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名声将时栀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伸出手挡住脸,掐着嗓子答了声“到”。好在教授根本不记得大家的脸,点名也只是走个过场。
时栀松了一口气,反复安慰自己只要熬过了这两节课就没事了。就算有事,到时候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对,她就是怀了周修谨的孩子怎么了?王八蛋不做人的难道不是周修谨吗?
时栀理不直气也壮,肆无忌惮地看,中间无聊的时候盯一下PPT,只见老头子在黑板上写了一堆奇奇怪怪拆开都认识合起来都不认识的字母。
她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间听到教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旁边的人拽了她一下。
“啊?”
“教授找你回答问题呢。”
老教授看着她,“对,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时栀心想,夏璇等我回去我一定扣你工资,说好的不会提问呢?
她抿了抿唇,刚准备说些什么替自己解围,那位善良的同学把答案写在纸上给她看。
幸好这答案不是什么复杂的方程式之类的东西,不然时栀觉得自己连念答案都念不出来。
老教授本来想让她坐下,摘下眼镜看了她半晌,眼神分明是认出她了。
他和蔼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赞赏,“有家属教就是不一样。”
第6章
家属?
时栀没想到老教授会这样说,耳根染上粉色。
周修谨确实教导过她,只不过是在时栀失眠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因为做噩梦睡眠不好,缠着周修谨给她讲生物学方面的知识。
“周老师,你教教我好不好?”
周修谨还以为小女友终于对生物学提起了兴趣,当即抱着她讲了起来,谁知道时栀听着他吟诗般低沉动听的声音慢慢地睡着了。
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时栀每次睡不着就缠着他,久而久之周修谨发现不对劲。时栀理直气壮,“周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好睡的老师了。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想睡,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周修谨此后再也没再给她辅导生物,他觉得时栀在他讲课的时候睡着是对生物学的亵渎。
小懒猫还是缠着他,恨不得腿都别在他腰上,“周老师,我睡不着。”
周修谨低头在她唇瓣上印了一下,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栀栀乖,我抱着你睡觉,嗯?”
现在老教授这样夸她,她都忍不住羞愧起来。
时栀慢慢坐下来,给她答案的女生悄咪咪问,“你跟沈教授认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你家里有人是学生物的?”
她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啦,学校旁边那家撸猫甜品店是我开的,以后去我免费请你吃甜品呀。”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撸猫,听起来好棒。”
难熬的两节课终于过去,时栀满脑子都是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夏璇。她刚准备从后门溜走,沈教授叫住了她。
“听说你跟小周要结婚了?”
时栀瞪大眼睛,特别想来一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一脸纠结地站在老教授面前,看着他激动得宛若西皮粉头子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说自己已经跟周修谨分手了,更何况到时候老教授追问,她要是问答的话也是件麻烦事。
时栀想了想,突然湿了眼眶,委委屈屈地说,“周教授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所以暂时不会结婚。”
老教授一脸错愕的表情看着她,时栀向他展现了一下教科书般的演技,连背影都写满了悲凉。一直离开了教室她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生科院太危险了。
教学楼外面有一大块显示屏,时栀刚走出去就看见了上面周修谨的名字,后面密密麻麻跟了一堆成就。
有几个同学站在底下激烈地讨论着,从学术成就到感情生活。
“你说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把我们周教授拿下呢?”
“不知道,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立马把周教授拉去民政局。”
“为什么?”
“趁着他瞎了看上我,赶紧把他骗到手呗。”
两个人立即笑了起来,然后达成了共识,“能跟周教授这样的人交往,傻子才放手呢。”
傻子本人时栀咳嗽了一声,慢慢绕过他们,草坪前不知道哪来的一群小鸭子,一个排着一个滑稽地往前走。
她被吸引了注意力,蹲在旁边的路上认真地看着一排乖巧排队的胖鸭。
不远处几个男生相互推了推,“你去要。”
时栀刚准备站起身,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个看起来很清爽干净的男生站在她面前,“学姐,可以……可以给个微信吗?”
他看起来特别紧张,脸颊都红了。
时栀呆呆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你一个**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泡我”,但是因为外表看上去过于可爱,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看得男生都快晕过去了。
“可以呀。”时栀拿出手机,干净利落地给了他联系方式。
夏璇是周末回曼都的,她好奇地问时栀,“那个老教授怎么了?他人不是挺好的吗?就算你在课堂上睡觉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不是说他不会提问吗?”
“很少。”夏璇晃了晃脑袋,突然看向她,“你这么幸运,中奖了?”
时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无语地躺在沙发上给绵绵顺**,“嗯,下了课他还跟我说话。”
“他怎么会认识你?”
时栀就把之前的事说了,夏璇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敢调戏周教授啊,要是换个人估计早就生气了吧,也就你长得可爱为所欲为。”
没有自知之明的时栀照了照镜子,“不会,周教授才不会发脾气。”
有时候时栀觉得周修谨更像是神明,神明会宽容,会无区别地降下自己的恩泽,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私人的情绪。
让她叫叔叔可能是时栀见过他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了。
她扎起头发,走出会客区拿围裙。这两天有个甜点比赛,时栀准备研究出一款好看又好吃的蛋糕去参加。
做了一晚上,终于有了不小的收获,时栀把放在一旁的笔记收好。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拿起旁边的手机,上面是一条孙念念两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周至深是不是跟你说他去出差了?我刚在酒吧看见他泡妞。”
“……”时栀咬了咬牙。
本来想去酒吧,但是这么晚了时栀实在是累了,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心想明天直接去科瑞堵他,看周至深还能躲到哪儿去。
时栀浑身都写着疲倦,一打开房间门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的大脑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打了一架之后她决定起来洗漱。
卸妆洗澡洗头发吹头发护肤……
做完这一套时栀觉得自己快要原地去世,她闭上眼睛,原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没想到居然会睡不着。
明明每一个细胞就疯狂地叫嚣着好困,但是就是没办法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时栀掀开眼睛,拿出手机搜索周修谨的公开课,在某人动听的声音里终于陷入了梦境。
沉睡前的最后一秒,时栀忍不住想,还是周教授拍着她的后背用温柔到极致的嗓音哄她的时候更有感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时栀挑了一套气势很足的裙子,坐上车懒懒地说,“去科瑞。”
科瑞大楼十分气派,时栀走进去,刚准备跟前台说自己是周至深未婚妻,前面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抢到了她的前面。
“我要见周至深。”
“小姐你好,这边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我们周总的。”
“我是他未婚妻。”
前台打量了她一眼,显然见多了这样的女人。别说这种每天胡乱跟周总攀关系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她真的是周总的未婚妻,周总跟秘书有一腿,指不定这会儿正在逍遥,她难道要放这女的上去捉奸?
前台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就直接说,“不好意思小姐,这边需要预约。”
时栀弯起唇角,心想冒充周至深未婚妻这招是走不通了。等那女人不甘心地走了之后,她踩着一双细高跟走过去,“让你们周总出来见我。”
前台打量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透着一股子矜贵,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物。
她语气恭敬了很多,“小姐,我们这边需要预约。”
“我是他小婶婶。”时栀眨了眨眼,俏皮地说,“总不能把长辈晾在这儿,你说对吗?”
说完,时栀就坐在沙发上,两条纤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前台看得心口一跳,将信将疑地给周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前台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周总请您上去。”
时栀提起包跟在前台身后上了最顶楼,红色高跟鞋踏上总裁办时,所有的员工视线都**在她身上。
女孩精致得像芭比娃娃,一双长腿笔直细长,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是周总的正室?
时栀推开周至深的办公室门,远远地瞧见他坐在皮椅上,周至深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时栀,上次联系过你。”她径直坐在他面前,开门见山,“我们俩之间的婚事,你肯定也是因为不愿意才会推给你叔叔的吧?”
周至深上下打量她,“当然,你是我叔叔的女朋友,我将这婚事让给他,有问题吗?”
“我跟他分手了。”时栀往后靠了靠,“所以我希望我们两家的婚约可以解除,这样以后也不会尴尬。”
他低下眼睑,“这个我做不了主。”
她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只要你同意,我就能说服爷爷将这门婚事解除,说服不了也没关系,你跟我协议结婚。”
时栀之所以宁愿选周至深都不愿意选周修谨,是因为周修谨不是她玩得起的人,要是跟他结婚,他一定会认真。
时栀还没有玩够,不想被婚约束缚。
周至深刚将瓷杯递到唇边,听到这句话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栀,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狠毒的女人,他要是真的跟婶婶协议结婚,叔叔会扒了他的皮。
周至深跟见了鬼一样失态地从皮椅上下来,打开办公室门就想走。时栀不解,连忙追了上去,“你帮不帮忙?”
“不帮!”
时栀抽泣了一下,刚才还嚣张的面容突然梨花带雨起来,“要不是你勾引我,我也不会给你叔叔戴绿帽……”
“……”
整个办公室里针落可闻,所有的员工都震惊地看向周至深。
“不是。”周至深指着她,指尖不停地颤抖,“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周至深看到周修谨的名字心口一震,竟然会生出几分心虚。他接起来,“喂,叔叔。”
时栀拉着他袖口,用口型跟他说,“退婚、退婚。”
她眼神里带着威胁。
周至深因为被她摆了一道,心生不甘,“小婶婶在我旁边呢,嗯……她说想你……超级想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想你。”
时栀:?
他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她耳边。
电话那头的嗓音温柔,大概是因为隔着电话,掺杂了几分电流的不真实感,显得更加地低沉,“栀栀,真有这么想我吗?”
而后是一声轻笑,似乎所有春水的褶皱都能因此抚平,“我很开心。”
第7章
时栀心跳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不忍心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周修谨,我不想跟你结婚。”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时栀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落寞的样子,不是一下子变了脸色,而是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像是快要下雨前被乌云遮盖住的天空。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会很快调整情绪,懒懒地抬起那双精致深情的眼睛。
“栀栀不想我吗?”
这句话多了几分脆弱,时栀竟然品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她微微有些声控,一听到这卖惨的嗓音顺着本能点头,“想。”
周修谨笑了一声,“那我,过两天就回来。”
“……”不了吧,你还是呆在那吧。
周至深挂了电话,微微有些得意地看着她,“解除婚约的事你还是跟我叔叔说,小婶婶。”
最后三个字他还特意咬重了语调,抬眼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秘书。
被叫的对象尴尬地站在一旁,有些搞不清这复杂的人物关系。她摆出礼貌的笑容,“时小姐,请。”
时栀深吸一口气,白净的锁骨随着胸膛起伏。
晚上在清吧,孙念念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憋了好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实话告诉我,周教授是不是活不好?”
她凑到时栀跟前,声音压得很低,跟做贼似的。
这问题有些猝不及防,时栀呆滞了几秒,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活不好?”
什么意思?周教授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她声音有些大,一瞬间酒吧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时栀猛然意识到此“活不好”非彼“活不好”,耳根一下子红了。
“孙念念。”她瞪着对方,压低嗓音说,“在公共场合你跟我说这种事。”
孙念念噗嗤一声笑出来,“谁让你喊这么大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