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最适合用来建房和修路。我原本打算过两年,等到国库充盈了,我就直接以朝廷的名义制造水泥修路。不过如今你若是用得上,我便先将水泥交给你。”
说完水泥,她又提到了外国如今使用的,轨道马车,“轨道马车速度也比寻常的马车速度更快,几乎可以与单独骑马赶路的速度相媲美。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轨道材料是木制的,非常容易损坏。”
鹿岁认真思考之后,点了点头:“若是水泥真如姐姐所言一般,在加水搅拌冷却之后,会变得如石头一般坚硬,那确实可以用水泥来修路。你说的轨道马车也能用上,毕竟马匹在平坦的路面上奔跑,怎么也比在崎岖小道上更快。”
说着他笑了笑,“这世上的商人,就没有一个不希望全国交通四通八达,最好能一日走遍整个国家的。这水泥姐姐倒也不用免费给我,我出一笔钱,算是向朝廷买下水泥的配方,等我拿水泥将江南与京城的路打通后,这些钱大可以向那些商人们收回来。”
“其他地方的商人见到了,定然会想办法向弟弟打听水泥的配方与来路,到时候我只说是从户部购买,只要有意的,自然愿意拿银子交换。”
虽然户部不能直接做生意,但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只要转个手,这些都不是问题。
“等这些商人自己花钱买下水泥配方,将全国各地的主要道路都修好了,朝廷再用之前大商人们买配方的钱,修一些不重要的小路,也花不了几个钱。”
林柳眨眨眼,疑惑地看向鹿岁:“这倒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不过,你打算用什么办法,从其他商人身上,将你买配方的钱收回来?”
鹿岁看向林柳,眼神微眯:“姐姐,你是不是想要……”
林柳微笑,点头:“你是我弟弟,你想要用水泥谋利我当然没有太多想法。但万一你做了,其他商人也有样学样,朝廷岂不是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鹿岁哈哈大笑:“我就是想着,等路修好之后,直接向那些商人收过路费。”
林柳立刻发现了让商人自己修路的危害:“按照你的说法,一旦商人买下配方将路修好,这条路的所有权就变成了商人?他们可以向老百姓与商人收费,自然也可以向朝廷收费,甚至……”
林柳皱眉,虽然商人们不至于胆子大到向朝廷收费,但确实有这个隐患。若是一旦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朝廷要往商人们修出来的路上过,他们使一点儿小绊子,就能耽误很多时间。
她啧了一声,“看来我不能将水泥交给你了。”
鹿岁听了林柳的话后,瞬间懂得其未尽之语,然后便开始思考该如何避开这个隐患。
但……
两姐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对方:“路,必须朝廷修。”
只有朝廷修路,路的所有权才是朝廷的,而不是某个商人。
可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前朝太上皇退位的时候,国库里面空得连耗子都不愿进去。后来先帝上位,倒是通过抄家攒下了不少银子,但对整个国家的运转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何况之前打了一仗,边关将士的军饷也万万缺不得。
鹿岁笑道:“还是要商人出钱。”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商人更希望能通过修路,缩短运输商品时间的人了。
那些商人也有钱,修路的银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毕竟水泥的原材料,是真的便宜。
林柳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前世老家门前的那条公路的路口,曾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的,便是捐献者的名字。
商人有钱却没权没名。
如今朝廷初建,自然不敢拿官位与商人交换,哪怕是不重要不起眼的微末小官儿,人数多了,在建国最初也能对朝廷大事造成影响。
所以只能给他们名声。
林柳提出立碑的办法,鹿岁只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儿,立刻拍案叫绝:“这法子好啊,那些商人每年做慈善,都向寺庙道观捐了多少钱?图的不就是一个名儿?若只是捐钱修路,就能让自己在十里八乡扬名,他们定然愿意。”
毕竟修路,本来就对他们更有好处。
鹿岁想了想,笑道,“其实还可以让他们另外出一笔钱。”
林柳一愣:“还能怎么掏钱?”
鹿岁失笑:“取名。若是他们能出一笔与修路等数目的银子,便能为自己修建的那条路命名,哪怕他将那条路取做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家族的名字,都行。”
林柳眼睛一亮:“可行!”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金秋进门通传,说是林如海与季崧求见。
林柳正愁着他们两姐弟商量出来的法子会有漏洞,听到两人前来,赶紧让人将他们请进来,然后将水泥修路、以及在水泥路一侧修建轨道的事儿全都告诉了两人。
两人进宫本来是为了话本儿——
几天过去,季崧总算抽空将两个话本儿看完,并写出了一篇声情并茂的“读后感”。
两人商量之后,林如海自己也写了一篇辞藻更华丽的,也更理智的“读后感”。两人进宫,就是为了与林柳商量,决定顶着自己的大名儿,将两篇文章投稿给鹿岁的书肆,然后刊登在报纸上。
哪怕是古代,名人效应也是存在的。
何况两人一个是朝廷首辅,还是皇上的养父;一个是朝中大将,还是皇上的未婚夫。两人从某种程度上,还代表了皇上。
若是他们二人都为两个话本儿写了文章,自然会让更多的人去买话本儿与报纸翻看。
不过这事儿在修路面前,只能暂时退后。
毕竟话本儿关乎的女性利益,而修路,关乎着全国上下所有人的利益。
两人加入林柳姐弟,一番查漏补缺,很快敲定了修路的章程——
几人一致觉得,贩卖水泥配方的办法不靠谱,还是得靠着朝廷自己建造一个专门生产水泥的部门,然后在全国各地开设水泥厂,面向每一个人售卖水泥。
不过在此之前,朝廷也需要修一条路出来打个样,让其他人知道这水泥修出来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又经用不经用,是不是真的能缩短赶路时间。
不过最后,鹿岁直接掏出大把银子:“这路不用朝廷修,还是按照我们商量的那样,由商人‘捐献’的好。你们不要忘记,我也是商人中的一员,我出钱修路,实在再正常不过。”
其他三人看向鹿岁,有些担心。
从京城到姑苏这条路非常长,哪怕水泥不值钱,想要修一条这么长的路,需要的银钱也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数目。
鹿岁看了三人一眼,笑道:“你们忘记我在全国各地都开了‘林深见鹿’的铺子?不说卖给那些海商和洋人的布匹,就只是全国各地的销售额,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我如今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躺在床上数钱,都能数到我七老八十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鹿岁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次要爱好也不过是看那些文人在自己的报纸上你来我往地吵架、爆对方的狠料,赚了无数的银钱,却根本没多少花销,这么多年攒下来,只是修一条路而已,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啦。
林如海握了握拳,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将鹿岁这小子拖到皇宫外,将他狠狠地揍上一顿。
季崧也跟着咬牙,只觉得鹿岁这小舅子太过可恨。
有钱了不起啊?
鹿岁微笑:是的,非常了不起。
你看现在,他能轻轻松松拿出修一条二百万米长道路的银钱,而其他两个人却只能看着他羡慕嫉妒恨。
鹿岁嘿嘿一笑,只当看不见父亲与未来姐夫的眼神。
林柳无奈失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水泥的事情谈完,林如海与季崧便提到了为鹤年的两个话本儿写诗作赋一事。
林柳听完,皱了皱眉:“若只是一味地夸赞,怕是引起的关注度不会太长久。”
鹿岁一听,当即摆手:“这有什么,就和以前一样,让人写几篇论调与父亲他们完全相反的,直接吵起来就是了。”
林柳想了想:“首先,你必须找到名望与父亲、季崧相当的,才能真的吵起来,而不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其次,一旦另一种论调占了上风,对我们即将做的事没有好处。”
她想了想,道,“得有一个反转。”
鹿岁好奇地看向林柳:“反转?”
“找一个人,在‘没看书’的情况下,与父亲、季崧两人争锋相对,等到争吵与舆论发酵到最高点的时候,对方去看了鹤年的两个话本儿,然后真香。”
林柳抬头,对上三双茫然的眼睛。
她愣了下,笑着解释:“‘真香’的意思就是,一开始对某样东西不屑一顾,但等真的吃过用过之后,又对其非常追捧。若是有人一开始对鹤年的两个话本儿嗤之以鼻,看过之后却大肆赞扬,甚至写出许多优秀诗词对其褒奖,前后反差,自然会引起更大的讨论度。”
关键是,还不会影响其他人对两个故事的看法。
林如海与季崧并未接触过舆论方面的操控手段,一时还未明白这个方法的好处,本就是报纸负责人的鹿岁却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冲着林柳竖起大拇指:“姐姐,这法子妙啊!我几乎想要留在京城看着这一幕反转的发生,都不想回江南了。”
林柳失笑:“那就不回,舆论方面你本就是行家,有你盯着,才更知道什么时候反转更合适。至于江南的生意……”
她想了想,道,“我给姨妈去一封信,让她暂时代管你的生意就好。”
鹿岁却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将我的生意交给赵史、赵夫人,她手段太狠了,我担心她将生意接过去后,我的手下会受到伤害。”
林柳一愣:“她不是向我保证过,不会再动手……”
“她倒是没有直截了当地害人,但她开始搞人心态了姐姐不知道吧?”鹿岁想起赵史氏那个女人就不寒而栗,“若是有人敢乱来,赵夫人随手一个小计谋,不会害死人,却能将人逼到崩溃。”
鹿岁眼珠转了转,靠在桌案上小声道,“赵夫人去接手粮食生意的时候,有人觉得她只是女人,心生不服,给她下了不少绊子。结果赵夫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登门拜访,也不知道与对方的妻女说了什么,他的妻子在第二天就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带着女儿直接跑了。”
“那人当场崩溃,借酒消愁了好一段时间。后来工作失误,被赵夫人拿住把柄,差点儿被辞退。后来还是他跪下,声泪俱下地对赵夫人道歉之后,赵夫人才原谅了他。”
林柳震惊:“不至于吧,我记得姨妈没有坏人姻缘的癖好啊?”
“嗨,”鹿岁摆手,“等他道歉之后,他的妻子和女儿又带着钱财回来了。他问过之后才知道,妻女在受到赵夫人挑拨之后,觉得他以往的言行非常不好,赵夫人就给他妻子出了主意,说是带着钱财做出离开的假象,等她再回来,那人肯定不会再瞧不起女人,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敷衍她。”
林柳一愣,旋即失笑:“这可真是……”
那人大喜大悲之下,只怕脑子也通透了,哪儿还管赵史氏是不是女人?只怕将她当做恶鬼一般敬而远之。
鹿岁挠挠头:“这已经是下场最好的一个了,其他得罪了赵夫人的人,都……咳咳,不过最惨的还是那些背叛了姐姐,想要通过粮食铺子为自己牟利的人。”
林柳笑笑:“你若是不愿将生意暂时交给姨妈打理,让她过去坐镇一段时间便是了,你先在京城将话本儿的推广弄好,再回去不迟。”
鹿岁想了想,若是不让赵史氏插手自己的生意,只是让她坐镇其实非常不错,毕竟江南那边对赵史氏的名声都有耳闻,若是知道她为自己的生意坐镇,只怕比他还在的时候都乖。
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是……
林如海开口:“那个名声与我、季崧相当的人,该到什么地方去找?”
他们两人毕竟有皇权加持,想要找到与他们声名相等的,只怕不易。
林柳与季崧对视一眼,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季崧顿了顿,开口:“不如我来扮白脸?”
林如海果断否决他的提议:“我扮白脸都比你扮更好,我是长辈,还是小麒麟的父亲,你若是扮白脸,只怕就要让人怀疑你与小麒麟的婚事是否作废了。”
季崧瞬间闭嘴。
鹿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道:“其实可以让鹤年扮白脸嘛。他虽然地位不如你们,但在大家心中,还是很有声望的。”
林如海看向鹿岁:“小说不是鹤年写的?”
“父亲忘了?鹤年又不只有一个笔名。”鹿岁笑笑,“两个话本儿用一个不那么有名的笔名发表,再用最有名的笔名写文章骂自己,若是舆论不够,还能‘无意’暴露鹤年的两个笔名是同一个人,到时候争论自然就有了。”
因为鹤年写的小说都很畅销,所以又不少人打听鹤年笔名背后的真实身份。
他的身份当然不能暴露,不然最后反转就不够让人信服——
知道林如海是鹤年父亲,就算最后反转,人们也会怀疑鹤年是不是出于林如海父亲的身份,而对他妥协。
但只是两个笔名是同一个人的真相被揭露,也足以掀起一阵热议了。毕竟,鹤年每一个笔名的写作风格都不一样,传递出的想法也不一样,读者不但不重合,大部分还会另一个笔名的读者骂过架……
鹿岁只是想到鹤年两个笔名背后,其实是同一个人的消息被揭露后的场景,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有好戏看了哈哈哈哈……
林柳看着鹿岁的表情,无语:这小子又无师自通了掉马甲这一喜闻乐见的操作,以后还不知道他能搞出多少事儿。
林柳很清楚鹤年几个马甲背后的读者与反对者到底有多少,所以直接拍板定下了此事。
林如海与季崧对视一眼,纷纷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弄清楚双胞胎这些年到底在江南搞了多少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