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我不跟你说。”方老头摆摆手:“等温瑾来了,我劝劝他。”
苏允嫣扬眉:“我劝你别有这想法,银子是我的,无论谁劝都没用。就是说出一朵花来,我也绝不答应借给陆成文!”
她说得决绝,方老头又急又气之下,捂着胸口,好半晌喘不过气来。
方二怕把他气出个好歹,赶紧出门把人扶回正房。
方学远拦下他想要说几句,方二已经一溜烟跑了回来。
*
那日之后,方老头在床上躺了俩日。方学远夫妻俩更是把方迎喜气病爷爷的事到处乱说。
一时间,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人认为,方迎喜这么对爷爷太不孝顺。但更多的人则认为,方家大房想要帮助女婿,非让老头子去找二房借银子,不就是想让二房不敢拒绝吗?
人家二房赚的银子,凭什么要给大房的女婿花?
陆成文若是真有担当,就该自己上门去借,推一个老头出来算怎么回事?
陆成文那边正焦头烂借银子呢,突然就发现自己的名声更差了。本来已经松口要借他几吊钱的人家突然就改了口。
再一打听,就知道了方家发生的事。陆成文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方老头借银子这事儿,从头到尾他就不知道好么?
当然了,陆成文私底下也打算,如果实在借不着,就让方老头去逼二房……看来这事儿,以后都不用说出口了。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八。
从头一天起,方家院子就格外热闹,翌日早上天蒙蒙亮,何氏找的妆娘就到了。
迎亲队伍到时,苏允嫣已经妆容精致,着一身大红嫁衣等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县城学堂中的秀才有几位也到了温家,这会儿和温瑾一起来接亲,陆成文始终没借到银子,也没能离开,本来他不打算到方家,可看到这么多同窗前来,也忍不住过来和人打招呼。
这边有喜事,那些秀才就算不喜他的为人,也没冷着他。
对于陆成文来说,得同窗这般温和以待格外难得,不止跟他们一起起哄,还要跟着一起去送亲。
大喜之日,没有什么比喜事更重要。温瑾有些不悦,但也没严厉拒绝,花轿晃晃悠悠出了村,绕过镇上,去了隔壁镇上的温家。
温瑾在他们村里是唯一一个秀才,哪怕他不常在村里,如今娶妻,也有挺多人过来帮忙。温母忙里忙外,一点儿不疲累,笑眯眯地带着村里的妇人招呼客人。
花轿落下,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苏允嫣从盖头下看到,忍不住一笑,将自己的手慎重搭了上去。
下一瞬,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仿佛她是他很重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路跨火盆,在喜婆的赞词中去了正房,三拜礼成。
她又一次嫁给了他。
苏允嫣很高兴,再没有能比嫁给心上人更愉悦的事了。
温瑾如愿娶到佳人,向来严肃的他唇边笑容就没落下过。
温母盼了多年,终于看到儿子成亲,并且儿媳从性子到手腕都无可挑剔。她也很高兴,忙碌了几天还健步如飞。
相比之下,村里的人就有些惋惜。
村里有个秀才,还长得好,挺多姑娘暗中爱慕,也有那胆大的暗中注意温瑾的行踪,找了机会跟他表明心迹。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他一直没成亲,村里的姑娘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可如今人家娶了媳妇进门,且一看温家母子就很乐意……她们也该死心了。还有别的惋惜自己女儿没能嫁入温家的人也挺多。其中最难受的,大概就是陆成文夫妻了。
方迎欢抱着孩子,看着属于堂妹的一抬抬嫁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当初她成亲,一切从简。就是为了省银子。如今堂妹的婚事办得这样热闹,嫁妆在这些村里的姑娘中都算头一份……越想越难受。
陆成文没关注嫁妆,当初方迎欢的家具不多,可陆家在这些东西上,从来也没亏待了他。他难受的是,温瑾挺冷淡的一个人,可那些秀才对他很是有礼,还大老远的跑来贺喜,对着他就差得远,基本上他不主动开口,人家都不会搭理他。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成文看向身边身材已经走样的妻子,端起手中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入心,烧得他胃里生疼,顿时就更加难受了。
或许……他就不该来,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礼成之后,苏允嫣掀了盖头,出来答谢客人。
客人渐渐散去,可城里来的那些秀才并没离开。打算再住一晚,翌日启程回学堂。
陆成文就想留下来跟他们拉近关系,偏偏方迎欢怀中的孩子哭闹不已。
看到那边送嫁的人已经打算回村,她也想回去,便扯了一下陆成文袖子:“萍儿尿布湿了,得给她换。带来的都用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陆成文看着那边秀才那桌,道:“你先回。”
语罢,起身走了过去。
方迎欢气得不行,可孩子哭闹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她如今确实不太好看,就怕外人说些她配不上陆成文的话,当下起身急匆匆追上送嫁的人群离开了。
*
想要拉近关系,喝酒是不错的法子。陆成文越喝越上头,没多久就醉了。
他们这桌除了秀才之外,还有个温瑾的远房表哥李木,和他邻居陈扬凡,二人都在镇上做生意,之前的那些年,温家缺银子,基本都是问这位表哥借的。
就是现在,也还有八两银子没还。
陈扬凡之前和温瑾只是认识,听说他娶妻,特意上门来贺。
本意是想和温瑾这个秀才拉近关系,没想到来了之后还有意外之喜,整桌都是秀才,足有五人,加上陆成文,就是六位秀才。
一桌人喝得兴起,酒过三巡,都醉得差不多了。
李木今日本就没打算回去,可陈扬凡不成,他和温家本就不亲近,算是普通客人。留宿的话,就是给人添乱了。
所以,他老早就让人带了话,让家里人来接自己。
本来他以为来的会是父亲或者哥哥,没想到居然是妹妹陈扬慧。
陈扬慧今年十六,长相清秀,着一身浅蓝色绸衫,发髻和妆容都挺精致,看到喝醉了的哥哥,忍不住皱眉:“喝得这样醉,我怎么扶得动?”
边上已经有秀才伸手帮忙,陈扬慧羞涩着道了谢。二人一起去扶陈扬凡,结果,那位秀才高估了自己,刚起身就觉天旋地转,自己都站不稳,一头栽到桌上。
那边陈扬凡的身子全都压到了自己妹妹身上,陈扬慧哪儿受得了?踉跄一步,也往前扑倒。
直接就扑到了陆成文怀中。
她抬起头,看到陆成文后,瞬间羞红了脸:“多谢公子。”
这边动静挺大,苏允嫣看过来就刚好见到一个年轻姑娘扑进了陆成文怀中。
而坐在陆成文边上的秀才,当即可是吓得站起了身,只是伸出手想要扶人而已。
陆成文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太多,反正没动,将人家姑娘接了个正着。
第244章 被秀才娘子算计的妹妹 二十三
此时院子里客人已散去大半, 但留下来的人都把二人相拥的情景看在了眼中。面面相觑过后,都别开了眼,假装没看见此事。
陈扬慧满脸羞红, 扶着桌子站起身。
陆成文不舍地松开手,面前女子身形窈窕有致, 比起生完孩子后发福的方迎欢好了不知多少。并且她脸上妆容精致, 脂粉香还是少有的清淡香味,他有听方迎欢念叨过, 浓香便宜。反而是淡香要贵上许多, 价钱翻上一倍不止。
方迎欢那时候还嘀咕,说浓香的脂粉划算, 大不了少抹一些, 同样是淡香嘛。
但是, 今日闻到了这女子身上的香, 陆成文却隐约觉着,当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淡香的脂粉,闻着像是女子本身的体香,味道虽但, 却越想越勾人。
“对不住!”陈扬慧再次道歉。
陆成文留恋了一下指尖的温暖, 温和道:“无事。”
陈扬慧脸颊羞红,李木微微皱眉, 道:“陆秀才今日要回村吧?毕竟方才我看你妻女都有些不适, 该是需要你陪伴的,一会儿我的马车会送客人去镇上, 还能载你一程。”
话语贴心无比。
陆成文却觉得诛心, 下意识去看陈扬慧神情。见那女子脸上神情未变, 还是一脸羞意, 心里微微一松。道:“多谢李公子。内子如今性子不好,我回去若是晚了,她必然是要吵闹咒骂的。”
边上有村里人过来扶陈扬凡,陈扬慧就退到了一旁,没看烂醉如泥的兄长,惊讶道:“嫂子这么不讲道理吗?如果是我遇上陆秀才这么好的人,哪儿舍得吵闹?”
陆成文心下一喜,面上一脸愁容:“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可你嫂子她……”他叹口气,摇摇头。
陈扬慧一脸的怜惜。
李木:“……”他方才说那话,意在提醒。
既是提醒陈扬慧这是有妇之夫,也是提醒陆成文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这俩听倒是听进去了,但根本不在意。
他站起身,打算亲自送陈扬凡回家。他喝醉了不管事,他家中的爹娘应该会管教女儿的。
*
今日是苏允嫣大喜之日,把客人送走的送走,安顿的安顿。她就早早歇下了。
新婚之夜,自然是极尽缠绵。
翌日早上,二人还起了个大早。
外面的那些秀才由温母带着邻居正在招待,吃过了早饭,温瑾亲自送他们去了镇上,这才回转。
温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尤其得知儿子读书的银子都由儿媳出之后,家里家外无论大小事从来不让苏允嫣沾手。
就算是使唤儿子,她也不使唤儿媳。
苏允嫣偶尔也帮着做一些,遇上这么个好婆婆,她心情不错。
三日回门,二人架着马车回了村里。
到方家的时候,院子内外正热闹呢。
院子里在吵架,院子外众人正看热闹。见马车过来,众人纷纷散开。
苏允嫣一下马车,就听到院子里清晰的吵闹声,哭嚎声。定睛一瞧,只见方迎欢这拿着一根绳子在往房梁上挂,边上赵氏和周氏正手忙脚乱的拉她。
“这是怎么了?”
苏允嫣随口一问,边上看热闹的众人立刻就出声为她解惑。
“你姐夫要纳妾!”
“就是你们成亲的第二天,你姐夫去镇上找人借银子,碰上了镇上陈家的姑娘落水,他跳下去救……男女授受不亲,碰了人家姑娘就得负责。但你姐夫已经娶妻,陈家的姑娘又不好做妾,商量到最后,陈家那边说了,陈家姑娘也嫁进来,对外是做妾,对内不分大小!”
“事情是前天发生的,你姐姐今日才知,当即晕了过去,醒过来后,跑回来就要上吊。”
众人七嘴八舌,苏允嫣拼凑出了事情原委。而方二夫妻看到女儿女婿回门,不再看热闹,过来帮着牵马车。又招呼二人进门。
苏允嫣跟众人打了招呼,然后才踏进院子,随口道:“现在寻死 ,不是刚好成全了他们么?”
方迎欢要上吊的动作一顿。
她本来也没想死,只是想要让外人知道自己不让妾室进门的决心。
她已经见过那位陈姑娘了,自己家世不如人,长相不如人,又只生了个女儿。要是让陈扬慧进了门,还有她什么事?
可是,她在这儿上吊已经两刻钟,从头到尾,陆家人就没出现。他们打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主意?
依陈扬慧的家世,陆成文完全可以休妻另娶,之所以没这么干,就是为了他的名声。如果她真死了,反而如了陆家的愿。
方迎欢当即悲从中来,哭得很是厉害,还晕厥了过去。
*
大房鸡飞狗跳,二房一片岁月静好。方二看着自己的秀才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
何氏也差不多,从头到尾没顾得上说几句话,一直都在张罗着拿东西出来吃。
方迎观心里不舒服,不是醋母亲眼中只有姐夫,而是姐姐从现在起就是别人家的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知道自己开口跟姐夫作对肯定会挨骂,只恨恨吃着桌上的东西。
“这都快五月中了,你们何时回县城?”方二话一出口,屋中顿时一片安静。
就连恨恨吃着点心的方迎观也没再嚼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温瑾看了看屋中的人:“晚一点也可。我留在家里也不耽误看书。”
方二摆摆手:“那不成,你还是尽快回县城去。”
如果真的一样,那秀才都留在家里看书好了,何必去县城府城花那些冤枉银子?
既然能去学堂的秀才都去了,就证明自学和学堂肯定是不同的。再有,温瑾束脩都交了,若是不去,也太亏了。
何氏最不肯吃亏,赞同:“对!赶紧去,最好明日就走。”
她说着,眼圈已然红了。
方迎观也低下头,悄悄抹了眼角。
苏允嫣看在眼中,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刚好多个小院子,你们跟迎观住!”
“不去!”方二想也不想地拒绝。
女儿这一次给了二十两银子让他们造房子,但花不了这么多,一半就够够的了。他打算留二两银子花,其余的买地。
这地买在那儿,每年都有粮食进来,也是一个进项。这些银子是女儿给的,方二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也是想看一下女儿的反应。
苏允嫣听完,又掏了三十两出来:“既然要买地,那就多买一些。”
方二:“……”
何氏也呆住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女婿。
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赚的银子也是别人家的,补贴娘家可以,但别补贴这么多,也别这么大喇喇的给啊。
这些银子对于苏允嫣来说不算什么,编绣坊挺赚的,她前面一个月光是定金就收了一百多两,工期得排到后年年底。只要不出大岔子,她手头的银子就会源源不断。
苏允嫣疑惑:“娘,你收着啊!发什么呆?”
何氏反应过来,见女婿神情不变,心下一松,试探着道:“不如地契写你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