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顾东感觉自己的手脚能动了。
他快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将林夏整个人裹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在零下十几度的冻库里,只穿着件羊毛衫的顾东冷得瑟瑟发抖,连牙齿都直打颤,但他还是坚持用手不停地搓林夏的脸,还不时往她的脸上呼热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东看见自己怀里林夏的睫毛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他心里一喜,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林夏的意识慢慢回笼,缓缓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顾东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和发乌的唇,顾东的嘴角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虽然没有声音,但林夏知道,顾东说的是:“老婆,我爱你——”
说完之后,顾东整个人就直接倒头栽在了地上。
林夏想要扶住他,却发现自己手脚麻木,根本无法动弹。
“救命——”林夏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比蚊虫的声音都还要小。
林夏绝望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想她和顾东今天难道就要死在这儿做一对苦命鸳鸯了吗?
就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冻库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群人冲了进来,跑在最前面的就是王旭东和孟子君。
“林夏——”
“顾东——”
两个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彼此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的名字。
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跑了过来:“快让开,我们要救人——”
林夏和顾东都被抬上了担架,一人被送上了一辆救护车。
王旭东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林夏所在的那辆救护车。
孟子君也想要上去顾东那辆救护车,却被一旁的警察给拦了下来。
“孟小姐,你涉嫌蓄意谋杀,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就将孟子君给拷上了。
孟子君却好像并不在意,她只是哭着对医生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救他——”
坐在另一辆救护车上的王旭东在一旁冷眼看着,脑海里只冒出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王旭东收到顾东的信息之后,立马带人赶了过来,却没看见林夏和顾东的身影,他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即报了警。
看在江城首富的面子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顾东和林夏关进了冻库,警察还是找来了工作人员,将这里的冻库一间一间地打开。
等开到最后一间的时候,工作人员惊讶地发现门锁被人换了,原本的密码锁被换成了指纹锁。
王旭东知道,林夏和顾东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他心急如焚,却也跟顾东一样,很快就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些人的目的是林夏,而不是顾东,所以——
孟子君——
王旭东立即拨通了孟子君的电话。
刚开始,孟子君死不承认自己做过些什么,但当她听说顾东也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整个人崩溃了。
就因为顾东说过他的眼里只有林夏,孟子君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到了能让顾东看见她的办法。
她觉得只有林夏死了,顾东的眼睛才能看见别的女人,才能看见她。
为了有一天能够实现自己的心愿,为了有一天能够能顾东在一起,孟子君不惜花费重金□□。
但如果顾东也死了,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不,顾东不能死,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抱着这样的想法,孟子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然后打开了指纹锁。
当初设计这个环节的时候,孟子君之所以会选择用自己的指纹,就是希望谁也救不了林夏,却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她自己来打开了这道门。
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孟子君没有反抗,她十分顺从地跟随警察的脚步,一步一步地上了警车,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顾东不能死。
救护车和警车同时拉响了警笛,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距离越拉越远。
上了救护车之后,林夏再次昏迷了过去。
王旭东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身上裹着的男士羽绒服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的整颗心都系在了林夏身上,但当他冲进冻库看到地上躺着的只穿着件单羊毛衫的顾东时,内心却也是无比震撼的。
当时的林夏还躺在顾东的腿上,所以王旭东可以想象得到,晕倒之前的顾东肯定是一直将林夏牢牢抱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接触到冰冷的地板。
从救出林夏和顾东那一刻到现在,王旭东就已经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次,如果是他和林夏被关在零下十几度的冻库里,他能够做到顾东那般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王旭东知道,自己的答案只有一个。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无可厚非。
因为求生,是人的本能。
但真正的爱情,不仅是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也不光是柴米油盐里的不离不弃,更是命悬一线时,毫不犹豫的舍我为你。
第69章
林夏做梦了。
梦里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 四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却穿着单衣,躺在冰天雪地里, 好冷——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和脚,发现还有知觉,就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 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林夏,却发现顾东就躺在自己的脚下。
他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不能动弹, 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积雪所淹没,头发、眉毛和睫毛上都布满了雪花。
他睁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满含期待地看着林夏, 牙齿打着颤说:“老, 老婆,救, 救我——”
林夏连忙蹲下身子,拼命地用手往外挖那些覆盖住顾东身体的积雪, 想要将顾东从雪堆中解救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积雪仿佛有魔力般,无论她怎么挖, 都挖不完。
林夏哭着将顾东抱在自己的怀里,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她不知道为什么顾东明明就在她的眼前, 她却救不了他?
心脏,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林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必须得赶紧醒过来。
“林夏的手指在动——”
猛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林夏终于被惊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眼波流转间,又看到了头顶挂着的吊瓶和长长的输液管。
“夏夏,你终于醒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二妮那张写满惊喜的脸,紧接着,是王旭东的。
林夏呆呆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哑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二妮赶紧扶着她从病床上坐起来,又拿了个靠枕垫在她的背后,王旭东便接了杯温热水递给她,还非常贴心的放了跟吸管在里面。
“谢谢。”林夏伸出自己那只没有插输液管的手,接过水杯,然后就着吸管喝了好几口,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紧接着,她就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所发生的事。
顿时,满脸焦急地问:“顾东呢?顾东怎么样了?”
二妮和王旭东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林夏一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东在哪里?我得去找他。”林夏说着,就要拔掉自己手上的针头。
“你这是干什么呀?”二妮连忙上前阻止了她,安抚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好吗?”
林夏盯着二妮的脸看了良久,没有再坚持,重新坐了回去。
顾东的情况不太好,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处于深度昏迷中,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医生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说快的话可能三五日,慢的话就不好说了。
二妮选择了尽量委婉的语言来陈述这件事,一边说一边看林夏的脸色。
林夏安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只是眼里强忍着不流出来的泪水,出卖了她内心巨大的悲伤。
她这故作坚强的模样,看在王旭东的眼里,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疼了。
他走过去,轻轻拉起林夏的手,温柔地道:“夏夏,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我和二妮,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夏飞快地将自己的手从王旭东的手中抽了出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嘴角都动了好多次,但是最终,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已经是林夏醒来之后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王旭东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林夏仰头望了望头顶的吊灯,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全都憋了回去,然后看着二妮道:“帮我叫护士来拔一下针,我得去看看顾东。”
二妮见她异常地冷静,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来了,听说林夏要拔针,她看了一眼吊瓶里还剩下大半的药液,有些犹豫。
但护士也已经听说了林夏身上所发生的事,知道她担心自己老公的安危,所以最终还是帮她拔了针头。
或许是昏迷太久,又或许是在冻库呆久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林夏下床之后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儿晕,脚步也有些虚浮,一步一步的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但她没吭声,自己把着墙壁,坚持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二妮和王旭东其实都能看出来林夏的身体状况还不太好,但他们没办法,只能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由于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林夏只能隔着病房的透明玻璃窗,远远地看着那个在生命的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将生的希望留给她的男人。
顾东身上插满了各种用来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仪器,他动也不动,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就像是个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人一般,只有旁边的仪表上不断闪现的红色和绿色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林夏摊开双手,紧紧地把在玻璃窗上,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面容更加的苍白,忍了许久的泪水如同打开的水龙头般不断地往外涌。
她既担心难过,又内疚自责,心里对孟子君这个罪魁祸首的怨恨也到达了极致。
孟子君那个疯子!
其实上大学那会儿,顾东虽然没注意,但林夏就已经凭着女人超强的第六感感觉到了孟子君对顾东不同寻常的感情。
只不过那时候,明里暗里喜欢顾东的女孩子很多,比孟子君漂亮优秀的大有人知,所以林夏知道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从未将孟子君放在心上过。
可是谁又能想到,多年以后,那个曾经低到尘埃的丑小鸭会蜕变成如今疯狂偏执的黑天鹅,还费尽心机设下无数圈套等着她和顾东往里钻呢?
如果自己没有失忆的话,是不是一开始就会对孟子君有所防范?
但如果没有失忆,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和顾东之间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她又怎么会知道顾东在外打拼事业的时候有多辛苦?她又怎么会知道顾东对她的爱,有多深——
所以无论如何,她还是应该感谢这段失忆的经历。
“夏夏。”
一个惊讶中夹杂着几分喜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夏回头一看,正是萧红。
先是老公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再是儿子进了重症监护室,短短几个月时间,遭受了接二连三打击的萧红,面部浮肿,神色憔悴,连头发都有些花白了,看起来比之前老了不止10岁。
林夏看着有些心酸,但随即又想起了她们之前水火不容的关系以及后来宛如母女般的相处。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红,心里正矛盾呢,萧红就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夏夏,你可算是醒了。”萧红将她抱得紧紧的,带着哭腔道,“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我好害怕你跟顾东都醒不来——”
话还没说完,萧红就大哭了起来。
曾经那么高傲的人,如今却在自己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林夏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同时也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萧红其实很脆弱。
“妈,别哭了。”林夏轻拍着萧红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地道,“你放心,既然我能醒过来,顾东也肯定可以醒过来。”
“嗯——”萧红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担心还是害怕,但林夏说这句话时脸上那坚定的神情却让她莫名安心了不少。
想着平日里如果有什么事,萧红和顾廷筵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天却没见着顾廷筵,林夏便道:“对了妈,我爸呢?”
萧红抹了把眼泪道:“他今天没来医院,去学校给筱雨开家长会去了。”
听到女儿的名字,林夏瞳孔一缩,脸上的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筱雨她没事吧?”
“没事啊,”萧红疑惑地道,“她能有啥事儿?”
看来萧红还不知道那天孟子君找的人是用顾筱雨的照片威胁她这事儿,林夏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二妮和王旭东。
二妮也是不明所以。
王旭东收到信号,立马上前来给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是孟子君去接的顾筱雨,顾筱雨一开始还记着顾东的话,没打算理会孟子君,但孟子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三强调她跟顾东之间只是误会,还说她是真的很喜欢顾筱雨,心里很烦所以想跟她聊聊天。
顾筱雨是个善良且重情义的女孩,想着只是聊聊天也无所谓,便跟孟子君一起去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
孟子君也确实只跟顾筱雨聊了会儿天,只是期间不小心将奶茶洒在了顾筱雨的电话手表上,导致手表自动关了机。
后来,孟子君还算着时间给赵刚打了电话,让心急如焚的赵刚把顾筱雨接了回去。
赵刚接到顾筱雨之后,立马给顾东和林夏打了电话,却始终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