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七宝酥
时间:2020-12-10 10:11:58

  一个夜晚,岑矜在微信里对友人发出如斯感叹。
  春畅连发十个“哈”字:真香了是吗,还不赶紧谢谢我?
  岑矜才不想承认,只问:我是不是有点过分,拒绝人家了还享受着这些照顾。
  春畅说:那你答应他好了,谈个恋爱怎么了,先别考虑将来的事,就处对象,享受年轻人的眷恋与肉体,多好啊。
  岑矜反射条件回:不行。
  春畅:为什么?
  岑矜回想着这一年多包括这个假期以来的一些细枝末节,如实承认:真跟他恋爱的话,我会有种乱伦的感觉,可弟弟身份好像就没关系,我就能接受他这些类似示好的行为。
  春畅:卧槽你是什么当代渣女啊,你们现在两不相欠了,人家这样对你是因为喜欢你好吧。
  岑矜回:我知道啊,可他赶都赶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春畅:你在炫耀吗,还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做梦都梦不到这种情节。
  岑矜:我只是在表述我的真实想法,我真的很烦这种稀里糊涂的关系,可我是有点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是有点儿在意的,或者不太想他完全意义上地离开我,不想彻底搞僵我跟他的关系,你说喜欢吧,好像也不是,没有多么强烈和明确,我也弄不透。
  ……
  结束聊天后,岑矜陷入深思,是深度思考,也是深度反思。
  这一思,就思到了零点。
  李雾每晚十点半会准时离开她卧室,去隔壁房间休息。
  而岑矜这段时间没有工作缠身,又有了陪伴,所以睡眠质量突飞猛进,一般不会起夜,但今天她还是因为朋友的几句批判夜不能寐了,刷了半小时微博后,她决定跟李雾好好聊聊。
  她打开微信,给李雾发消息:在吗?
  少年几乎是秒回:在。
  岑矜问:还喜欢我吗?
  枕臂躺在床上的少年颅内一轰,一下子坐起了身。他笔直端正地盯着这条短信好一会,才搓了下头,热着耳根敲过去一个字:嗯。
  岑矜捏了下眉心,斟酌着输入: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我说,不要像上次在宿舍那样激动。
  李雾绷唇:嗯。
  他仍在后怕:你又要说不让我喜欢你了吗?
  岑矜回:不是。
  她说:我刚刚考虑了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发现自己暂时还是没办法接受超出姐弟的关系,所以我今天想认真跟你谈一下这件事情。
  李雾心口滞痛起来,但还是应:嗯。
  岑矜也撑坐起身,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对面旋即接起。
  他们隔着一堵墙,都靠在床头,姿势几乎一致。
  岑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不疾不徐开口:“李雾,就我个人而言,能被你这种内外兼优的年轻男孩子喜欢,是很荣幸,也很能满足虚荣心。但你想过吗,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是需要面对很多问题的,比方说你在学校我在公司,我们所处的环境注定了我们交集甚少,而阅历差距也会让我们代沟很大,还有我们要怎么向父母解释这一切呢。”
  她勾了下头发,有条不紊:“你还记得我那个同事吗,就是在Meet调戏你的那个同事,她就经常跟一些年纪比自己小的男生维持一段时间的男女关系,或肉体上的,或精神上的,合则聚不合则散,是很快乐,也没有任何压力。但如果这件事放在你我身上,你能接受吗?你这么一个自傲的孩子,也不会愿意吧。更别提那天你跟我爸说的选择F大的原因,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与规划,说明你也是想跟我长远发展的,不是吗?”
  那边气压低沉地倾听着,到此刻才“嗯”了一声。
  岑矜呵了口气:“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很现实很赤裸裸,但不摊开来讲对我们双方都有害无益,尤其对你更是不负责任。你刚成年没多久,少年心气还很重,对许多东西还没有足够理智的判断力,仅凭一腔热血很容易迷失自己。”
  “我不想带着什么过来人的优越跟你说感情的事,但我的确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最起码我是翻开过这本教材并全心阅读学习过的人,而你还没有,你是真正的初学者。情情爱爱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虚无缥缈、变幻莫测的,一开始很激烈像火一样,但火也会有烧尽的时候,不是谁都能永保春风的。我刚刚也反思了一下,可能因为是我带你走出大山的,也是我一直在资助你念书,所以对你有种控制欲,有种理所当然,其实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我就不应该再带着这种畸形的念头去看待你,去处理我们的关系。”
  “以前你除了在宜中念书就是跟我待在一起,对你并不公平。不妨到大学再看看吧,这个暑假结束,会有个更大的世界等你闯荡,让你见识,你的身边也会出现各种各样优秀的人,包括优秀的异性,也许到那时候你反而发现,岑矜姐姐好像不过如此。我不想当那片叶子,那口井,它们都太狭隘了,我不想成为这种存在。不要让我遮住你的视野,圈住你的天地,李雾,跳出去看看,看看森林,看看高山,看看大海,看看外面那些更丰富更美好的东西,再来做选择。”
  话毕,那边沉寂良久,才有了声响。
  少年鼻头阻塞,嗓音微哽:“姐姐,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说的是人,不止是女人,听上去更深也更沉。
  岑矜胸腔里难以抑制地隐痛起来。
  可即便真切感受到了这种赤诚之心带来的钝疼,她还是要温和抚慰:“不要把话说太满,我们都给自己一点时间。”
  “如果明年这时候你还像现在一样这么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其他人,那么我们再考虑这件事,趁此机会我接下来也改变心态跟你相处看看,行吗?”
  岑矜说完就自嘲一笑,她居然能做出这种让步,将条件放宽至此,愿意用二字打头最宝贵的年华尾声去进行这种根本无法预测结果的实验。
  少年声音一下子亮堂了:“真的吗?”
  岑矜肯定道:“真的,”她微微莞尔:“也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我后天可能要去医院拆石膏了,但暂时还是不能正常走路,接下来这个假期还要多多麻烦你,就当是学前历练吧。”
  李雾毫不犹豫回:“好。”
  岑矜想了想,确定没别的需要补充的了:“那,晚安?”
  李雾“嗯”了声,又疾疾问:“我还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岑矜回:“你请便。”
  似得到承诺,少年笑意刹那间漫过来,还分外笃定:“我不会不喜欢你。”
  “哦,”岑矜轻描淡写地应:“我暂时相信了。”
  李雾说:“晚安。”
  岑矜垂下了眼:“好,晚安。”
  挂断语音,岑矜舒了口气,看了会李雾的微信,刚要按灭手机,才松缓下来的心又一瞬绞紧。
  聊天框里是一句话。
  像赌气,像立誓,又像给自己下死咒。
  李雾:我到死都会喜欢你,并且只喜欢你。
  恪…到底年轻人,岑矜叹口气,刚要直接关掉,手指又顿住,移至输入栏,哒哒飞过去俩字:出息。
  见她回复,他胆子大了几分,得寸进尺:从今天开始可不可以不要只把我当弟弟?
  岑矜哼一声,回:那当什么?
  那边思虑半晌,给过来一个二字答复:男人。
  岑矜被逗笑:早点睡吧,男人,都还没过长身体的年纪呢。
  李雾:……
  再次互道完晚安,李雾聚精会神,又面带微笑地把这几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快把手机屏幕看穿,才恋恋不舍躺下去。
  想想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打开手机搜了下“男性多久停止发育”,想明天借此来反驳她一下。
  网页给出的答案是:22岁左右。
  他不爽地灭掉屏幕,搓乱刘海,想着岑矜会不会也知道这些,不由心烦起来。
  过了会,还是摁亮手机,直奔微信,重读自己与岑矜的聊天记录,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欣喜若狂,继而嘴角上挑,一直笑,确认自己要彻夜难眠了,他又猜隔壁的女人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便小心翼翼发出问候:姐姐,睡着了吗?
  岑矜:闭嘴。睡觉。
  李雾:哦。
 
 
第54章 第五十四次振翅(涌动)
  翌日,李雾起了个大早,准确说是一夜没睡,六点多就去厨房帮着汤姨忙前忙后准备早餐,还拐弯抹角地问岑矜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早点铺子,他好现在出去买。
  而岑矜也近乎一夜没睡好,她知道明天一觉醒来一切都会不同以往,所以还有些贪念此刻无需直面与担责的“姐弟”关系。
  说到底,她还是个较为自我的人,并且在昨夜那场交谈里融入了私心。看起来是与那个少年宽解了,实际是加深羁绊,是打赌,是一种双向的以身为饵,她已经能预想今早起床后李雾对她的态度会如何转变。
  八点多,岑矜睁开眼,隐约听见外面有交谈声,猜是爸爸在跟李雾共进早餐。
  以防这小子兴奋过度,在爸妈面前不当心口无遮拦,她决定提前跟他约法三章。
  她可真是操心命。
  这么想着,岑矜打开微信,复盘起昨夜的聊天记录,目光落到煞有介事的“男人”两个字上,又忍不住弯了下唇。
  耐心等到老爸出门上班的动静,她才给李雾发了条消息:到我房间来。
  这话跟指令一样,不过眨眼功夫,门板上就传来轻叩声。
  岑矜整理了一下睡衣,如要会见重大客户:“进来。”
  少年这才推门而入,他今天穿着灰T黑短裤,露出了修长结实的小腿。
  四目相对,李雾先别开了头,一言不发坐到椅子上。
  岑矜注意到他飞快红起来的耳朵,还有上翘的嘴角,无语问:“你脸红什么?”
  少年看了回来,眼睛被笑意渲得又黑又亮:“我也不知道,控制不住。”
  岑矜嘴角微抽:“别控制不住了,你一看到我就这种反应,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俩有什么吗?”
  不说还好,一说他更是面烫耳热。他回头看眼门,大步流星走去把敞着的房门关上,才放心回来坐定。
  岑矜斜觑着,环抱起胳膊:“我叫你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下自己。”
  李雾立即抿直唇线,肃正脸色,堪比军训:“好。”
  见他这样,岑矜反而绷不住哼出一声笑,眼弯弯:“你这副德行,真该拍下来发给你看看。”
  说着还假模假样去摸枕边手机。
  怎么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李雾着急:“那我应该怎么样?”
  岑矜想了想:“就正常相处啊,像之前那样。我妈今明两天估计也要出院回来了,等我拆了石膏,可以拄拐杖走路,也不用你再抱着我来来去去。我妈这人敏锐得不得了,我怕她看出什么端倪,对你不好。”
  李雾静默两秒,应了声“好”。
  看了他一会儿,岑矜注意起他眼下,找寻着某些青灰的证明:“昨晚睡着了吗?”
  李雾如实答:“没睡着。”
  岑矜挑眉:“怎么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李雾自己也奇怪:“没有吗?”
  岑矜不乏羡慕地感慨:“年轻就是好,通宵都留不下任何痕迹。”
  话音刚落,李雾也认真看起她来,眼底微带判研。
  他这双干净浓烈的大眼睛简直犯规至极,岑矜被他瞧得颊边微微浮热,质问:“看什么呢?”
  李雾迅速收回视线:“你昨天睡得好吗?”
  岑矜不假思索:“我睡得很好。”
  “好,”好像她睡眠质量良好这件事更让他开心一样,少年唇边起了弧,又望向她:“我抱你去刷牙?”
  岑矜顿了一下,伸出一只胳膊。
  李雾立即起身,似一位等到王后垂青的青年骑士,快速行至床边将她打横托起。
  ―
  当天下午,岑母病愈出院回了家,她早在养病时就听老公说了李雾过来陪女儿,见到他时也欣喜地拉着他寒暄了好一阵,还夸他又长高了,头顶都快到门框了。
  岑矜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挖着西瓜。
  期间她几次留意李雾,这小男孩一如既往听话,完全没有动不动就偷瞄她,正襟危坐一心一意地听着她妈唠叨,不时给点反应,俨然乖乖仔一个。
  啧,演技派。
  岑矜放下心来,又有点不是滋味。拿起遥控器切台,排遣着无聊情绪,过了会,她停在某个卡通频道,偏头没话找话:“李雾,你看动画片吗?”
  李雾瞟了眼电视屏幕,不明其意,不过答应肯定没错,就“哦”了声。
  岑母嗤一声:“人家多大了,还看动画片呢。”
  岑矜说:“能有多大,才十八岁。”
  岑母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十八岁还看动画片呢。”
  岑矜回驳道:“我什么时候十八岁还看动画片了。”
  岑母印象深刻:“高考结束那个暑假,你天天抱个电脑看什么守护甜心,什么小樱小狼,觉都不睡,你以为我不记得啊。”
  李雾掀唇:“姐姐,你想看就看吧,我无所谓的。”
  “我才不看,”岑矜面不改色调台,嘀咕:“我现在只看成年人看的东西。”
  岑母直接飞来一记眼刀:“你当着人小孩面瞎说什么呢!”
  岑矜把西瓜架回茶几,无辜:“我怎么了,李雾不是已经十八岁了,没成年吗?妈,你可真自相矛盾。”
  到底谁自相矛盾。岑母哑口无言,不再沙发上坐着,跟李雾好语两句,便去厨房陪汤姨一块儿忙活晚饭。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电视停留在央视五套,音响里是喋喋不休的比赛解说,环绕了整个空间。除此之外,再无更多响动。
  岑矜目不斜视;李雾也望着屏幕,不时侧眸偷瞟她。
  岑矜亦心不在焉,能觉察到少年不间断闪来的每一次注视,但从不回头捉他。慢慢的,她脑补起他热烈又谨慎的眼睛,心头略微浮躁起来,不自在地勾了下耳边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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