走的周予白,笑得颇为用力:“予白啊,我听说洛奇之前去找过你,那孩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做哥哥的千万别跟他计较,姑姑在这给你赔不是。”
  周予白姿态也是恭敬,往前凑近一点,像是聆听长辈教导,嘴里的话却是又低又冷:“这会儿您就别演了,又没观众。”
  周春芽一愣,周予白已经直起了身。
  -
  私家座驾从宅子里刚开出来,周春芽就忍不住给乔松柏打过去电话,劈头盖脸地质问,为什么乔岚和周予白商量了那么大的事,事前过后都没知会过她。
  而彼时,乔松柏正好来给乔咿送东西——乔岚旅游回来,又给乔咿带了礼物。乔松柏生怕她又把乔咿招回家,就亲自来送了。
  乔松柏也是人上人,电话里碍着情面没吭声,挂了电话说了句:“精神病。”
  乔咿从小只要说脏话,就会被外公用小竹板打手心,她更没想到乔松柏会骂人,于是颇为认真地问了声:“严重吗?”
  乔松柏怔愣地看着她。
  乔咿觉得自己可能多管闲事了,解释说:“我只是听说康容的精神科治疗这个不错。”
  乔松柏:“……”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自己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女儿,总是有让他哑口无言的本事。
  此刻乔松柏总不能承认自己刚在骂人,只得敷衍道:“不严重,应该被人气得精神不正常了。”
  那这人还是真的厉害!
  乔咿点点头:“哦。”
  -
  湖边公园,夜色阑珊,晚风躁意不减。
  周予白看着旁边发酒疯的谢远,有点后悔没直接回公寓。
  “我!我!”谢远拍完胸脯,伸开巴掌,比了个五,“我二十四了!也不是愣头青了啊!”
  周予白扶住他:“但有可能没脑子。”
  谢远打了个嗝:“这跟我被甩有必然关系吗?”他马上捂住嘴,“说露了……好吧,兄弟我又被甩了。”
  周予白扯了扯唇角。
  谢远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兄弟你理解不了……从幼儿园起,你都比我们普通人招女孩待见,就内、内个缺了门牙的妮妮,每天把自己的糖都给你!然后再抢我的糖……给你!”
  周予白懒得理他,拖着他往路边走。
  谢远突然抱住周予白的腰:“兄弟,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被甩?”
  路灯下,谢远的脸上映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周予白看着他眼角的晶莹泪珠,推开他,语重心长地道:“远子。”
  “嗯?你说,我认真听着的。”
  周予白:“不谈恋爱,就肯定不会被甩。”
  “……”
  谢远垂着眼,过了会儿用力点点头:“甚有道理!”
  周予白简直无语了。
  两人索性在湖堤一处坐下,周予白让他醒醒酒,然后送他回去。
  谢远坐下后就不闹了,怅然问周予白:“兄弟你失恋过吗?”
  周予白摇摇头。
  “那你有过爱而不得的人吗?”
  周予白略一思考:“也没有。”
  “那你被人玩弄过感情吗?”
  “更没有。”
  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了谢远的点,他开始呜呜地哭:“你这就是经典的没长心……也对啊,你要是长心了怎么会连邹柠一直暗恋你都没注意到……你在国外五年,她去你那儿旅游了九回。”
  谢远竖起两根手指:“您一回都没空见她!”
  这都哪跟哪,周予白看向湖面,不想跟酒鬼计较。
  “真的,不信你自己问。”谢远滑动着手机,嘟囔着,“怎么不接……”
  他思维无比跳跃,想到刚才周予白的回答,突然拔高声音问:“没有爱而不得过……那妞你追上啦?”
  周予白睨着他。
  谢远:“就那个看着又乖又可爱的!”
  没指名道姓,但是周予白瞬间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没。”他说。
  谢远点点头:“这么一想我心里还平衡点,人各有命,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被逼着跟乔岚相亲……不过现在你追小可爱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跟乔岚了。”
  “对了,你魅力是不是出问题了。”谢远痛心疾首地说,“人小姑娘是不是嫌你老,要不怎么你没追上呢?”
  谢远唧唧歪歪在旁边一个劲问,周予白被烦得不行。今天晚宴上他也看出来了,周春芽跟乔家有利益牵扯,想控制住他,就还会把他和乔岚往一块凑。
  夜幕下,思绪总是直击内心。
  周予白说:“能追上。”
  一语成谶。
  只是故事开了头,很多事就不受控地偏离了初衷。
  就身不由己了。
  谢远的电话随手放在身边,没人注意到那上面屏幕亮了又灭,而通话时间却一直走着。
  邹柠刚才接起电话,“喂”了几声没人理她,正当她要挂电话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朝思暮想过的。
  她捂住了嘴。
  那些话落在耳中成了秘密。她一时没懂,却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
  那次余家凡脚骨折后,就停止了补课。乔咿本想去找份兼职时,学校老师查了留校生名单,找到了她。
  院里临时要做开学迎新的视频,需要个旁白,就三分钟的内容,但是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
  所以让在学校的乔咿试试。
  她的旁白效果不错,跟其他几个学生安排成了一个小组,说着简单,但加上杂七杂八的活,实际一忙就到了开学。
  期间乔咿给外公打过好几次电话,催他来桦市,但都因为各种原因拖着没来成。到最后两人约定好,十一的时候如果外公不来,她就回去。
  学期伊始,学校里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乔咿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离上课时间尚早,她挑了个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摊开课本。
  没一会儿宿舍微信群里发来信息,杨枚她们让她帮忙喊个道。
  昨晚上她们四个去吃小涮锅,回来后除她以外都开始腹泻。今早上实在难受,三个人去了校医院。
  乔咿想问她们情况,但是发出信息后,都没回复。
  她也没多想,正犹豫着怎么办,旁边有人手指叩了叩桌子:“这里有人吗?”
  乔咿注意力在手机上,没听清,随口道:“没有。”
  眼角余光看到有人把书放在桌上,她心里想着,要是喊到的话,坐在第一排也太明显了,跟示威似的。她拿上书包,抱着书就往后面跑。
  到最后一排坐下,她才发现刚才问话要坐她旁边的是高林。
  对方似乎从她离开起就一直茫然地看着她。
  乔咿刚想开口解释,高林眼中的茫然成了自嘲的讽刺,继而快速转过身,再也回头。
  这节是动画欣赏课,属于选修,不同院的人在一起上。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乔咿起太早,有点困,看着书,没一会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轻微吵闹的教室里炸了锅。
  乔咿被吵醒,揉着眼睛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旁边的女生满脸兴奋:“咱们今天换老师了,帅翻天哦!”
  乔咿迷糊着朝讲台望去,人顿时就清醒了。
  周予白穿了件白衬衣,袖子往上卷着,往下,垂顺有质感的黑色裤子包裹着笔直逆天的长腿。
  他嘴角勾着一点弧度,摆了摆手说:“我不是你们老师,你们余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是他学生,帮忙来放课件的。”
  有女人喊了句:“哥哥,那你怎么称呼呀?”
  周予白视线淡淡往后扫,似有意似无意地跟乔咿对上。乔咿马上低下了头,听见他说:“喊学长就行。”
  男人高大清瘦,漫不经心笑时像是夏末秋初时的轻风,抓不住,但总能掀起什么。
  同学们雀跃议论着,也有人憧憬着。
  但周予白给人的散漫温柔里,总带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他把课件拷进电脑,然后说:“现在开始点名。”
  乔咿:“……”
  -
  “张书杰。”
  “到!”
  “李宵雨。”
  “到!”
  “郭一雯。”
  “到。”
  ……
  “高芸芸。”
  细弱一声:“到。”
  周予白停了一瞬,没抬头,继续念着点名册。
  几个人后。
  “杨枚。”
  爽朗又带着朝气的一声:“到!”
  周予白抬起头,定了几秒:“杨枚?”
  “到!”
  声音是从最后面传来的,但就连附近的人,都没听出异样。
  周予白看着最后面那个用书挡着半张脸的女生,跳过所有名字,说:“乔咿。”
  “……到。”
  周予白轻笑:“是下课到老师办公室,乔咿同学。”
  之后一整节课,乔咿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下课后她也不敢走,等人散了,跟个流浪小猫似的跟在周予白身后。
  桂花树边,周予白没回头,勾了勾手指。乔咿赶紧跑了过去,支吾着不敢说话。
  周予白拎着黑色外套,单手搭在肩头,探底身子,偏着头看她,坏坏地道:“乔咿同学,你打算一人分饰几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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