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鱼摇摇头,抿出一个酒窝:“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单恋?”陶诗艺诧异,“不能吧,你这么好看,他不喜欢你?”
“他好像喜欢我。”
陶诗艺更诧异:“什么叫好像喜欢?他喜不喜欢你,不是能感觉得出来吗?”
“嗯。他对我很好,但可能没有到特别喜欢的程度。”酒劲上来,戚鱼撑着脸思忖了下,客观道,“但是应该比喜欢其他人,要更喜欢我一点。”
“哎呀,那不就是喜欢你!”陶诗艺被绕晕了,“那我这样问,他追过你吗?就是送花,约会吃饭之类的。”
她和虞故峥当然一起吃过饭,玫瑰也种了,但那都是在合约订婚时候的事了。
“追……”戚鱼费神思索,小声回,“应该不算。”
“喜欢你还不追你?一听就不靠谱。”酒吧音乐声嘈杂,灯光迷离,陶诗艺显然也上了酒劲,直接下结论,“我觉得他肯定是心里有别人了,男人都这样,你看看Ian吧,我看他就对你挺好的……”
陶诗艺越喝情绪越崩溃,拉着戚鱼也多喝了几杯,好在这家酒吧就在两人住处附近,出巷子两百米就是小区的大门,回去很方便。
戚鱼喝得有点困顿,从洗手间回来,陶诗艺哭得厉害,神志也不清醒,她递了张纸巾,提议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
陶诗艺已经喝到面露难受,可说什么也不离开,死命扯着酒保要再加两瓶酒。最后还是戚鱼拿过她的酒杯,瞅向人群晃动的舞池,想了下问:“那你想去舞池吗?”
“你……会跳舞?”
戚鱼拉起陶诗艺。
“不会。”她显然也醉了,杏眸居然笑得有点灵,笃定回,“但是可以随便跳。”
S大有个新生入学的传统习俗,每位新生都要进入校园里的各个喷泉池里踩水跳跃,这习俗也叫“喷泉跳跃”。一开始看到有学生仅仅穿着内衣在池里戏水,戚鱼还不习惯。
后来也跟着放开了,在喷泉池里怎么跳,参加派对也那样应付。
很解压。
酒吧热闹,舞池灯光昏昧不清,戚鱼耳边充斥着鼓点激昂的电子乐,鼻息间都是烟味与香水味,难受的醉意也随之翻涌上来。
倒是陶诗艺撒疯过一回,酒醒了也累了,说要回家,戚鱼迟钝反应几秒,想去吧台那里要回寄存的包。
“诶对,你刚才去上厕所那会儿有人给你打电话,问你来着——”
戚鱼迷糊:“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有个人,男的。”陶诗艺刚才醉得实在不清楚,“我接了,就记得声音还挺好……”
戚鱼一时杵在舞池里,忽然前方一对相拥贴抱的小情侣挤过来。
她避让不及,下意识往后趔趄一步。
还没站稳,感觉后腰脊处被人稍一扶住。紧接着,男人的手自后循过来,箍着她的腰际,自然往后带了一带。
戚鱼第一反应要挣开,但在低头瞅见对方手的瞬间,刚蹙起的眉尖茫然松了。
极为漂亮的一双手,指节修长分明,熟悉得要命。
滞了好一会儿。
“虞……”戚鱼往后仰过脑袋,表情讷讷,“虞故峥。”
虞故峥垂眸接上她的目光,一双桃花眼在斑驳迷离的酒吧灯下,却愈发显得无情无欲。
打碟的电子乐声实在太吵。
好半晌,戚鱼开口:“你怎么知……”
“和朋友一起?”虞故峥神色很淡。
戚鱼醉得转不过脑,但听清了,莫名地一动未敢动。什么镇定,什么自如,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朋友心情不好……我就陪她来这里了。”
虞故峥道:“既然心情不好,是该喝酒排解情绪。”
这句话听着是认同,但戚鱼总觉得,他还有下一句。
西装革履的人在酒吧实在格格不入,四周逐渐黏来不少打量的目光,好奇有之炽热有之,而虞故峥似不在意。他扶着戚鱼腰际的动作未撤,抬手解松了一点领带,就着这个姿势俯首附近她。
“这么晚在酒吧喝醉。”气息就欺在戚鱼耳畔,虞故峥声音低了几分,“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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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外是条小巷,凌晨时分,巷口外的大道上只偶尔驶过零星车辆。一辆显眼的宾利停在路边,车内无人。
虞故峥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的。
戚鱼被乖乖带出小巷,凉风一吹,胃里那股难受劲蓦然泛了上来。
顾不上寻找垃圾桶,她兀自在原地蹲下,忍了会儿,总算把难受的感觉压了回去。
戚鱼抱着膝,感觉上方有阴影罩落,一仰起脑袋,就对上了虞故峥沉静垂落下来的视线。
“难受就吐出来,不必忍着。”虞故峥随手解了西装扣,下一刻,戚鱼身上披落一件外套,听他道,“起来,送你回家。”
酒壮鱼胆,戚鱼嗅着外套上熟悉的好闻气息,又摇摇头,不肯起来了。
“……我不是小孩了。”良久,她忽然糯糯吭出一句。
对视须臾,虞故峥终于失笑:“没把你当成小孩子。”
也许是今晚他给人感觉太不一样。
戚鱼定定睁着酒意朦胧的眼,破天荒地小声反驳:“可是你说不让我这么晚……”她低下瞅了眼手机时间,继续接道,“两点半在酒吧喝酒。”
虞故峥仍俯视着戚鱼的眼睛,闻言没接话。
“之前说好你不教我处事,不让我依赖你的。”戚鱼酒醉未消,控诉更上一层。
此刻格外安静。
路灯勾勒出虞故峥的周身轮廓,光色跟着在他深邃眉眼下打落一片睫影,看着似乎敛尽笑意。这些年能对虞总咄咄质问的人少之又少,当面翻旧账的更是几近于无。
片晌,虞故峥出声:“后悔了。”
“……”
戚鱼霎时愣愣怔住。
“你刚才说……什么?”
虞故峥与戚鱼那双干净明澈的眼对上,她醉得人畜无害,已然不似刚才在酒吧舞池里的光芒模样,明显有些迟钝。
戚鱼刚想回忆,就见虞故峥屈身半蹲下在她身前,看着衣冠楚楚,光风霁月。
可咫尺注视她片刻,虞故峥神色幽微,气息像叹出来,复又认一句:“我后悔了。”
“……”
是后悔说那些话?还是后悔别的?
恰时戚鱼醉酒的难受劲再次泛上来,忍下后,眼里不受控沾染上了生理性的湿润。
“虞故峥,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她的杏眸像氤氲着水汽,看着像委屈,下巴也磕在膝上,“我认识你好久了,以前也,喜欢你很久了,但是有很多事,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你对我很好,对你的小侄女也很好……对猫也很好。”戚鱼这番话说得毫无头绪,像只是在酒后发泄情绪,轻微哽着鼻音,“我分不出来,也不想你再对我这么好了。”
话音未落,下颌倏然触到男人的手指。
虞故峥引着戚鱼从膝上抬起脑袋,动作循着白皙的脸颊往上循。
“以后不对他们好。”虞故峥以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湿润,又拨开颊侧耳发,音色低缓,“你想要知道的事,我一并告诉你。”
这是戚鱼今晚第三次接不上话。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含着酒意询问:“……告诉我什么?”
虞故峥停下动作。他良久注视戚鱼的眼睛,似在思量。
这些年以来,他自诩旁观了太多满腔真挚的真心,仍无动于衷。
他既不是怜弱的人,也不信一见钟情。不信热忱付出,更不信能为之付出生命的感情。
理智永远至高无上。
因此倘使动心,他也要拿捏着主动权,确保这段感情走向的稳定性。
而现在未到火候,未成时机。本不应该打破现在循序发展的局面。
虞故峥隔着咫尺距离平视戚鱼,稍一沉吟,却道:“喜欢。”
戚鱼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
“的确不该管你,是我没能管好自己的心。”虞故峥一双桃花眼既深且沉,道,“以后我对你的那些好,想接就接着。”
“……”
须臾,虞故峥忽然笑了,显得说不出的纵容勾人:“不想接,也只有对你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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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六月夏夜, 市内天气依旧泛凉,而昏黄路灯在街头一角明明灭灭,无端映出一方暖意。
戚鱼猝然定住视线。
她从来没听过虞故峥说后悔, 更没有想过他会说喜欢。今晚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反而让她觉得愈发不真实, 像听错了。
半晌,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才蓦然回神。
“……虞故峥, ”她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确认问,“你刚才的这些话,是在跟我表白吗?”
“起来。”
戚鱼抿唇, 她怕被这么一打断, 就什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该对你说的话,我会说完。”像是知道她的心思, 虞故峥注视须臾, 简扼道, “先上车。”
戚鱼愣愣由虞故峥带着上了车,他旋开递来一瓶矿泉水,宾利停在空旷无人的道边, 似乎并没有开走的意思。
所有都发生得太突然。
戚鱼默默喝了大半瓶水,体温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逐渐回暖,隐约还嗅到些许酒味。
她事无巨细地回忆了遍从酒吧出来后的事,从自己借酒控诉的每一句, 再到虞故峥的反应。
其实在国外时,她的酒量好了不少。今晚也没有喝得太醉。
之所以会借酒故意说那些话,是含几分醉意的真心话, 也有一点点解酒试探的意思。
戚鱼想知道虞故峥对自己的态度,是在意,是有点喜欢,还是别的。程度又有多少。
她感觉虞故峥应该能看出来。
戚鱼想过对方的反应,可能会像很早之前自己没忍住发脾气那样,冷静处理掉,但也可能会哄她,这样的话,自己也有了借酒亲近虞故峥的机会。
可他……
戚鱼目不转睛,视线竟然接近巴巴的意味。
车内不曾开灯。虞故峥侧眸看向戚鱼,神色在模糊光影下既深又沉静,片刻笑了,道:“这么一双眼睛到底像谁。”
“你……”
“戚鱼。”虞故峥问,“你认识我有多少年了?”
戚鱼几乎不需要思考,八年。
可她不确定虞故峥是不是知道。
“……很久了。”戚鱼小声回,“我小的时候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四年前在京悦华府,我们见过一面,那时你该是在上中学的年纪。”虞故峥接过戚鱼喝剩的水,随手搁在车前,淡应,“直到两家合作见面,我们之间真正相处,不过一年。”
虞故峥记起来酒店那一次了。戚鱼没有补充,紧张感随着他平静回忆的语气不断涌上。
说这些话,是想拉开距离吗?
“两家合作订婚,是各取所需。我对你好,也仅出自合作意愿。”虞故峥道,“在此间,我们相处的分寸会不合度,一方会曲解,这很正常。”
虞故峥接话:“我不希望你曲解。”
戚鱼抿了下唇,忍不住开口:“一开始我就知……”
“喜欢上你,无关任何意愿。”
“……”
好半晌,戚鱼都没吭出一句话。像是胸口被什么狠撞了下,心跳如擂鼓。
倒是虞故峥新开一瓶矿泉水,递过问:“还想听么。”
戚鱼明显有点无措,指尖颤了下。
她没有听错,虞故峥真的是说他喜欢她。
“起初只当你是小辈。”虞故峥轻描淡写,晦暗光色勾勒出男人英隽容色,这一刻他像完全剥离矜贵距离感,并不否认,“真正对你上心,是澳洲那一次。”
忆起那场车祸,虞故峥一双深邃桃花眼静静打量戚鱼须臾,不知在想什么,又添一句:“脾气太倔。”
意识到自己在乎,是戚鱼被戚甜绑进改装厂那次。比起虞故峥多年来见识的手段,那场绑架的性质如同小打小闹,他却破天荒头一回为此动了情绪。
而后的意动,情动,种种发展,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容戚鱼出国交换,是放任,也是摈除风险。
“我们之间差得太多,你对我的了解也并不足够。我对你说过,你该出去看看。”虞故峥音色低缓,“同样,我想要你今后不为人生的抉择后悔,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虞故峥将自己剖析得极为清晰,平静也清醒。
清醒得过了头,当然是傲的。
以往些年,除自己外,虞故峥心上从未放过任何人。
他惯于掌控与主导,并不坦明自己的心思。如同下厨烹调,在等火候煨熟。
等一切尘埃落定,戚鱼的人际圈稳定,在这段情感上也臻于全心全意,才是他剖白的时机。
在此之前,虞故峥始终掌握着这段感情的主导权。
但即便再自诩运筹帷幄,一切却还是失了控制。
一年过去,戚鱼愈发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