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领教过了，流言风当口，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的。
等以后付伯林回来了，那些人再问，就直接说付伯林换了工作就行了。
“你们要换牌匾啊？”
“是啊，要改成村委会了，还有我们大队也要改名了。”高会计笑，“以后你可不能叫付队长了，叫村长。”
付队长，不，付村长笑了起来。
付长粮付村长觉得，这村长听着总感觉比队长官大那么一级。
听着更过瘾一些。
“村长？”付伯林还真没听说叫谁谁村长的，一般的称呼不是村支书吗？或者书记？
付伯林心里虽然有疑惑，但是没有用。
先上户口比较重要。
上了户口，再重新去办理一个身份证，现在是四月，七月要参加高考。
在这之前，得把一切准备好。
付长粮给付伯林上了户口，本来付伯林就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核对身份太简单了。
没一会，户口就上了。
只不过，这新身份证啊，还得几天才能下来呢。
付伯林帮着高会计把新牌匾换了上去，红日村委会。
高会计惊讶的看着付伯林，“伯林，你可以啊！长个了，力气也变大了！回来可以帮你小叔干活了！”
付伯林笑：“是啊。”
付长粮（付队长）瞪向高会计，“瞎说什么，柏林还年轻，大队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出去闯荡了，哪能老留在家里呢？”
改革开放之后，好多人出去了，找活干的，做小生意的，做买卖的，五花八门，啥都有。
像付伯林，这是退伍。
部队肯定会分配工作的，付长粮可不觉得红日村这小庙能留得住付伯林。
付伯林上了多少回报了，得多少回奖了？
还出过书呢。
厚厚的一本书，出版社亲自寄到付伯林家的。
付小叔收到书，一家给了一本。
虽然那书里的内容付长粮看是不太懂，但是他知道，这书卖得挺好的。伯林可是有本事的人，以后要去大城市的。
要不是付伯林不在家，这给付伯林介绍对象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啊。
“那倒是。”高会计赞同，“像你家山梅，不就调到县里教初中了吗，我说啊，这人才迟早都是会出头的。”
付长粮听到这话，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不是他自夸，他家山梅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姑娘，凭自个的本事，调到县里了，多优秀啊。
付山梅样样好，就一点付长粮放心不下。
付山梅这孩子到现在还没对象呢。
那孩子跟没开窍似的，问她想找什么样的，她要么就说不找，找么就说找长得比付伯林好看的！
崔金花知道后，拿着条子就要抽付山梅，这是什么话！
比付伯林长得好的，别说整个大队了，整个县都没有！
付山梅还想不想嫁人了！
付伯林听到高会计提付山梅，这才想起，付山梅给他写的信。
付山梅偷偷谈了一个对象。
是他们学校的男老师，带初三的，比付山梅大一些。
付山梅怕家里不同意，一直不敢说，只偷偷的写信问付伯林，该怎么办？
大几岁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付伯林觉得这其中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付山梅故意没有写。
正好他回来了，他这两天要去县里的，正好去见见付山梅，顺便看看付山梅的对象是什么人。
付伯林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还行。
付长粮跟高会计夸了一会自己的闺女，然后就付伯林一块走了。
“伯林，等会，我家里还有一些香肠，你婶子腌的，味特别正。”付长粮回家去拿，正准备叫上崔金花一块去付伯林家。
谁知，他家门上锁了。
崔金花不在。
付伯林想了一下，说道：“叔，婶子之前碰到我小婶了，可能是先去我家了。”
“行，那走。”
两人一块去了付伯林家。
到了一看，崔金花果然先到了，正在厨房帮着炒菜呢。
付小叔则是被她赶了出来。
隔壁的山叔山婶一家也过来了，带着小孙子，山婶家的小孙子比锦天大几个月，两个孩子正好一起玩。
付小叔留山叔山婶在自家吃饭。
山婶也没客气，答应了。
她也提了菜过来，咸鸭蛋，还有皮蛋，都是自个腌的。
山婶家不光养鸡了，还养鸭子了，猪也养了好几头。
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付伯林跟他们坐一块，听他们聊聊家常，聊聊最近村里发生的新鲜事。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吕红霞想给儿子找个媳妇，不求别的，只一样，要人品好。
她看中两个了，一直想叫儿子回来相看，可是赵卫东迟迟不回。
吕红霞正在想法子。
还有之前嫁给男知青的付小蓉，她男人前年高考之后上了大学，一去不回了。
付小蓉拖着两个孩子想去找男人。
还有村头老黑家的鸡被人偷了，天天在村口骂那偷鸡贼不得好死。
正说着呢。
外头突然传来了重重敲门声。
付伯林家门开着，不用敲可以直接直来，不是他家。
应该是隔壁家的。
付伯林刚想完，就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踉踉跄跄往付伯林家院子来了。
那女人穿着单衣，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衣服挺干净，就是边边角角磨得发白了。
她手里牵着的是个五岁左右的女孩，女孩脏兮兮的，头发结成一团，那双大眼珠子倒是挺好看的。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都不怕生。
山婶看到那个女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看到这人，心里那口气就咽不下。
恨铁不成钢啊。
女人神情有些瑟缩，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姨。”
山婶冷漠的看着她：“又来借钱？”
女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眶里打转，“姨，我是没有法子了，珍珍要上学，我……”
山婶听到这话，心里更堵，气得很，“乔杏，你滚回你的王家去，别在这碍的眼！我告诉你，你来借钱，我家是一毛钱都没有借给你的！”
这女人真是乔杏。
两年前，她才十七岁呢，还是个大姑娘，现在，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妈了。
真有本事。
山婶现在看都不想看乔杏一眼。
这样的蠢货，看了只会给她添堵。
十七岁的大姑娘，嫁给一个三十岁有两个孩子的男人，那男人又没什么本事，家里又穷，乔杏这嫁过去，图什么啊？
山婶看不懂。
得了。
这烂泥是扶不上墙的，不扶也罢。
那五岁的小姑娘看到山婶骂乔杏，还说不借钱，立刻就毛了，“你这老东西，凭什么骂我娘，你这样的恶妇，老天怎么不收了你！”小姑娘说完，拽着乔杏的手就往外走，“娘，我们不求他们，我们自己赚钱去。”
一屋子坏人！
只会欺负孤儿寡母！
小姑娘有骨气极了。
可乔杏不愿意走。
不是不愿，是不能。
她孩子生病了。
她的亲骨头，她男人不在家，婆婆不肯给钱冶，说孩子只是小病，熬一熬就过去了。
反正是个姑娘，又不是小子，就算是死了也不心疼。
家里已经有两个拖油瓶了，又添一个。
“姨，凤婷生病了，没钱冶……”乔杏可怜巴巴的看着山婶。
山婶问她：“这是第几回了？”
山梅掰着手指头数，“你自个说，当初我说不让你回你爹那，你非要去。好了，去就去吧。结果去了一声不吭的就嫁人了，喜酒也没请我们吃。来了，我数数，八回了吧，一年四回，回回借钱。”
“过年没粮借钱，怀孕孩子差点没保住借钱，生孩子借钱，没奶又来借钱……”山梅盯着乔杏，“除了借钱你还会干什么？”
这乔杏也挺有意思，借钱就来，不借就不走动。
而且，这乔杏借了钱，也不是不还。
她就是还了之后，过一个月立刻又来借了。
山梅算了一下，还有五十块没还呢。
这回又来借。
山梅就借了两回，后来是怎么也不肯借了。乔杏平日看着胆小，有些傻气，可这借钱的事倒是精明了，山婶不借，她就私下找山叔，再找山婶的儿子儿媳，都是避着借……
山婶是上个月，才知道乔杏问她家借了那么多钱呢。
个蠢货。
听她爹的话，嫁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男人，三十了，两孩子，当初乔杏结婚的时候，那孩子都六岁还是八岁啊，都是晓事的年纪了，根本就养不熟。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这是想不开啊。
你不愿意嫁，那家里还能按着你的头不成？
不行就跑啊。
去派出所啊，去报警啊。
乔杏被‘逼’着嫁人那会，山婶还特别同情乔杏，还可怜这孩子命苦，现在看来，什么人什么命。
自个作的。
山婶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借了：“要借钱，行啊，你次我家的五十块，什么时候还了啊？”
只见乔杏扑腾一下，跪在了山婶面前。
要不是她还抱着孩子，只怕还要磕头。
“姨，我是真没办法了，孩子发烧，烧得了一天了，我怕孩子烧坏脑子……”乔杏跪在那哭。
山婶无动于衷。
乔杏看山婶不为所动，眼睛慢慢的看向山叔，眼泪更多了。
山叔避开了乔杏的目光。
借急不借穷。
这就是个大窟窿，填不起。
付伯林不认识乔杏，没见过。
看山婶的态度，这个乔杏应该让山婶失望透顶了。
乔杏也不是坏人，她很善良，心也软，要不然也不会在发现自己被骗着嫁人了之后，还乖乖的呆在丈夫家。
主要是丈夫家前妻生的两个小姑娘太可怜了。
从小没娘。
她被孩子留住了。
那两个孩子，她都当自个孩子似的养。
她想着自个从小没娘，后娘心不算好，她现在当了后娘，就要好好对孩子，让孩子有一个完好的家。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
至于赵卫东。
她心里还记着。
赵卫东那天救了她，这个恩情，她永远都不会忘的。
赵卫东，太优秀了。
这样的男人她配不上，乔杏现在也认命了。
付伯林看着跪在那边的乔杏，感觉很奇怪：这个人真没钱又想给孩子冶病的话，为什么不抱着孩子去医院门口跪呢？
明明那样更有用啊。
至于帮忙？
付伯林想过，但是他不会出手相帮的。刚才山婶说过了，乔杏借了八次钱，现在又来了。
这要是被缠上。
可不是一次二次的问题了。
付伯林看得出来，这乔杏把山婶当成救命稻草了，这救多了，一次不搭手，恩就变成仇了。
付伯林站了起来。
乔杏一下子就把目光移到了付伯林身上。
她身边那个说要走的小姑娘，也没走，就站在乔杏的身后。
付伯林转身回了屋。
乔杏的眼神黯了下来。
付伯林把退烧药拿了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又坐回了原位。
崔金花看了付伯林一眼。
这孩子就是心软。
乔杏的事崔花金也听说过。
其实，乔杏嫁的王家不算穷，王家这冶病的钱肯定拿得出的，可是乔杏听王家说没钱，就认定王家没钱了，就来山婶这边借。
这么浅显的技量，也就乔杏能被骗到。
也是。
要不是这么蠢，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怎么会嫁到王家呢？
崔金花站了起来，温和的问乔杏：“你男人呢？他不赚钱养家啊？孩子养了他都不拿给冶啊？”
乔杏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他不在家，之前留的家用，都花光了。”乔杏喃喃，“莉莉说同学都有新书包，我就用那钱给她买了一个……”新书包真的太贵了，钱都没剩多少了。
这莉莉是乔杏丈夫的大女儿，前妻生的，今年都十岁了。
“是这样中。”崔金花把付伯林拿出来的退烧药递了过去，“这是退烧药，你拿回家去用吧。”
乔杏眼中一喜，嘴里不住的感谢：“谢谢，谢谢您。”又小心的问，“您这有水吗？”
温七雨站直来，回屋里拿了一杯温水出来，递给乔杏。
“别跪着，地上凉，赶紧起来。”
乔杏看了一眼山婶。
山婶别开头。
乔杏眼神又黯了些，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温七雨递来的水，那只手还拿了药，结果，水没接稳，砰的一下，杯子砸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乔杏紧紧的抱着孩子，拿着退烧药，“我还是回去给孩子喂药吧。”
“不是说孩子烧得很严重吗？等会，我再给你倒一杯，孩子要紧。”温七雨很快又端了一杯水出来，这回她没把杯子递给乔杏，她在旁边帮忙给喂水。
孩子是真发烧了，小脸烧得通红。
喂了退烧药之后，好像好了一些。
“谢谢，太谢谢你了。”乔杏低声道谢。
温七雨看着乔杏，真心劝她：“这养孩子，手里得捏点钱。叫我说，你男人要是真养不起孩子，那就赶紧离了，再找一个养得起家养得起孩子的人再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