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远听到这话后有些不自在,连忙道,“大哥,四郎还小,郑大哥家来下聘,大郎二郎都闲着,我们爷儿几个,听大哥使唤。”
刘文谦嗯了一声。
后院里,徐氏听说郑家要来下聘,也毛遂自荐,“嫂子带两个孩子不方便,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吧。四郎年纪小,薇丫头的好日子,总得有兄弟帮衬,嫂子看上哪一个,大郎二郎随意挑。”
徐氏是个雁过拔毛的性子,让她操持,她不狠狠刮两层油水她都不姓徐。
魏氏烦透了她,“弟妹,我们大郎虽然年纪小,如今也有个小名,叫元宝,弟妹可别叫错了,这是我们这房的大郎。”
徐氏的笑容僵住了,“看大嫂说的,他们都是亲兄弟,如何不一起排行呢。”
郑太太帮腔,“二太太有所不知,这分了家的,单独序齿也是可以的。且你们两家,原来一房都是姑娘,一房都是小子,也没混着序齿,如今分开了岂不是更利索。”
徐氏暗恨。
第7章 生闲气登寡妇门
徐氏生了三个儿子,这是她毕生的骄傲。她才貌不如魏氏,娘家也不如魏氏,嫁的男人更是差了许多,唯有三个儿子,给她争了光。
刚入门时,魏氏是大嫂,嫁妆比她多,深得丈夫宠爱,又能干,死死压了她一头。等过了几年,长房没有男丁,她的腰板渐渐硬了。
这几年,她更是把长房一切看成是自己的了。如今魏氏生了儿子又怎么样,能不能养的大不好说,论起排行,也是老四。
谁知长房竟然要撇开二房单独论排行,徐氏如何能不恨。
可人家愿意叫自己孩子大郎,这本来就是正经的长房长孙,说出去也不能说这样不对。郑太太两句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却让她无法反驳。
徐氏生气,也没用。
前院里,刘文谦当场拿出日历,和郑老爷一起商议,挑了个好日子,就定在四十天之后,那时候,郑颂贤游学也回来了,刘家两个孩子大了一些,魏氏也能腾开手。
一顿酒席,除了徐氏,宾客尽欢,刘文谦让家里管家亲自驾车送了郑家人回去。
送走了客人,刘文谦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他亲了亲两个孩子,“娘子辛苦了。”
魏氏笑,“这有什么,不过是陪着说话吃饭,又不要我下地干活。”
刘悦薇把妹妹打发回了东小院,自己坐在一边给弟弟妹妹做衣裳。
刘文谦看了看次女,摸了摸胡须,“我儿贤惠,以后有福气。”
刘悦薇抬头看着父亲,笑,“女儿都是托了爹娘的福。”
魏氏忽然问刘文谦,“官人,张三姑那里,有没有让人盯着?”
刘文谦笑了,坐在魏氏身边,“娘子不知道,咱们两个女儿能干的很,背着咱们,悄没生息地在打听张三姑儿子的事情。庆才昨儿来告诉我,张三姑的儿子被醉花楼一个粉头缠上了,借了高利贷给粉头赎了身,整日金的银的堆起来养在外头,可那高利贷是那么好借的?至于那吴婆子,若说有不妥,怕是个失职之罪。”
魏氏收了笑容,“官人,若是张三姑清白的也就罢了,若是这中间有人想在我生孩子的时候动手脚,可别怪我无情无义了。”
刘文谦拍了拍她的手,“娘子不说,我也不会让这事儿揭过去的。娘子还在坐月子,不要动气,先把满月礼和薇丫头的事情办了,后面再提此事。”
魏氏点头,“好,我都听官人的。”
刘文谦又看向女儿,“张家的事情,你们姐妹就莫要管了。你好生照顾你娘和弟弟妹妹,得闲了给你公婆和贤哥儿做些针线。我儿放心,不管郑家下多少聘礼,爹都给你预备了一份像样的嫁妆,不比你姐姐的差。”
刘悦薇如今非常耐得住性子,只要不是威胁到家人,其余事情,她都淡然的很,嫁妆什么的,她到不在意,难得的是父母的心意,“爹娘给的,女儿都喜欢。”
刘文谦点头,“好孩子。”
刘悦薇起身回厢房,拿出两身衣裳来,“爹,娘,女儿这些日子闲着无事,给二老做了身夏衣,留着家常穿。”
魏氏摸了摸女儿做的衣裳,“你这丫头,整日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腾出的时间做衣裳,别仗着年轻熬坏了眼睛。”
刘悦薇这些日子一边照顾魏氏母子三个,一边把家务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夫妻二人都十分高兴。
魏氏想到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又道,“这针脚真好,这花儿绣的跟真的似的。我这大半年身子重,也没怎么管过你们的针线,竟然做得这么好了。”
刘文谦看着妻女,高兴地只知道笑。
长房其乐融融,二房却气氛紧张。
刘文远住的是一栋两进的小院子,一家子有些挤挤挨挨。
当初兄弟二人没分家,刘文谦挣了钱,汪氏就买了两栋宅子。等分家的时候,说是老头子留下的,其实还不是老大挣的。
刘文远夫妇带着三郎住正房,其余两个儿子住厢房。他原来给他哥跑腿,刘文谦大方,一年不少补贴他,汪氏也会经常给他钱,二房日子很是过得去。
后来他在进货款项上动手脚,刘文谦立刻不再让他插手银钱上的事儿,一个月只给些跑腿钱,他手头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些日子,刘文远跟着王经纪做徒弟,谈成了几笔买卖,挣了些钱。但徐氏小气,家里不肯请丫头婆子,一应的事情都是她和李氏亲自动手。
徐氏气鼓鼓地回来了,见三郎在院子里招猫逗狗,气得打了他一巴掌,“成日家傻吃傻睡,连个丫头片子都抵不过!”
三郎被打痛了,回嘴,“娘又哪里吃了排头回来,我不如丫头片子,还不是因为我爹娘不如人家爹娘!”
徐氏被这话顶的肺管子疼,又要去打他。李氏在厨房听见了,低头继续干活,也没出来。
刚开始婆母打小叔子时,她还劝一劝,但她一劝,徐氏的矛头立刻转向她。李氏学乖了,只管安心干活,其余一概不问。
徐氏发了一顿的脾气,这才消停些。
等刘文远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她又开始抱怨,“今日大嫂居然管元宝叫大郎,这是把你这个亲叔叔当成死的了?”
刘文远愣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我说,形势比人强,你争这个作甚,那可不就是长房长孙。”
徐氏哼了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说帮着请收生姥姥,她就不办洗三了。为了省这两个钱,也不怕孩子养不活。”
刘文远斜眼看她,“你小声些,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办怎么办,你有本事去长房当家做主去。”
徐氏气得骂他,“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你有本事,我也不至于去算计人家。做了个经纪,就立刻觉得人家是你的恩人了?人家一年成千上万的银子,这就把你打发了?”
刘文远顿时觉得头疼,“都是你的理,我没本事,我不戳你的眼。”
刘文远气得抬脚就出门了,直奔甜水胡同花寡妇那里。
花寡妇嫁了两次,男人都死了,也没留下个孩子,从此不当日子混,整日招揽闲汉,得些闲钱过日子。娘家人嫌她丢人,也不管她。
自从缠上了刘文远,她居然怀上了。花寡妇喜极而泣,从此洗心革面,不再找野男人。儿子生下来后,除了刘文远偶尔给的钱,她自己也弄了个早食摊,挣些辛苦钱养孩子。
刘文远好久没来了,花寡妇乍一看到他,也很高兴,“二老爷来了?听说您这些日子发大财了。”
刘文远抱起一岁多的花小郎,“我的乖乖,让爹看看,长胖了没。”
甜水胡同离刘家远的很,徐氏一来不大出门,二来她性子不好,有人知道了,也不告诉她,故而花寡妇母子一直在这里相安无事。
刘文远一个月漏出来个一两半钱的,就够母子两个吃喝了。
后来花寡妇哭诉,说娘儿两个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刘文远就掏了私房钱,买下这两间屋子,记在花寡妇头上。
花寡妇嘴巴甜,又年轻貌美,刘文远每次来,她伺候的他跟大老爷似的,刘文远就越发喜爱她。但他也知道徐氏厉害,家里又拥挤,不敢把花寡妇弄回去,一直含糊着。
花寡妇才不想回去呢,她自己当家做主多好,趁着年轻,多问刘文远要些银子,等儿子大了,她还愁什么。
徐氏那婆娘母老虎似的,她去了刘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刘文远在花寡妇那里厮混了一天,男子汉的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留下一两多银子,抱着小儿子亲了几口,又回家去了。
他才出了甜水胡同没多远,就有人盯上他了,不是旁人,正是刘悦妍派来的人。
自从刘悦薇和她说了花寡妇的事情,她回去后就和丈夫闫庆才商议。闫庆才把自己的小厮打发过来,在这里打听了好久,渐渐知道了些眉目。
都知道花寡妇生了个野儿子,但这些日子刘文远从来没来过,闫家小厮就天天来蹲守,今日可算逮住刘文远了。
小厮兴奋的直搓手,立刻飞奔回去。闫庆才不在家,他就禀报刘悦妍。
“二奶奶,二奶奶,我才刚看到了,刘二老爷从花寡妇家里出来了。”
刘悦妍问,“你没看错,真是我二叔?”
小厮直点头,“二奶奶放心,绝对没错。二老爷在花寡妇家里留了两个多时辰,天黑透了才走的。”
刘悦妍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去歇着,这事儿莫要传出去了。”说完,她让丫头给小厮拿了些赏钱,小厮高兴地走了。
刘悦妍拍了拍怀里的儿子,眯着眼睛笑,二妹妹真精怪,居然知道这事儿。
我的好二叔,这齐人之福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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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外孙魏氏审人
刘悦妍得了消息,当天夜里就告诉了丈夫闫庆才。
闫庆才把刘悦妍搂在怀里,“我的乖乖,你竟是个女推官,查案断案也是一把好手。”
刘悦妍拧了他一把,“我难道想做个夜叉不成,实在是二叔二婶没个消停。这么多年了,他们明里暗里占些便宜也就罢了,总不能说我们家山珍海味地吃着,就着一个叔叔,让他吃糠咽菜。但帮衬归帮衬,想夺家业,我可不能答应。”
闫庆才笑,“这下才好呢,有弟弟了,岳父家里才永远你娘家。若是过继,别说侄儿,隔了肚皮的同父兄弟都不行。”
刘悦妍立刻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还有我和真哥儿呢。”
闫庆才不去想家里的污糟事,眯起眼睛笑,“明儿你就回去,把这事儿告诉二妹妹,你们姐妹合计好,但凡用的上我的,只管说。”
小夫妻一起说了许久私房话,然后吹灯歇下了。
刘悦薇也在家里一直等着刘悦妍的消息,徐氏虎视眈眈,心怀不轨,必须把她打趴下。
刘悦薇知道,花寡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能把刘文远拢在外头好几年,心甘情愿掏银子养她们母子二人,娘婆两家都不来找她麻烦,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花寡妇来了,徐氏就没精力来大房捣乱了。等她查清楚张三姑的事情,若是徐氏不干净,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好巧,第二天,不光刘悦妍回娘家了,魏氏的娘家人也来了。
魏氏上头只有个哥哥,老娘魏老太太还在世。本来,魏氏生了孩子后,魏老太太立刻就想过来,但当时她感上风寒,女儿生了双胎,万一沾染了病气,岂不糟糕。
魏老太太强忍住没来,连儿子媳妇她也拦住了。等大夫说她彻底好了,除了魏大郎和魏二郎留下照看家里的铺子,其余一家子人一起过来了。
魏家人来的早,刘文谦还没出门呢,见岳母带着大舅兄一家一起来了,亲自把人迎接进了正院。
都是自己骨肉,也不用避讳,魏大舅也一起进了屋子。
刘文谦一边走一边和魏大舅寒暄,“大哥这些日子可忙?生意可还好?”
魏大舅客气,“谢妹夫关心,这阵子还好,生意也还说的过去,够一家子吃喝嚼用,每个月也能结余个几两银子。”
魏大舅家里开着一家瓷器店,卖的都是些普通的杯碗盘碟。除了瓷的,还有砂的、陶土的,铁锅什么的也有。老百姓过日子,锅碗瓢盆哪样不重要,魏大舅虽然发不了大财,小日子却过得滋润的很。
魏大舅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和女儿都成家了,还剩个小儿子没娶亲,正相看着呢。
一行人到了魏氏的正院,魏老太太快步进了女儿的房间。
魏氏已经从厢房挪到正房里去了,这会子正在照看两个孩子,听说老娘来了,立刻就要出来。
魏老太太知道女儿的性子,“大囡,你莫出来,外头有风呢。”
她带着儿媳妇孙媳妇一起进了魏氏的卧室,刘悦薇赶着上前行礼,“外祖母,大舅母,表嫂。”
魏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好乖乖,听说你娘的月子就是你服侍的,真是个好孩子。”
魏氏上前,“娘,您身子可好了?我也没去看您,薇丫头被我拴住了,也去不了。”
魏老太太用另外一只手拉着女儿的手,上下看了看,“你这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气色倒是不错。我都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这下子可好了,你也有儿子了,我这心里总算能放下了。”
魏氏让老母亲和大嫂坐下,“悦薇去倒茶来。娘,有没有儿子,谁也不能要我的强,娘只管放心,我好得很。”
魏老太太笑着点头,“好,大囡能干,娘放心的很。还是你这样的好,要是个窝囊的,不早就气死了。我果然不如你爹,只想着把丫头们养的老老实实听话,在家里听话有人让着,出去了还听话,岂不让人欺负。”
魏氏笑,“娘说话道理一堆一堆的。”
魏太太接口,“妹妹带两个孩子,辛苦的很,可要照顾好身子。”
刘悦薇送上了茶水,“舅妈放心,张大夫来过两回了,说我娘恢复的还不错。我爹原说再买个婆子和丫头给我娘使唤,我娘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