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芒理解地点点头。
他还是庚辰的时候就很爱学习,经常默默地看着人类做一些看起来很枯燥的事情……比如搭房子。
岁芒至今都不知道搭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她在某个世界里,有过学建筑的朋友。虽然她听不明白,但她也看过朋友说起各大著名建筑时,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但她理解他们的喜欢。
岁芒和该隐一边朝着城堡内走去,一边讲了今天外面发生的事情,该隐听得很认真。只是到了最后,他忽然看着岁芒问:“你饿吗?”
“嗯?”岁芒愣了下,“我跟辛西娅刚吃完一整个现烤的太妃香蕉派,现在撑得一口水都喝不下啦!”
太妃香蕉派是岁芒跟着辛西娅学的甜品,里面铺了满满的一层太妃糖、一层香蕉和一层奶油,甜度爆表,不过配上红茶一起吃,倒是味道适中。两个人边吃边聊天,不知不觉就把一整个派吃完了。
该隐俯身靠近岁芒:“我说的不是那个。”
他偏头露出自己的脖颈,眼睫低垂,目光朦胧了几分:“……不想要么?”
“你是在邀请我……”岁芒顿了顿,“品尝你吗?”
她说得天真,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糟糕的台词。但该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看见她狡黠的笑。
该隐沉默几秒,低沉道:“嗯。”
他又靠近了一点:“要吗?”
岁芒现在确实变成了血族,上次吸血的时候都差点受不住。但平常根本没有类似的需求,也从来没主动说过要饮血。
该隐不确定她身体的变化程度。
他取过岁芒的血,也进行过实验和一些简单的血祭仪式,除了上次那个让岁芒无法对他撒谎的仪式以外,大多数都只是相当于给岁芒检查身体。
她的身体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毛病了,是个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年轻血族。
可她却偏偏,又没有对鲜血的渴望……
该隐讨厌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岁芒现在是真的很饱,哪怕饮血对于血族来说才是正餐,正餐和甜品应该是分两个胃的——但她真的吃不下了。
她踮起脚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该隐的脖子。
该隐搂着她的腰托住她。
岁芒却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她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亲,声音软绵,像撒娇:“我吃不下啦……”
她拉着该隐的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胃:“你摸摸,好涨……”
该隐:“。”
他不该提这件事。
最后该隐实在是做不出更进一步的举动,他放过岁芒,假装刚才他们俩什么都没说。
……
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进度到达95%的那天,岁芒和该隐正一起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因为常年在黑暗中生活,最多也只是黄昏时出门逛一逛,岁芒的眼睛已经不太能接受阳光,只是站在阳台附近都觉得光线十分刺眼。
该隐在阳台上放置了遮阳的宽大洋伞,带着岁芒出来“晒”太阳。
一般的血族即便接受不了日光,也不会因为在黑暗中生活,就觉得天亮以后看不清东西……他们只是多了夜视的能力,并不是只能够夜市。
而岁芒似乎不太一样。
她身体的部分特征,逐渐开始和血族的身体特征产生矛盾,一些排斥现象频频发生,让原本健康起来的她,又开始变得孱弱。
岁芒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她看得见进度条,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的身体逐渐变冷、甚至变得僵硬。
这天该隐只是触摸她的手腕,都感到心惊。
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带岁芒来看看太阳。
虽然一点太阳都晒不到,但周围都暖烘烘的,四周一片光亮,是冬日里难得的、令人无比心安的大晴天。
岁芒靠在躺椅上打盹。
该隐仍然笔挺地坐在她的身边看书。
岁芒睡睡醒醒间,转了个身,趴在他的手臂上。
该隐:“……怎么了?”
“该隐。”岁芒软趴趴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该隐:“?”
岁芒:“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该隐的脸色很快变得很难看,他沉着脸道:“胡说什么。”
“我其实已经知道啦。”岁芒苍白地笑了笑,“我们该隐真是好温柔呀,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该隐的手指抚上她的发间:“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岁芒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快睡着了,“你见过辛西娅的父亲了吗?”
该隐动作一顿,终于发觉岁芒在说的跟他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岁芒说,“以前作为一代血族的时候,他也这么好吗?”
该隐:“…………”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指尖在岁芒的脸上戳了戳,低声道:“这不重要。”
岁芒哈哈笑了两声,趴在他身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
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隐约也有所察觉。
该隐知道了他要找的人在哪里,却没有对他下手,甚至没再提起这件事。
岁芒心心念念都是该隐的事情,完全没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而该隐满心都是岁芒,几乎忘记了自己要找什么人。
岁芒晒完太阳以后,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好转。
她在逐渐变得更加冷硬。
岁芒自己其实并不在意,她的本体就是一把刀,变冷变硬说不定是在变回原来的样子——可这反应在该隐看来却格外恐怖。
血族之所以不死,是在身体变成尸体以后,还能保持一定的活性,也就是所谓的“沉眠”。
而岁芒现在这个状态……
陷入沉眠以后,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有一天,岁芒发现该隐在看的书,变成了操纵尸体的秘术。
那本书本身都诡异的很,岁芒看了两眼就感觉头晕眼花。该隐发现她在偷看,眼疾手快地把书合上了。
“这些东西你不能看。”该隐对她说,“会损伤你的精神。”
岁芒好奇道:“那是不是三代以下的血族,都看不了这本书呀?”
她多少还算个四代血族,应该很强来着。
该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后来的某天,辛西娅和罗德里克的进度在99%保持了三天了。
岁芒感觉这天大概就能回去,于是躺回棺木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该隐坐在她身边,忽然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把手伸进棺木,握住了她的手。
岁芒费力睁开眼:“我困啦,先睡一会儿哦……”
睡醒就能回去啦。
她没看见该隐挣扎的神色,也没听见他过了很久,才发出的那一丁点声音。
“……好。”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色的脚链。
该隐把脚链系在岁芒的脚腕上,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
……
岁芒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再醒来时,她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尽的虚空当中。
只是这一次,不远处像是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温暖柔和的光亮源源不断地从那儿传来。
岁芒睁开眼,听见身边传来书页合上的声音。
“……吵醒你了?”身边的人温声问道。
岁芒坐起来,看见庚辰穿着浅色的长袍,“坐”在虚空当中。
这坐姿有点像该隐坐在高背座椅上的样子。
岁芒软乎乎笑了一下,凑过去抱住他的腰:“庚辰,我好想你呀。”
庚辰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面容比之前几个世界里的他都要柔和几分。他的眼瞳深邃又温柔,目光落在岁芒的身上,就仿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怎么说呢……就总觉得。
庚辰的身上多了几分,人类没有的……神性。
岁芒贴在他的胸腹之间,快乐地蹭了蹭:“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庚辰抚摸着岁芒柔软的黑发,他白玉般的耳根就几分泛红,“不要闹了。怎么一睡醒就乱蹭?”
像是责怪,语气却分明充满了溺爱的味道。
岁芒又不管不顾地抱着他蹭了一会儿。
她听见远处传来天道的声音,带着几个小伙伴,还有叩叩声,像是在敲门。
岁芒:“?洪荒里什么时候有门了。”
这可是一片无尽的虚空,永远只有朦胧的黑暗。他们这些存在,以前甚至都看不见彼此的样貌。
要不怎么庚辰只能“坐”在空气上呢。
庚辰闻言笑了声,附在岁芒耳边道:“我跟人类学做的。”
他顿了顿,身上充满神性的感觉依然还在,语气却像个热恋期的毛头小子:“我们也要有隐私。”
岁芒笑道:“那你先开开门呀,他们听上去都急坏了。”
庚辰略微挑眉,不太高兴地抬手,把其他存在放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天道,他还是一团黑色雾气似的东西,进来以后就在岁芒和庚辰身边很不满地绕着圈圈,紧跟着进来的则是……白重明。
白重明已经变回了赤色大鸟的模样,浑身都是蓬松柔软的羽毛,在庚辰打开的“小门”中间艰难地挤进来。
他金色的鸟瞳看着岁芒,叹息道:“是我没本事,还跟着庚辰下去找你……结果只能拖后腿……”
“哈哈哈哈哈。”岁芒想起他在那些世界里的样子,“原来重明没了记忆那么傻。”
白重明:“。”
友尽了!
“我担心你,你还嘲笑我!”他气得胸膛都膨胀起来,“你们俩就自己孤独终老吧!”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俩人在一起好像不能叫孤独终老。
他这样的才是。
于是说完更气了,骂骂咧咧地挥着翅膀从小房间里挤出去。
当初重明鸟也没想过要和庚辰一起下界寻找岁芒,只是他问庚辰,为什么要整天跑来跑去找一把碎掉的刀……
庚辰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那个小姑娘,说不定怕黑的。”
大家都是虚空里的存在,怕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重明听了这句话,还是莫名其妙有点担心,就跟着他一起下去了……
岁芒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她相信这个傻鸟跟着捣乱,也是很担心她。不然能在天上舒舒服服躺着,谁愿意丢下自己的身份和所有的记忆,去找一个不一定能找到的碎刀片?
于是岁芒笑着说:“好啦,大家都别走,留下吃顿饭吧。”
重明:“?”
天道:“?”
庚辰皱眉:“……岁芒,你刚回来,不好好休息?”
“我休息得够久啦!再睡下去都要生锈了。”岁芒在虚空当中飘来飘去,手指挥了挥手,“可以变一点东西出来做好吃的吗?”
“……洪荒里暂时还不能做饭。”庚辰道。
几个存在同时安静下来。
紧跟着,天道转转悠悠地把他的“脸”朝向远处,那个始终隐隐散发着光芒的存在。
“其实……”他说,“现在我们还可以随时去地球玩儿呢。”
重明砸吧砸吧嘴,跟着说:“也不用失忆。”
庚辰点头:“要先变成人类。”
岁芒一把抱住庚辰的胳膊:“那还等什么呀,我们快去吧——对了!人类举办宴会是不是要有个什么由头呀?”
天道很像跟她说,现在地球已经21世纪了,人类想开派对很多时候不需要由头,只要有钱有时间,都可以和朋友快乐地聚一聚。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见岁芒晃了晃庚辰的胳膊,高高兴兴说:“我们还没办婚宴呢!去办婚宴吧!”
天道:“……”
重明:“?”
不是,这。
哪有新娘自己给自己准备婚宴的?
重明鸟和天道面面相觑,最后是重明挣扎着说:“岁岁,虽然我们很想参加,但是……没有人类会自己给自己的婚宴,当厨师……”
“那我只做主菜和蛋糕好啦!其他的我会找合适的厨师,看着他们做的!”岁芒看着身边的庚辰,“可以吗?”
庚辰看向她因为高兴而熠熠生辉的眼睛,轻笑了声。
“好。”他说。
只要她喜欢,没有什么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