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被误认是神明以后——安静的九乔
时间:2020-12-10 10:10:39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喊,整个原木堆突然被稳住了。
  只见小哈姆提从另一边冲了上去。他没去管那截断裂的绳索,而是直接从斜坡那一面冲上去,用双手、双肘、双膝、全身,死死地抵住了正要向下滚落的巨木。
  这个胖胖的少年这时终于展现了他健壮有力的一面,只见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全身使劲儿,抵住了正在向下滚落的木材。
  小阿克和古达都迟疑了一下,但见到哈姆提如此奋不顾身,竟然用自己的身躯去维护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安全。两个人都没有放弃同伴的理由,瞬间一起冲了上去,手推足抵,勉强挡住了原木不再下落。
  这时埃利都人直接从斜坡下冲了上来,他们在哈姆提身边站成一排,一起伸手,顶住了木材堆的下落之势。另有几个人绕到背面,和已经松开纤绳的杜木兹一道,让木材朝另一边“疏散”。
  哈姆提们的压力逐渐减轻,危机渐渐消失。
  终于,所有原木都被妥善地安置到了一边。伊南和她的旅行团所有成员都气喘吁吁地坐在道路一旁,没人顾得上说话。
  埃利都人赶来,向伊南他们郑重道谢:“外乡人们啊,没有你们,我们今天就可都要糟糕了。”
  “请接收我们最具诚意的感谢吧——”所有在码头工作的埃利都这时都聚在伊南他们面前,郑重行礼。
  伊南刚要客气两句,却听哈姆提那边“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哈姆提表现得最为英勇,埃利都人刚说完开场白就在准备夸他。谁知还没夸到他呢,这个壮壮的年轻人竟然哭了。
  埃利都人面面相觑,凑上去一看,才发现这个“英勇”的大人物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的脚,脚踝好疼……我的腿是不是断啦?”哈姆提刚才的英雄气概全都没了,这时成了个一脸泪和鼻涕的哭包。
  伊南也吓了一跳,跑过来一看,只见哈姆提的右脚脚踝真的肿了起来,像个馒头。
  她果断伸手,也不管哈姆提稀里哗啦地直喊疼,将脚踝上的骨骼都摸了一遍。
  “放心吧,骨头没事,就是脚崴了。”刚才哈姆提冲上去的势头太猛,用力过度,可能就在那一刻自己崴了自己的脚。
  但是这样一来,哈姆提就没法儿和伊南他们一起上路,去拜访主神恩基的神庙了。
  “外乡人,请把你们的同伴放心地交给我们,他是因为我们而受的伤,我们会让他受到妥当的照顾。”一个领头的埃利都人向伊南发誓,“我们有用海里的贝类做成的药油,替他敷上以后很快就复原的。”
  “等你们回转,再接他一起上路也不迟。”
  “你们想要去恩基的‘神庙’,我们也会为你们妥善地指点方向。”埃利都人诚恳地做出承诺。
  小哈姆提却可怜巴巴地望着伊南:要知道,他不久之前才刚刚意识到,他不想被一个人留在团队身后呀。
  但是看他那又红又肿的脚踝,确实没办法行走。总不能因为他,拖累整个团队的进度,不让旅行团继续前进吧?
  正当哈姆提涨红着一张脸,有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时候,伊南拖着阿克过来,对哈姆提说:“我们商量过了,由阿克留下来陪你。”
  哈姆提:啊?
  阿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们是朋友,没道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刚才又表现得那么勇敢!”
  哈姆提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克继续说:“……再说了,南小姐还交了一些任务给我。”他一边说,还一边转过头,望望身边的伊南。
  “任务?”哈姆提好奇心一起,似乎脚踝的疼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是呀!我有很重要的任务,希望你们两位能够帮着完成。”伊南笑着,冲哈姆提眨眨眼。
  哈姆提顿时舒服了:原来他就算是歪了脚,也还是能帮到别人的呀。
  *
  将哈姆提和阿克留在身后,旅行团这时只剩下了伊南、杜木兹、古达、枣红马和小黑。
  埃利都人确实信守了承诺,为他们指明了前往恩基神庙的道路,甚至派出了一个向导,送他们一程。
  路上,杜木兹忍不住和伊南咬耳朵:“你交给了什么任务给阿克?”
  伊南笑了笑,反问:“阿克最擅长什么?”
  杜木兹顺着伊南的话回想:小阿克在提比拉村子里就是个“普通”富二代,但是大家一路从村里到乌鲁克来,阿克倒是体现了他的工匠才能,动手修起两轮车来可溜了。
  杜木兹马上明白了:“原来你要他留在这里,是为了这个!”
  伊南点点头:“是呀,毕竟用技术帮助别人,也一样是帮咱们自己么。”
 
 
第40章 公元前5500年
  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因为救助自己而受了伤, 埃利都人都十分过意不去。他们果真像是承诺的那样,将小哈姆提照顾得很好,给他肿得老高的脚腕上涂上了不知是用海螺还是蛤蜊做的药油, 令哈姆提闻闻自己,也觉得自己像是一枚香喷喷的海产。
  而阿克除了照顾同伴之外,就一言不发,始终在“码头”一旁走来走去, 默默观察。
  埃利都人现在再也不敢将原木堆在斜坡顶端了, 他们四下里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谁知阿克过去,只比了一个手势:“你们,把它们……横过来。”
  一言提醒, 让埃利都人猛地醒悟:只要将原木垂直于斜坡堆放,刚才的险情就怎么都不可能发生。
  “年轻人,感谢你的提醒,你的头脑太灵光啦!”
  埃利都人都对阿克十分感激。
  谁知阿克继续开口:“其实……你们,从水里捞木头, 不用费这么大力气的。”
  埃利都人左右看看:他们这么多年, 都是用纤绳这样从水中把木头捞上来的;费力确实是很费力,但是……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年轻的阿克显然拙于言辞,只管伸手比划:“你们, 找这样粗细的原木,四根, 还需要一根木桩……”
  现场的材料多的是,埃利都人当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按照阿克所说的, 找了四枚原木, 再用麻绳将它们扎成了一个“井”字形, 架在一枚固定在斜坡地基深处的木桩上。
  纤绳被拴在这些原木上,埃利都人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每个人选一个方位站定了,朝同一个方向用力推动,纤绳就被慢慢卷在木桩上,水中的沉重原木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拖动,慢慢拖上岸来。
  果然如阿克所言,用这种方法,拖动同样的原木,埃利都人需要的人手更少,也省力得多。
  这下埃利都人看待阿克和哈姆提的眼光更加不同:
  “年轻人,你们很可以啊!”
  哈姆提在一旁插嘴:“那当然,我们可是从乌鲁克到这里来的……”
  这个心直口快的家伙一下子就露馅了。
  “乌鲁克?你们是从乌鲁克来的?”
  “不像啊!”埃利都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地说。
  早先乌鲁克人曾给他们留下了蛮横不讲理的印象,可眼前这些乐于助人,甚至勇于助人的年轻人们,又与他们的印象完全不符。
  阿克在朋友“失言”之后却并无别样情绪,而是请埃利都人继续用新方法作业——
  “你们继续,我来看看,这个‘绞盘’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绞盘?”
  埃利都人相互看看,他们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崭新的工具叫什么名字了。
  *
  “绞盘?”
  杜木兹惊讶地问伊南:“你让阿克把绞盘的法子说给埃利都人知道了?”
  伊南点点头。这个法子甚至在乌鲁克都没有被投入使用过,只不过是旅行团一路行来,伊南闲来无事,指点了一下杜木兹和阿克。这两人都是悟性好,又都动手做过木工。伊南一说,他俩一想,就都明白了。
  没想到,现在伊南让阿克把这方法先传授给了埃利都人。
  “对,我就是想让埃利都的居民都知道,我们有能力做很多事,而且我们也乐意与他们分享。”
  伊南一点儿也不讳言她的动机——她把阿克留下来,不仅仅是要照顾哈姆提,也有表示友好与技术扶贫的用意。
  杜木兹挠了挠后脑,很快领会了伊南的用意,就用力点了点头,笑着说:“有阿克在,埃利都人肯定很快就知道什么是能工巧匠了。”
  这时,旅行团的“先头队伍”已经来到了一道岔路跟前。
  这是一个三叉路口,眼前的道路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旅行团正对面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婆婆,坐在一座低矮的木屋跟前,面前是一个平整的沙盘,沙盘里盛着沙子。
  这位老婆婆就用手中的树枝在沙盘里反复划画,画了一阵,大约她自己也觉得不满意,就将沙盘摇一摇,里面的沙子立即重新铺平,沙盘又变得表面平整,可以重新划画了。
  埃利都人向导这时毕恭毕敬地向面前的人行了一礼,然后对伊南等三个人说:“你们想要见到埃利都的主神恩基,就需要向这位婆婆问路。”
  伊南好奇了:眼前只有两条路,难道来的人不同,婆婆指点的路也不同吗?
  向导非常严肃地点点头:“年轻的外乡人啊,确实是这样的。你们能不能见到恩基,完全取决于这位婆婆。连我们本地人来也是一样。”
  说着,向导向旅行团告辞:“感谢你们今天无私地向我们施以援手,祝你们好运,能够顺利见到神明恩基。”
  向导说话的时候伊南稍许留了留神,她注意到那位婆婆的眼皮抬了抬。
  在听见向导说起“外乡人”的时候,婆婆脸上的皱纹似乎微微颤了颤;等到向导说起“无私地施以援手”,那婆婆脸上的表情又有所缓和。
  伊南心想:虽然难,但有希望。
  向导离开后,旅行团来到这位婆婆面前。伊南彬彬有礼地向对方打招呼——
  “这位婆婆,您好,我们想去见一见埃利都的主神恩基。您能告诉我们,走哪条路可以见到他吗?”
  这位婆婆低下了头,望着面前的沙盘,颤巍巍地开口。
  “我有三个孙子,四个孙女——”
  这时,杜木兹和古达也一起聚了过来。伊南和他俩一听老婆婆这么开口,都错愕地相互看了看:他们明明是来问路的,不是来查户口的呀。
  但是杜木兹的反应很快,他马上比了一个手势,提醒同伴们,认真听这位婆婆说的话。
  “我有七只鸬鹚,想要平分,留给我的孙子和孙女。”
  这简单——一人一只就行了,伊南心想:总算不是把十七头牛平分给三个儿子①。
  “这七只鸬鹚,每天能捕十七条鱼——”
  古达已经飞快地心算出来:“那就是一百一十九条鱼。”
  “但是鸬鹚自己会吃掉十条鱼——”
  伊南突然有点儿想笑:“这些鸬鹚的胃口都挺好的呀。”
  古达却双手一拍:“这简单了,每天能攒下四十九条鱼。”
  谁知老婆婆还没有说完:“这些大鱼能吃七条小鱼——”
  古达飞快地算:“那就是三百四十三……”
  “每条小鱼能产七枚鱼卵——”
  古达遇上这种时刻似乎特别来劲,他光靠心算已经不够了,伸手就在地面上划着苏美尔的数字符号,作为辅助。
  “两千……两千四百零一……”
  “每一枚鱼卵,能孵出七条小小鱼——”
  “那么我总共给我的孙子孙女们送了多少鸬鹚、大鱼、小鱼、鱼卵和小小鱼,总数是多少呀?”婆婆脸上一片苦恼。伊南看见她手中的树枝划动,在沙盘中划下了五个代表“七”的苏美尔数字。
  看起来,埃利都的数学与乌鲁克的同源,但是两个城市各自发展下来,乌鲁克的祭司在计算能力上,可能要胜过埃利都一筹。
  老婆婆给旅行团出的这一道题,先别管题干有点荒谬——毕竟大鱼吃掉的小鱼就不能再产卵,一枚小鱼的鱼卵也没可能那么精准地只孵出七条小小鱼来——单就这道题目,这就是一个首项为7,公比为7的等比数列求和的问题。
  老婆婆把问题问出来以后,古代紧紧抿着嘴,飞快地算。
  “一万六千八百零七条小小鱼,把这些全部都加在一起,是……”
  “一万九千六百零七!”古达报出这个数字之后,兴奋地脸色发红,可见他对自己的计算能力非常满意。
  老婆婆眼里一亮,随即又一黯。
  她的沙盘里,依旧是那五个数字。
  “我算给您看吧!”古达大约难得遇到一件自己非常擅长的事,当下非常热心地对那位婆婆说。
  他话都说出口了,才想起自己所有运算的能力都出自乌鲁克,按理说他不经允许不应该轻易把这些运算的方法传授出去。
  古达这才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伊南,却见伊南笑得有如一朵娇花,带着鼓励的目光冲古达点了点头。
  这个中等祭司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脸看向老婆婆的沙盘,从对方手里接过了树枝,当真认认真真在沙子上演算起来。
  伊南与杜木兹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古达演算的方式很特别,他在老婆婆的沙盘里划出了五个不同长度的长方形,分别代表鸬鹚、大鱼、小鱼、鱼卵和小小鱼。
  在沙盘里,这五个矩形依次伸长,形成了一条阶梯。古达就在每个矩形里写上数字,代表数列中的每一个数值,加总之后就是老婆婆给她的孙子孙女们馈赠的总数了。
  古达演算得很快,刚刚把大鱼能吃的小鱼都算出来的时候,老婆婆已经有点儿吃不消了,伸手拦住了古达,要他再讲得仔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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