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开口问道：“听丫鬟说，您是有事向我求助？”
掌柜正色起来：“太太，是这么个情况。之前您派人到茶楼问过这段时间为何进账翻了好几番？我回答的是，因为得到了一本不错的故事，所以吸引了许多客人。”
贾敏点头：“确实如此。”
“可事问题就出在这个故事太受欢迎了。”
掌柜脸上露出一抹既自豪又苦恼的笑容，看得贾敏越发好奇起来：“故事受欢迎难道不是好事？怎么还会出问题？”
“唉，”掌柜叹气，“因为太受欢迎，所以一传十十传百，连闲王都听说了《未亡人》的名字，特意跑到茶楼来听了好几天的书。”
贾敏挑眉，原来那个故事叫做《未亡人》……
“等闲王听完故事，便不再满足于日日到茶楼听书了。”
“哦？”贾敏惊讶，“他欲如何？”
“闲王想要将《未亡人》的故事刊印成册，让更多人知道。同时自己也能收藏在家中，日日翻看。”
贾敏不解：“出书是好事，既然闲王愿意，你答应他便是了。”
“在下确实答应了。”掌柜皱眉，“可您有所不知，这《未亡人》的写书先生从未透露身份，每次将书稿交给何先生都是由身边的丫鬟出面。如今小说完结，那先生的丫鬟便没在茶楼出现过，就算出书是好事，我们在没有征得先生同意的情况下，实在不敢擅作主张。可闲王如今日日派人到茶楼询问，在下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对闲王日日催促，实在是有些心慌。”
掌柜犹豫许久，到底没有将梦红楼先生是林家人的事告诉贾敏。
贾敏思索片刻，问道：“你是想让老爷去找闲王殿下说情，让他不要着急？”
掌柜双眸一亮：“正是如此！”
他与贾敏除了年节时查账时会见一面，平常并无交集，是以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林夫人并不了解。如今见她立刻便明白了自己的来意，心里对她扬名在外的聪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掌柜立刻在心里将贾敏的评价拔高了一层。
贾敏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难事呢。你只管放心，老爷与闲王有旧，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想必闲王不会不给老爷面子。”
掌柜欣喜若狂：“多谢夫人帮忙！”
贾敏摆手：“都是为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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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以前常到茶楼问话的小厮一直到了下午也没出现，掌柜便明白，林老爷必然是找过闲王，并说服闲王同意放过他这小小掌柜了。
就在他以为高枕无忧，只需等待梦红楼先生再次上门的第二天，那小厮竟然又出现了。
掌柜十分无语：“……你怎么又来了？”
那小厮更无语：“我每日到茶楼也就问问话，又不曾打扰茶楼生意，你何必去找林老爷诉苦？你有什么苦可诉的啊？”
掌柜白眼：“你也不看看你背后站的是谁。我就是个小人物，整日面对闲王府的人，这不是心虚气短吗？”
小厮叹气：“那你想办法催催梦红楼先生啊。”
掌柜看着小厮：“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要是知道梦红楼先生的身份，我早就提着刀杀上门逼他交出新书了！”
顿了顿，他问，“既然林老爷找了闲王，你为什么又来了呀？”
小厮无语望天：“这次我不是代表闲王府来的，我是代表自己，过来问问梦红楼先生有没有写新书的。”
掌柜：“……你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上面有令，不敢不从！”小厮看着掌柜，“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每天都到茶楼询问。”
不等掌柜高兴，就听小厮又说，“我会隔一天再来。”
掌柜：“……”
掌柜瞪着小厮，小厮也回瞪过来。两人站在柜台前，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半天没人说话。
直到有客人进门，掌柜才移开视线上前迎接。
看到来人，掌柜突然惊呼出声：“青柳姑娘，老夫可算将您给盼来了！”
面对热情的掌柜，青柳颇为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也有些戒备：“掌柜的，您这是做什么？”
掌柜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孟浪了，赶紧后退一步：“青柳姑娘，老夫这不是终于等到了您，有些喜不自胜吗？”
青柳一脸狐疑：“等到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掌柜嘿嘿一笑：“青柳姑娘，梦红楼先生的新书可是写好了？”
提到正事儿，青柳立刻正色起来：“先生的新书已经写了两万字的内容。但在将书稿交给何先生之前，茶楼与何先生都必须和先生重新订一份契书。”
她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份契书交给掌柜，“掌柜您先看看契书的内容，若是有异议还可以再商量。”
掌柜一目十行，很快便将起诉内容看完，然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老夫求之不得。”
契书的条款与上一份相差不大，只是梦红楼先生的好处更多了，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茶楼与何先生仍有很大的赚头。
话音刚落，他便转头叫来茶楼的店小二：“你去将何先生请来，就说青柳姑娘带着梦红楼先生的书稿过来了。”
旁边站着的小厮原本沉默不语，然而一听到“梦红楼”三个字便双眼一亮，直接挤到了青柳面前：“这位青柳姑娘便是梦红楼先生的丫鬟？”
青柳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躲了躲。
那掌柜一把将人拽到一旁，心中懊恼不已：他竟因为有了梦红楼先生的消息太过高兴，而忘记了一旁等着的闲王府下人，真是该死！
他赶紧拦住小厮，转身对青柳说道：“这位是闲王府的下人，因为太过喜欢《未亡人》的故事，这段日子几乎日日上门打探先生的消息。青柳姑娘勿怪。”
青柳闻言，本能就想掉头就跑。
“姑娘不必太过忧心，闲王让人打探先生的消息只是想要将《未亡人》刊印成册而已，并无恶意。”掌柜冲着青柳笑了笑。
青柳迟疑片刻后，到底没有转身离开。
那小厮从掌柜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腼腆地笑了笑：“姑娘勿怪，在下几乎每日都要到茶楼等候先生的消息，如今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如今乍然得知先生的消息，实在有些兴奋过头。姑娘相信我，我家殿下真的没有恶意。”
青柳点了点头：“我相信闲王人品。”
说是这样说，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其他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掌柜趁机开口：“二楼隐秘，不如我们到楼上谈话？”
小厮与青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何先生也来到了二楼。
人到齐了，便要正式开始商量两本书的相关合作了。
第40章
掌柜与周瑶有过合作, 早有默契, 很快便签订了相应契书，然后重头戏便落在了出书上面。
这年头, 与读书人相关的东西都贵得不行，书籍自然也不意外。若是书肆中能有那么一两本畅销书籍，其中利润更是大得吓人。
那小厮也是个巧舌如簧的，开口便嘚吧嘚吧地说了一通, 直将青柳说得晕头转向。若非掌柜与何先生在旁边帮衬, 青柳还不知会答应下来什么条件呢。
不过她也有个杀手锏：“虽然我听着这条件觉着挺好的，可我到底不是能拿主意的。这样吧，我们两方请何先生帮忙将方才所说的所有条件写在纸上, 等我带回去给我家先生看过之后，征得先生意见后，再来与你商谈。”
那小厮失望地笑了笑：“都是给人跑腿儿的, 其中为难之处我也懂。”
青柳跟着笑了笑, 没有接话。
等到青柳将契书拿回去交给红棕后，她甚至不曾交给周瑶过目, 便将青柳大骂了一通：“你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条件就敢拿回来给我看。”
青柳有些委屈：“我以后会注意的。”
红棕看了她一眼, 气极：“你还觉得委屈了是吧？就像这个, 利润的只给两三层, 一看就不对, 你为什么没有反驳？”
青柳茫然：“闲王府的小厮说了, 刊印一本书的成本太贵……”
“可这条款写的是利润。”红棕无语, “所谓利润, 便是刨除了成本之后赚的银子，跟成本有什么关系？”
青柳顿时脸色大变：“我去找那小厮理论理论！”
说完转身就要去找人。
红棕赶紧将人叫住：“你这不是还没答应吗？不妨事。我将这点提出来，只是想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出面商谈与先生有关的合作时，务必多长几个心眼。”
青柳一脸后怕：“我省得了。”
红棕这才满意地放人离开，转身回了屋子。
周瑶正和两个孩子玩闹，见她进来问道：“掌柜与何先生对我提出的合作可有意见？”
红棕笑着将已经签好名字的契书交给了周瑶：“掌柜与何先生很满意，并未纠结太久便在契书上签字并摁了手印。”
周瑶点头，“那你之前与青柳吵什么呢？”
红棕叹气：“她差点儿被人糊弄了。”
“哦？”周瑶见红棕表情正常，明白青柳没有被糊弄成功，不由来了兴趣。她干脆将两个孩子放到一边玩耍，转身露出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快说说怎么回事？”
红棕一脸无语，提醒道：“姨娘，青柳出门是为您办事去了。”
周瑶一愣，颇为无趣地摆了下手：“那算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红棕摇头：“青柳这次去与掌柜二人商谈第二本书的合作事宜时，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闲王殿下让人在茶楼日日蹲守，想要将《未亡人》这本书签下后刊印成册。”
周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红棕这话的意思：“有人想要将《未亡人》印刷出版？”
红棕愣了下，半蒙半猜地弄懂了周瑶这话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闲王名下的书肆全国有名，若是将《未亡人》拿给闲王名下的书肆出版，以后肯定可以大卖，为您赚很多银子。”
红棕眉头微皱，“只是闲王可能不太诚心，派来商谈此事的人只是个小厮不说，与青柳商谈条件时也总是糊弄青柳。若非青柳没有决策权，青柳这次可能就要把您给坑惨了。”
周瑶听到有人想要将她的书印刷出来售卖，还觉得挺高兴，然而听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开始迟疑起来：“既然这位闲王殿下不够诚心，我们干脆不与他合作了？”
这才是第一个故事而已，她并不着急将故事印刷出来。
红棕摇摇头：“那毕竟只是个小厮，不能完全代表闲王的意思。我们还是等那小厮回去向闲王回话之后，再看看闲王的态度吧。若闲王到时候仍和如今是一样的做法……”
红棕一直没开口，引得周瑶抬头看她。
红棕有些不敢看周瑶的眼睛，“若是闲王和那小厮态度一样，您就当这本书从未写过，直接白送给闲王吧。”
周瑶险些从床上蹦起来：“为什么？”
但她话音刚落，便立刻明白了红棕这话的意思。闲王闲王，一听这称呼就明白，他是个王爷。而王爷又是这个朝代最顶尖那一拨儿权贵，手中权力大得吓人。
若是闲王性子好，她拒绝后自然没太大所谓；可若是闲王性子不好，这次拒绝，以后她写的故事如果再想要出书，就可能会受到很大打击了。
周瑶有些生气：“怕什么，反正茶楼掌柜根本不知道梦红楼是谁。若是闲王真的吃饱了撑的，我大不了换一个笔名从头再来，我就不信闲王还能将一个莫须有的人给找出来。”
红棕无奈，明白周瑶是在说气话，正想开口劝解，却听郭嬷嬷突然开口：“若是红棕说的闲王是老身所知道的那个闲王，瑶姨娘倒是不必担心这些有的没的。闲王脾气性子都很好，就算对下人也十分体恤，颇有君子之风。就算合作谈不拢，您只管拒绝就是，闲王不会怪罪。”
周瑶看向郭嬷嬷：“您认识这位闲王殿下？”
郭嬷嬷失笑：“您也见过的。”见周瑶不解，她开口提醒，“两个姑娘的百日宴上，我们回来时撞见与老爷相谈甚欢的那位公子。”
周瑶惊了：“闲王是五皇子？”
因为穿越后一直困在后宅从未出门，周瑶对如今局势并不清楚，但就算如此，她也知道皇帝如今正当盛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若非儿子太过出色，皇帝应当不会轻易给儿子封王才是。
可五皇子的封号却是“闲”，这个封号怎么看，也不像是说他有本事，为朝廷立了大功劳吧？
郭嬷嬷倒是有些稀奇：“您倒是与五皇子有些缘分，这才多久，便与他碰见了三回。”
周瑶疑惑：“不是两回吗？”
百日宴一回，如今因为《未亡人》又碰见一回。
红棕对此倒是比周瑶清楚：“老爷过生当天，有位陌生人无意迷路到后院，于是到我们院子来问路。嬷嬷说的可能就是那人吧。”
郭嬷嬷很满意红棕的敏锐，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又看向周瑶，道，“闲王因为出生难产加早产，身体极其虚弱。皇上担心闲王可能活不到他兄弟继位的时候，于是早早给他封了个王爵，期望他在还活着的时候可以活得顺心一些。”
郭嬷嬷原本十分避讳周瑶与前朝中人扯上关系，到时候稍有不慎恐怕性命不保。但如今周瑶只是以庄周梦红楼这个笔名与闲王接触，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郭嬷嬷便没了那么多顾忌。
周瑶反倒觉得忌讳：“那些皇子夺嫡时恨不得将自己的敌人直接弄死，我若是将《未亡人》这个故事交给闲王，真的不会因此被其他皇子针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