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岁顿时怒了, 立刻忘记放在原地的刀枪剑戟的物,一股脑地追在鹤年的屁股后面的跟着跑。
今日前来的宾客们有人没忍住,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就像是个讯号, 之后宾客中间便接二连三地响起爽朗的笑声, 整个林家都快要被这笑声给填满了。
林如海:“……”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林如海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上如此丢脸的事。偏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两个都是他的儿子。
好在鹤年只是逗一逗鹿岁,被弟弟抓到后, 鹤年便直接将手上的小金算盘扔到了他面前,自己则一抖一抖地走到中间,又抓了一本书。
然后,鹤年就像是累了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
鹿岁的“征程”却还没结束,从哥哥手上拿到小金算盘后,他便再次将目光对准了桌上的其他东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去拿小金刀等武器的时候,鹿岁出乎所有人预料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然后短胖的小肉手一划拉,立刻将周围所有的物件儿都划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就这,鹿岁似乎还不满意。
等将东西堆在一起,他便左一脚,右一脚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划拉到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小山。
然后,鹿岁直接扑在了小小山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儿,笑出了鹅叫。
林如海:“……”这哪儿来的糟心儿子!
就是贾敏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叫。
当然,她是被上胞胎的动作给乐的。
司仪赶紧开口说出吉祥话,什么财源斗进,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啊;什么聪颖过人,日后定能考中状元位极人臣啊,反正不要钱的漂亮话,说了一箩筐。
被他这么一打岔,宾客们才算是止住了笑声。
贾母见了也乐得不行,连连笑道:“你家这两个小子,抓周都这么调皮,以后只怕要让你头疼了。”
贾敏故作为难:“这可如何是好?不若女儿直接将这两个臭小子扔到荣国府去,让母亲为女儿教导?”
贾母大笑:“你倒是会偷懒。只是我瞧着你说得开心,若是我真的答应,将人带回了荣国府,只怕你第二天就要哭着过来接人了。”
贾敏失笑:“何至于此呢。”
但到底,她没再说将两个孩子抱去荣国府的玩笑话了。
贾琏今日也来了,不过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对婴儿不感兴趣,自从踏进林家大门后,便直接去了龟龄的房间。
但是没进去多久,他又出来了。
贾母有些好奇,开口问他,贾琏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我进去的时候,龟龄表弟正在读书。我看了眼,龟龄表弟都已经开始读四书了,而且都已经背诵下来了。”
原本贾琏是与林柳一起启蒙读书的,但很快,他的学习进度就被林柳这个假小孩碾压了。
贾琏因此,一度对林柳避之不及。
龟龄比贾琏启蒙的时间还要晚一点,而且给他启蒙的人还是林柳,并非林如海这个探花。
但如今,龟龄的学习进度也比贾琏更快了。
龟龄比贾琏小好几岁呢,前两年还跟在他屁股后面抓猫逗鸟的,如今却超过了他。
贾琏总觉得没面子,而且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脑子。
原本对学习还算高涨的热情,都因此冷却了许多。
贾母愣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安慰。
或者说,她对此甚至乐见其成——
若是琏儿因此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她也就没必要藏在背后做恶人,特意让教导琏儿的老师给他减缓学习进度。
不过很快,贾琏便振作起来:“老太太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努力学习,就算追不上珠大哥,也一定不能落后龟龄表弟太多。”
贾母叹了口气,怜惜地抚摸了下贾琏的头。
但心里对贾赦这个长子,愈发厌恶起来。若不是他,以琏儿的聪慧,即便没办法如女婿如海一般年纪轻轻就考中探花,总也能像敬儿一般,在壮年考中进士!
有琏儿在,又何至于令荣国府落到如今地步?
但看着贾琏,贾母的心情也不好受。
贾琏越是聪慧,贾母就越是心痛,也越是容易去想:若是贾赦没有乱来,荣国府有这么个资质出众的继承人,定然可以将荣国府改换门庭。
但这样的感觉是很折磨人的,贾母面上仍是笑着,潜意识却对贾琏这个孙子生出了抵触的心思。
贾琏并不知道贾母的想法,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准备回去用功读书,争取日后考取功名。进士他就不去痴心妄想了,但当个又有闲又有钱的举人老爷,还是很不错的。
贾琏想到这儿,嘿嘿地笑出了声。
大家在林家看够了好戏,直到出门的时候,脸上都还带着笑。回去后再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传,嘿,林家这对从怀孕后就一直备受瞩目的双胞胎,立刻就扬名了。
不过双胞胎到底年纪小,倒也没人真的将抓周宴上发生的事当真——
这世上抓过周的婴孩何其多,要是每一个孩子的未来都和抓周那天抓到的东西息息相关,这世上哪儿还会有那么多不甘心想要奋斗的人?
不过见到林如海后,玩笑几句还是有的。
但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今抓周宴刚完,林如海与贾敏二人正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休息。
而全程没怎么出力的林柳与龟龄两人,则拜别了父母,一起往自己的院子走。
路上,小龟龄有些好奇地看向林柳:“姐姐,我一岁的时候抓周,抓的是什么东西?我当天的表现,也像是两个弟弟一样调皮吗?”
林柳愣了下,摇头:“你以前虽然也顽皮,但大事儿上倒是从不掉链子……”
“掉链子?”
“不是,”林柳失笑,“是大事儿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你在一周岁时的抓周宴上,刚被父亲放到桌上,便直奔最中间的文房四宝,抓起来就再也没撒过手。”
说着,她低头指了下至今还挂在龟龄腰间的文房四宝饰品,“你不是一直挺喜欢,每天都挂在腰上吗?”
龟龄愣了下,低头抓起小金饰:“原来这个是我抓周的时候抓到的东西吗?仔细看看,倒真的和今日鹤年抓的文房四宝有些相似。”
林柳失笑:“不是相似,你们两个的饰品都是同一个匠人同时期做出来的。当时一共做了两个,父亲今日将鹤年那个小文房四宝拿出来的时候,还担心双胞胎喜欢的东西一样,见到小金饰会发生争抢呢。”
但事实证明,林如海完全想多了。
双胞胎就算性格相似,也不代表爱好也完全一样。
小龟龄看向林柳:“那姐姐呢,你当初抓周抓的是什么?”
林柳点头:“是一本诗经。”
不过很可惜,林柳对吟诗作词完全没有兴趣,平时虽然喜欢看书,也大多是拿着游记杂谈,或是历史文献之类翻看。
诗经倒也会翻看背诵,但要林柳作诗,那就太为难她了。
显然,这一点小龟龄也是知道的。
所以听到林柳的话后,他立刻转过头偷偷笑出了声。
林柳无奈:“有什么好笑的?你想象今日,鹿岁几乎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拢到了怀里,难道他以后长大了,就会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他长大不得累死了?
龟龄还是笑。
林柳摇摇头,干脆转身先走一步。
小龟龄赶紧抬脚追了上去,只是笑声没止住,一路都是他的笑声。
双胞胎的抓周宴刚结束,不到半个月,荣国府贾赦的庶女迎春,也到了抓周的时候。
但荣国府对这个庶女并不看重,是以毫无宣扬的意思。
因为荣国府的态度,林如海便没有特意请假上门,只是让贾敏带着林柳和龟龄两人一起上门观礼。
迎春抓了个小棋盘。
然后她就被一个靓丽妇人抱了下去,贾敏则带着林柳姐弟到花园处吃了一顿饭。
林柳有些奇怪,扯了下贾敏的袖摆,问道:“刚才那个妇人,是赦大舅的夫人吗?”
那妇人的穿着打扮相当华丽不凡,气质也相当出众,完全没有畏缩之态,很像那些需要出门交际的大妇。
贾敏愣了下,摇头:“你赦大舅还未续娶呢。”
她不曾见过那个妇人,但想起贾母这段日子送来的书信,便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正是迎春的生母李氏。
这李姨娘并不是个安分的,因为本身足够漂亮多情,性子也相当泼辣放得开,所以很是得宠。
再加上她成为贾赦妾室的时机又太过凑巧——
正好是荣国府爵位三级跳,贾赦也清楚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心醉生梦死的时候。
所以在贾赦那儿,李氏相当得脸。
一年多以前,李氏还没生产,肚子里孩子的性别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甚至敢撺掇着贾赦将她扶正。
虽然最后被贾母一力压下,但这也足以说明李氏的野心。
如今一年多过去,喜新厌旧的贾赦对李氏的宠爱不如以往,但在贾赦身边的姬妾中,她的地位仍旧牢不可破。
身为宠妾的女儿,迎春自然不可能是原著里面那种,谁都能欺负的二木头。
就林柳刚才看到的细节,迎春如今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即使比不上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于让不懂行的人看了,指不定还以为迎春的穿着打扮比她都要好——
这与荣国府一贯的风格有关,无论是家居装饰,还是钗环首饰,整个荣国府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股奢华的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富贵窝。
迎春同样被打扮得富贵喜气,她又挺喜欢笑,瞧着相当喜人。
谁又能想到,这样可爱的迎春,最后会变成二木头呢?
不过也不意外。
迎春如今的倚仗只有她的母亲,只要李氏这个靠山没了,迎春会落得原著那般处境,实在再正常不过。
而原著开端的时候,李氏早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甚至整个荣国府除了后来的邢夫人,愣是没人提过她一字半句,可见她生活在荣国府的时候,人缘也不怎么好。
哪怕不常住在荣国府的贾敏,提起李氏,也止不住地皱眉:“那是个说话做事不要脸皮的,你们两个若是不巧遇上了,一定记得躲着她走。”
龟龄看了林柳一眼,茫然地点点头。
林柳对李氏也没什么兴趣,便也跟着点头,答应了贾敏的要求。
一家人吃完饭,便准备离开荣国府了。
今时不同往日,贾敏并非无牵无挂之人,府上还有两个闹腾得不行的小魔星,自然不敢在荣国府多留。
贾母也体谅女儿的难处,与她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便干脆放行了。
马车行到半路,龟龄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日怎么没在老太太那儿见到琏表哥?我记得以往去荣国府,琏表哥只要得到消息,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与我们见面。”
贾敏愣住:“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事儿。”
她皱眉回想了一遍,确认今天一整天都没见着贾琏的人影,“我就说今天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没见着琏儿。”
贾敏说完,犹豫着是否要回去看贾琏一趟。
想到今日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李氏,贾敏有些怀疑贾琏今日没出现在人前,是因为在李氏手上吃了苦头。
毕竟如今,李氏虽然不是贾赦妻子,一应待遇却也与贾赦的妻子没什么两样。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贾敏很了解自己的长兄,为了宠妾委屈自己的儿子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真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林柳姐弟与贾琏到底一起生活了几年,听了贾敏的决定后,连连点头。
贾敏愈发坚定,掀开车帘便道:“调转马头,去荣国府。”
星花奇怪:“太太,两位小少爷还在家里等您呢,您这时候回荣国府做什么?”
贾敏笑道:“我有东西落在了荣国府。”
说完便放下了车帘,星花得了理由,不管相信与否,都不再开口询问。
没多久,马车就来到了荣国府大门。
门房见到林家的马车去而复返,当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迎接:“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贾敏点点头:“确实落下了一支玉钗。”
门房松了口气,赶紧开了仪门让贾敏一行人进府。
一路走来,遇上了不少或好奇或惊讶的下人,贾敏一概不理,带着两个小的和丫鬟,直奔荣庆堂而去。
刚见着贾母,贾敏便着急开口:“母亲,琏儿呢?”
贾母愣了下,原本担忧的眼神顺便变得平静:“你回来是为了琏儿?”
贾敏敏感地察觉到了母亲态度不对,却不知原因,只能点头答道:“女儿走到半路,经两个孩子提醒,才想起今日一整天都没见着琏儿,想着今日情景,一时有些担心,便转头回来了。”
贾母沉默片刻,抬手招来鸳鸯:“你去将琏儿带过来吧。”
贾敏闻言,皱紧了眉头:“母亲,琏儿可是生病了?若是这样,还是我亲自过去探望吧,没必要让他走这一趟,免得路上吹风,反倒令病情加重了。”
贾母摇头:“琏儿无事。”
说罢摆手,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贾敏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贾母见女儿一脸的不自在,自己抛出话题:“说来你也许久没见珠儿与元春,怎么也不见你记挂他们的?他们两兄妹也都是你的侄儿侄女,你可不要太过偏心才是。”
贾敏皱眉,不明白怎么才几年过去,母亲就改了话锋。
母亲对自己疏远二房的决定,没有异议吗?
她笑了笑:“琏儿自然与旁人不同,他毕竟在我们府上住了小两年,与两个孩子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说完低下头看向两个孩子,“你们想不想琏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