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这些机关,还有那些房屋植株,以及门口那个那棵大蘑菇。
他都觉得眼熟。
池珂:“你之前不是跟你叔叔来过这里吗?进来过也说不定。”
鹤迁:“或许吧,当时年纪小,记不清楚了。”
都寺问:“你叔叔来过?他是谁。”
鹤迁说出巫阳的名字。
都寺惊讶道:“阿耶!你叔叔是巫阳啊!那你不就是那个小天君了吗?你也长这么大了。”
白聊这么久了,连身份都没搞明白。
他的反应坐实了鹤迁来过这里的事情,池珂好奇,问他们当时来这里做什么。
都寺:“不清楚,那得是两三万年前的事情了吧,说起来当时冰蓟族和天界关系还不错,巫阳也来过很多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暗自皱了下眉。
池珂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过道之后是一扇冰雕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都寺:“瞧瞧,连个钥匙扣都没有,砸也砸不开,烤也烤不化,可是愁坏我了。”
与其说这是一扇门,倒不如说是一堵墙,池珂观察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尝试着去控制砌墙用的冰也没有效果。
折腾半天,池珂转而去研究门上的花纹。
上面雕刻着一只雄壮的‘鹿’,四肢细长,头上有一对小巧的角,雕的栩栩如生,让人可以感受到他眼中的熊熊烈火,昂扬斗志。
都寺:“这是你爹的雕的他自己。”
……
池珂瞬间就不想欣赏了。
鹤迁:“你原形也是这样的吗?”
他眼中有浓厚的兴趣,池珂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害怕哪天鹤迁会忽然让她变回去看看。
池珂:“……我原形丑陋,比不上我爹。”
自打发现自己少了一只角后,池珂再也没有变回过原形。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来就少了一只角,还是后来弄丢了,只觉得头上那角一点都不对称,看起来十分奇怪。
鹤迁:“在我心里,你无需和他人比较。”
明目张胆的表白,池珂应当觉得为难,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把手贴在她爹雕像的眼睛上,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那眼睛忽的一亮,接着池珂的手便穿透了那扇门。
都寺:“开了!”
刚刚还显得异常厚重的冰门变得只有薄薄一层,轻易就能穿过。
都寺伸手一摸,还是一道冰门,他重重地砸上一拳,拳头红了,门丝毫不动。
都寺:“你爹做的这个密室果然是用来防我的!”
池珂往前一步,轻易穿过了那道门,她试着牵着鹤迁,顺利把他也带了进来。
都寺看傻眼了:“我也要,小珂把叔叔带进去!”
手还没碰到池珂,又触到了那扇门,都寺眼睁睁看着与自己一墙之隔的两人,痛心疾首道:“你们一家真是我的克星!”
池珂:“我先进去看看,出来告诉你。”
都寺:“……”
造了几辈子的孽,让我遇到这一家人?!
进门之后仍是一条密道,不同于门外的昏暗,这条路明亮宽敞,两人并肩走着也不觉得拥挤,两侧点着长明灯,尽头亮着白光。
将要面对自己的身世,面对冰蓟族消失的秘密,池珂开始忐忑起来。
这么些年池珂对父母的概念尤其模糊,如今知道这些,心底也只有一句‘哦,原来我也是有父母’,她没想过父母让自己独自长大的苦衷是什么,心底没有怨气,只有激动。
恍惚中,鹤迁再次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一同迈向那道白光,以及光芒后隐藏的秘密。
池珂她爹的记录方式别具一格。
光后是一间不小的房间,大小不一的冰球飘在半空中,每一颗上都刻着飘逸有力的字体。
池珂随手看了几颗:
[抵达珞山雪原,守原人都寺,弱,不堪一击,毕]
[定居山谷,搭屋建舍,毕]
[谷诏调皮,损坏开垦好的田地,打一顿,毕]
[夫人嫌我碍事,委屈,毕]
她爹热衷于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打了她哥哥多少次用什么打的都记录下来,池珂嘴角带笑,通过这些文字可以想象出他们在山谷中的生活。
[巫阳来访,鹤迁伶俐聪敏,博学多识,吾欲与巫阳结亲,毕]
[夫人有孕,结亲心愿或可实现,毕]
[得女池珂,精灵可爱粉雕玉琢肖其母,不舍将她嫁人,结亲事宜再议,毕]
从飘逸飞扬的字迹中池珂感受到自家老爹激动的心情,对自己的喜爱。
鹤迁也想起了自己当年来到山谷的场景,他记不清岳丈的脸,但是记得当时岳丈很喜欢自己,把他抱在怀里让他背了十几首诗,一旁的谷诏脸气得通红。
他不喜外人触碰自己,但是那次没有挣脱。
或许那时就注定了他和池珂的缘分。
鹤迁:“看来岳父他早就想让我做他的女婿了。”
池珂怀疑这些是他自己瞎编的:“你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娶也不是娶我。”
鹤迁不以为意:“岳父有这个心,我便满足了。”
白他一眼,池珂继续往前走。
剩下的内容却让她的心情从悠闲变得紧张起来。
[与巫阳商议要事,与六界命运相关系,毕]
[暴风雪将至,携吾族人离开此地之日将近,愿都寺顾及十万年情谊,留我房屋,毕]
[蛮荒路远,即日启程,毕。]
他们居然去了蛮荒?
那巫阳在蛮荒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
身体短暂地僵硬,池珂恢复了冷静。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魔界了。
鹤迁也看到了这里:“他们和巫阳所商议的要事,就是同去蛮荒?”
听上去像是长辈们心血来潮的一次旅行,没有说明目的,也没有告诉其他人,悄无声息地走,一走便是万年。
都寺的呼喊声不断传来,两人转身往回走。
“你们在里面看到什么了?他是不是写我坏话了?”都寺急切地问道,看两人的神情,猜测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池珂:“他们去了蛮荒。”
“蛮荒……那是什么地方?”都寺从未出过珞山雪原,对外界的了解也都来自池珂族人的讲述。
但一听到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珂道:“那里很危险,凶兽潜伏,暗无天日。”
都寺还是不解:“他们究竟是怎么离开雪原的……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池珂也急需一个人来告诉她答案。
都寺又问道:“你要去蛮荒找他们吗?”
池珂摇头:“蛮荒危险,他们把我送出来,就是不希望我待在蛮荒。我不应该回去让他们担心。”
话虽这么说,实则已经动了去蛮荒的心思。
只是进入蛮荒势必要打开结界,若是那些凶兽趁机逃了出来,她不好和父母和六界百姓交代。
鹤迁看出她的犹豫:“岳父岳母在蛮荒的情况未知,此事可回天界再议。”
“岳父岳母?”都寺提高声调,“你们两个已经成亲了?!”
鹤迁面不改色心不跳:“婚礼尚在筹备之中。”
都寺大惊:“小珂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吗?你叔叔知道吗?”
鹤迁:“若要举办婚礼,应当把几位长辈请过来。”
总结一句话,蛮荒是必须得去的,既然彼此的亲人还在人世,有他们的见证自然是最好的。
都寺摇摇头:“我可不觉得族长会同意你娶小珂,就算族长同意了,谷诏也不会轻易地就放过你。”
鹤迁:“我会让他们认可我的。”
都寺眼底有几分赞许的光,这人是天界天君六界之主,小珂嫁给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踮起脚拍拍鹤迁的肩膀:“叔叔看好你。”
池珂:“……”
能不能不要瞎胡说,我还在这儿呢?
鹤迁朝她投来目光,池珂摩挲着衣袖,想起自己藏起来的那封信。
她好像不能再逃避了,她和鹤迁之间的事情必须得做个了断。
都寺留两人在木屋中小坐,听他们讲万年里六界发生的种种,八荒战事,人界更迭。
都寺:“许久前便听谷诏说人界的生物不同于我们,他们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没有法术也没有神力,是六界最脆弱的生物。”
池珂:“但人类也是最神奇的生物,他们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是过得精彩,他们极富创造力,虽然不能长生,但是代代传承。”
对池珂口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人间,都寺心生向往。
但他拒绝走出雪原。
都寺:“我还要在这里看守着,万一我不在的时候这里被其他人占领了,你们回来可就没有家了。”
这是认定了池珂会把族人找回来。
池珂微微一笑:“您放心,我会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离开雪原的时候又下起了暴风雪,有都寺的护送,两人轻易地便找到了出口。
都寺将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的伞扔到池珂手中:“你会用到它的。”
这把伞沉甸甸的,池珂把伞打开,有悦耳的银铃声。
池珂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老人家喜欢这种东西。”
都寺:“胡说八道!这是雪原上的宝贝,是伴着我出现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来雪原是为了找它吗!”
调侃归调侃,池珂郑重地朝他道了谢。
在都寺长辈般慈爱的目光中,两人走出了雪原。
走过出口的一刹那,寒气消失不见,外面还是艳阳天,驱散两人身上的风霜。
宗泗守在出口处,衣裳有些凌乱,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
见两人出来,他道:“你们去了三日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出了事。”
他问池珂:“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池珂点头。
“那样也好。我可以把东西还给你了。”他张开手,掌心躺着一枚蓝色鸡蛋大小的椭圆形物体,“这是你的蛋壳。”
蛋壳?!!
池珂瞪大眼睛,原以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份更让她震惊的了。
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卵生的?!
宗泗坏笑:“别想歪了,这是你休养时用的蛋壳,在龙族借的。”
池珂把蛋壳接了过来,蛋壳认主似的在她手中分成两半,一只小角静静地待在壳中。
宗泗:“不知道都寺有没有告诉你,冰蓟族人在遇到自己的爱人之时,会把自己的一只角也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送给对方,代表自己已经属于对方。同样的,只要对方手里有你的信物,无论他走到哪里你都能感应到他。”
难怪她只有一只角,看起来丑丑的。
‘咻---’的一声,池珂头顶长出一只和手心里的一模一样的角来,池珂找到对应的地方,那只角便自己长了上去。
两个男人看着她头上突然的角,眼底都写满了好奇。
鹤迁:“不会疼吗?”
宗泗:“你这样放上去了难道不会自己掉下来吗?”
池珂耳尖发红,把角收了起来:“不疼!这角是可以自己取下来的,也会自己长上去!”
她很小就发现了这个事情,所以一直以为那只角是自己调皮拿下来玩的时候弄丢了,还因为内疚了好长一段时间。
池珂问宗泗:“你早就知道我是冰蓟族的人,为何不告诉我?”
宗泗:“我原先是不知道的。我与令兄相识于人界,莫逆之交从未问过他的身份,他把你送到我身边时我只当是你家里出了事,后来才从你的法术判断出你是冰蓟族人。”
从蛮荒入口看到谷诏的那一瞬间宗泗也是惊讶无比,但他行色匆匆,只来得及把幼年中的池珂交到他怀中,没说两句话便再次消失在结界中。
冰蓟族的消失在六界也引起过轩然大波,数千年之后再次出现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宗泗便把这个事情埋在了心底。
后来池珂在他身边安稳长大,他也不想再让池珂牵扯进这些事情。
但从蛮荒结界出现裂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件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池珂:“我找到了山谷,但是那里是我家,不能让你们居住了,如果双方都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挤一挤。”
宗泗:“你要去蛮荒了?”
池珂‘嗯’了一声:“不管他们是被困在那里还是自愿留下,我都要去。”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坚定,与她身旁的鹤迁如出一辙。
“那便去吧,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宗泗先两人一步离开,再次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作为一个不怎么称职的园丁,池珂时隔半月之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七景园中的植株生命力顽强,没人看管也开的茂盛,池珂很是欣慰。
这样一来她将来的工作会轻松许多。
鹤迁:“……就算你十年百年不管,它们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顶多会长满整个天界。
池珂疑惑:“那你让我做这个看管女仙做什么?”
鹤迁坦诚:“我想常常见到你。”
池珂:“殿下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来到两人同坐过的亭前,池珂背对着鹤迁,心底忽的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鹤迁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红色圆柱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