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娇雀(双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12-09 09:54:04

  “何事?”
  “东陵皇帝死后,尸体随亡兵抛于乱葬岗,尸身完好,头颅却在第二日被人毁尽容貌。”
  池衍抬眼,目光朝他掠去。
  此事他早有听闻,只是当时他人在别城,攻打王都的军队并非由他领兵。
  他未作声,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苏湛羽墨玉般的双眸看入他眼中:“有一人,和东陵太子锦宸一道被发配疆域,却在途中无故暴毙,我命墨陵去查,发现此人正是段家庄庄主,段衡。”
  俊眸淡敛,池衍目露察觉,一语道破玄机:“段家庄精通易容之术众所周知。”
  “是,”苏湛羽沉吟道:“何况段衡不在浔阳,莫名现身于王都,这般想来,实在蹊跷。”
  四目对视之间,蓦然袭来一阵冷风飘摇,溅起湖面水波层层。
  湖泽风满,池衍目光重归棋局,平静道:“明日去趟段家庄。”
  苏湛羽笑了笑:“正有此意。”
  对弈几子后,棋局变换丛生。
  池衍攻上一车,像是随口一问:“东陵太子现下如何?”
  苏湛羽走马为守,答道:“似乎摔瘸了右腿,想来不会太好。”
  *
  旭日冉冉,到暮色渐敛。
  落日余晖还未尽数消散,窗外流进残光,照得空寂无声的屋内影影绰绰。
  整个白日都在深眠,直到将将入夜,锦虞才懵懵转醒。
  被一碗百媚香彻底折腾了番,药效虽过,但锦虞此刻已是耗尽精神,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无。
  屋子里阴暗朦胧,隔着一帘纱帐,四下模模糊糊。
  清醒了分,锦虞想要起身,脑袋方一离枕,便又蓦地失力后躺了回去。
  她虚虚一声嘤咛,难受得深皱眉眼。
  分明记得先前是在红袖招喝茶,怎么一转眼天就黑了?
  脑袋沉沉的,锦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又有那么一丁点儿印象,当时似乎看见某人过来了……
  “醒了?”
  就在她默思之际,男人如静夜漫沉的声音,自屋内轻缓响起。
  不知屋内有第二者,锦虞猛然一惊,但随之便舒缓了口气。
  他温磁的音色,太好辨认。
  锦虞扭过脑袋,透过薄如蝉翼的帷幔,昏黄的光亮下,隐约可见坐在桌边那人半明半暗的轮廓。
  锦虞张张嘴,然而喉间涩涩的,一时没发出声儿。
  只见那人起身,将绣画插屏旁的雕漆螭纹落地灯一盏盏点燃。
  灯光投下,倏地照亮了昏暗,和男人挺拔的身影。
  帷幔被人撩开半边,一张镌刻般俊美的面容出现眼前。
  池衍手里端了只汤盅,朝她递来,“趁热。”
  本就又渴又饿,一缕飘香嗅入鼻尖,勾起了她的馋虫。
  锦虞强撑起身子,然而单单靠坐,就费了她所有力气。
  小公主被人伺候惯了,向来没多少耐心,抬手间吃力得慌,指尖碰了下瓷勺,便软软耷拉了回去。
  锦虞一动也不想动。
  见那人无动于衷,她绵绵的声调带着嗔怨:“你喂喂我不行吗?”
  她都这样了,就不能多点良知?
  池衍微不可见一顿,而后慢悠悠在床边坐下,“行。”
  眼底掠过散漫的痕迹,他笑道:“叫声哥哥来听。”
  听罢,锦虞一眼瞪了过去,这人莫不是逗她上瘾了。
  她微扯嗓子,不悦道:“这儿又没旁人!”
  池衍不以为意:“且不论亲缘与否,我长你这么些岁,这段时日也没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敬我一声哥哥如何不该?”
  他字句正经,听得锦虞一愣一愣。
  黄雀衔环还知感恩图报呢,他这么一说,就显得她很丧尽天良似的。
  正想着,额头突然被他轻轻敲叩了下。
  但听他沉声道:“小姑娘,懂不懂人情世故。”
  成吧,她恩怨分明。
  锦虞抿抿唇,磨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含糊了声:“……哥哥。”
  池衍噙着满意的笑,慢慢舀了一勺热汤送到她唇边:“张嘴。”
  这一盅暖胃滋气的补汤,虽是药膳,但口味甚佳,舌尖触到的温度也刚刚好。
  锦虞就着他的手,很快便喝完了。
  肚腹感受到暖热,身心都畅意多了,锦虞微微阖目倚在床头,舔了舔唇瓣余味,舒服轻叹。
  她尚还来不及回想白日里发生了什么,耳边便传来那人淡淡的声音。
  “说说,去那儿做什么了?”
  池衍将空碗往旁侧一放,深眸微抬,目光向她一挑。
  他从容不迫的问话好似清光洞穿肺腑。
  锦虞心里咯噔一跳,随后低咳一声,立马佯自镇定辩道:“没做什么。”
  池衍不作言语,只静默看着她,却是迫人于无形。
  在他精湛的眼神中,锦虞终于装不下去了。
  杏眸飘闪,她支吾了下,嘀咕道:“……喝茶,不可以吗?”
  池衍面不改色,嗓音低越:“不说,没关系,我自有办法知道。”
  “……”
  他的手段自然毋庸置疑,在他面前也由不得她躲藏任何。
  扭捏良久,锦虞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但还是老实交代:“我想去临淮。”
  池衍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手指一勾,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眸子。
  他唇锋微凛:“知道自己今日去的是什么地方吗?你在宫中时,没人教你晓事吗?”
  面对他深邃的眼窝,锦虞气势彻底弱了下来。
  她讷讷摇了摇头。
  池衍俯身靠近,同她平视。
  甫一低头,他清冽的气息便萦绕周身,融着指腹递来的温度,更添暧昧。
  锦虞经不住呼吸一凝。
  只见他淡启薄唇,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勾栏院,男人夜里欢爱寻情的风月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笙笙:行,今天你逼我叫哥哥,以后别想让我改口叫别的(òωó)
  池狗: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气喘吁吁地喊我别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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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理由
  闻言,锦虞胸口喘息一瞬起伏。
  勾栏院她是第一次听说,但他话都讲得这般直白了,她多多少少是能品出些意味来的。
  不知是惊愕还是后怕,锦虞一时哑了声。
  直到那人松了手,重新和她退开了距离,她才稍稍缓过神。
  只想起自己当时欲热难忍,躲在了屏风后,至于他出现之后如何了,锦虞脑中全是空白。
  她轻一咬唇,磕磕巴巴地,嗫喏道:“是你……带我回来的?”
  桃花长眸无声一抬,他眼中深明的注视,仿佛在说她所言是废话。
  这回是她愚笨了。
  锦虞理屈词穷,只好默不作声摸了摸鼻子。
  池衍凝着她清透的瞳心。
  缓缓道:“城中各处皆有守兵,想让老鸨替你出主意,不如问问我,放不放你去。”
  锦虞微怔,方才明白过来,在他眼底下偷摸做事,自己真的是异想天开。
  辨不出他是喜是怒,锦虞略一迟疑,轻声试探道:“那你能让我去吗?”
  片刻后,只听他语调平缓有力。
  “临淮城我势在必得,你去了又怎样,并不能改变什么。”
  临淮易守难攻,但也只是一时的,她如何不知。
  轻搭的素手微微攥紧被褥。
  锦虞低低道:“……那是我的事。”
  似乎是不郁她的固执。
  池衍眉心略紧:“你会随逆党一道,被流放北疆。”
  锦虞却是不卑不亢:“这样正好,我可以去寻哥哥,总比在这儿舒心!”
  听得此言,池衍目光掠过一番复杂意味,“在北疆为奴为婢,也比现在吃穿不愁来得好?”
  自然不是,可她不想苟且偷生,也无法在仇恨面前无动于衷。
  锦虞点头:“嗯。”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令他容颜一肃。
  池衍眉间一道细微蹙痕,道:“或许一切,并非如你所想。”
  锦虞没说话,但面上写尽了倔强。
  缄默须臾,池衍沉下嗓音:“从九夷山跟我到这儿,你宁可轻信旁人,偏就是不愿信我?”
  他突然正色,锦虞话音一噤。
  四角炉盆燃着袅袅暖香。
  坐在床边的男人,他背着烛光,深深浅浅的光影触不及他深幽的面容。
  两道目光对撞之间,屋内声息全无,浸在一片沉默的灯光里。
  在他的话中呆愣良久,锦虞才挽回一点神思。
  她敛眸,动了动唇,“你没有理由帮我。”
  即便她跟他出了九夷山,即便他从谢怀安面前将她带走。
  但她是逃亡的公主,他是攻城的楚将,她实在想不到原因,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甚至于池衍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
  小姑娘靠在床头,几缕摇曳的碎光,轻轻漾抚她的脸。
  白日伤了元气,她唇无血色,清白的小脸还未恢复红润。
  池衍凝视着她,视线落下深深的沉寂。
  一路护她的理由,要他怎么说?
  说自己第一次在王帐,就对她有别样的感觉?
  说自己对她有杂念,每夜都做着和她纠缠的梦?
  说自己没有缘由,但潜意识里就是想要这么做?
  池衍心中不由泛起苦笑。
  这段时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池衍垂眸,看不出情绪。
  他语气不愠不火:“国有国法,你不入宫,我救你,是为法之必行,无关你是谁。”
  停顿瞬息,又淡淡道了句:“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不会插手。”
  他的话,听上去不含任何私情。
  锦虞一怔,一面觉得他言行合乎情理,一面又觉得有点堵。
  心里莫名的酸楚,和那回和他在帐中初见时的感觉一样。
  “早点歇息。”
  池衍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说罢,便起身而去。
  灯火熄灭,房门轻响,留下一屋漆黑。
  眸光从门口收回,锦虞静静坐了会儿后,缓慢躺了下去。
  她平静地给自己盖好被子。
  昏暗中的情绪波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她执意要去临淮,他会怎么对她呢……
  *
  翌日,锦虞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她一夜深眠,睡饱了,便有了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
  锦虞梳洗过后,坐在窗边,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搓搓精致的鼻头,这才隐约想起昨日某人带她回来后,好像把她丢到冰水里去了……
  这时,红秀端来午膳和一碗药,说是暖身防寒的。
  锦虞愣了一下,接过瓷碗,将温烫的药汤喝了。
  至于这药是红秀自作主张还是有人吩咐的,她没问。
  这时辰,池衍不在汀兰苑,锦虞倒不觉意外。
  他这人,不在书房处理军务,那定然是在校场训兵。
  风和日暄,梅木雅致,初春的味道似乎浓郁了些。
  碧湖假山,锦虞坐在石墩,百无聊赖地抱着只小陶碗。
  红秀候在她边上。
  锦虞眼帘微垂,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里投掷鱼食。
  偶有几瓣梅花随风翩然,落到她如墨亮泽的发上。
  大概是因昨夜的事,她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鱼食一没,一群待哺的锦鲤便倏地围聚过来,似橙红绸缎涌动。
  但锦虞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儿。
  她还是想去临淮,哪怕昨夜那人所言皆在理。
  况且就算她不去又如何,左右都是被流放的命运。
  锦虞心里正结着愁,余光忽而瞟到不远处的矮草丛动了动。
  她顿了一下,凝眸望去,便瞧见那丛中藏有白色的影子。
  暗淡的眼底一瞬露出惊喜,小陶碗往边上一丢,锦虞立马起身轻快跑了去。
  那处湖底不深,水面铺展了几块浮石。
  岸边浅水,一条小鲤鱼被困在水草和石头的夹缝中,怎么也游不出去。
  乌墨撅臀伏身,扬着尾巴,伸出小爪子极为专注地朝水边一探一探。
  这时,突然“咔嚓”一声惊动。
  乌墨身子一搐,都不及回眸看一眼,蓦地弹跳起,眨眼的功夫,便蹿出好远。
  它速度之快,看得身后的锦虞都愣住。
  踩断枯枝而已至于吗?她有这么可怕?不就凶了它一回……
  再向湖边仔细一看,哦,原来是想偷吃鱼,做坏事心虚了。
  乌墨白绒绒的一团,但灵巧极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锦虞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踏出院门,穿过游廊,一抹雪色“咻”得蹿进了花坛后。
  理石砌成的花坛,水仙晚菊簇拥。
  锦虞微喘着气站定,透过花瓣缝隙,隐约对上那双绝美的金蓝色异瞳。
  她本是烦闷得很,这会儿心情瞬间明亮了起来。
  方要上前揪乌墨出来,偏就是好巧不巧地,又撞见了经过此地的方汐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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