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鱼正将马球服放回回收的架上,闻言转过脑袋。
“刚才你说,要我抓住自己能掌握的。我已经抓住了。”她又瞅宋鸢一眼,“虞故峥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喜欢别人,他只会喜欢我。”
这话说得不带炫耀,听着如同陈述事实。宋鸢脸色微变,维持不住笑:“这么自信?”
“你确定真的抓住了?他需要的是陪他共进退谈项目的另一半,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宋鸢迭声问,“你们有共同语言吗?你知道他的过去,能掌握他的喜怒哀乐吗?你仔细想想,你真的了解他吗?”
“可是。”
“你就是羡慕我这样,”戚鱼转身向宋鸢,顿了下,思索重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
宋鸢刚才问得咄咄逼人,可看戚鱼像不生气,反倒直接向自己过来。她竟然莫名觉得气虚,踩着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见戚鱼走近,只是拿过刚才放在台上的矿泉水瓶,旋开,捧着喝了一口水。
接着才看宋鸢。
戚鱼头发还没吹干,眨了下眼,有晶莹水珠从睫毛上滚落,那瞬间漂亮得近乎灵动。
对视几秒,宋鸢注意到戚鱼那天生微微下垂的眼尾,明明看着无辜,此时她却太阳穴一跳,见戚鱼下巴稍抬,忽地笑出一个小小酒窝。
“我们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互相了解,为什么要告诉你。”
十五分钟后,马场上依旧热闹。杨承明寻思他们这一行人不能再待着了,找了个由头自觉要离开:“宋总,我们去打几球高尔夫?”
宋鸢恰好回来,面色却失了冷静。
她并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能让戚鱼对虞故峥彻底死心,因此说的那番话也只是想动摇戚鱼,在她心里埋个种子。像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很容易因为缺乏安全感而闹脾气,一次两次的,虞故峥兴许就腻了。
只是戚鱼不像宋鸢想得这么好摆布。
她几乎肯定直言虞故峥喜欢她,一副善于拿捏的模样,哪来的本事?
代步车已经在道边等着,宋鸢应杨承明的邀请去打高尔夫,临走前还是回头:“虞总。”
虞故峥落过眸光。
“听说虞太太喜欢小动物。”宋鸢道,“我家里有只猫刚好生了小猫,您要是想收养,哪天我亲自给您送过来。”
旁边杨承明听傻,这来的又是哪出?
“不过您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虞故峥当然不会要。宋鸢也不是真想聊这个,她眸眼脉脉,轻柔问:“不知道虞总养过宠物没有?有些小时候看着乖,等长大就闹腾了。”她暗示,“是猫还是狐狸,还是得一开始就分清楚。有些养不熟,倘使以后咬人了就不好了。”
杨承明听明白了。
她这话是指桑骂槐,在暗指戚鱼是养不熟的狐狸精吧?他震愕,宋鸢疯了??
即便真是,虞故峥现在也正处于喜欢的时候,轮得到她宋鸢说什么?
杨承明打哈哈:“那——”
“宋鸢。”须臾,虞故峥倒是笑了,“你今天话有点多了。”
这一笑未及眼底,说不出的华美好看,也说不出的冷感。宋鸢不知为什么生出点怯意,心跳不止:“我知道虞总事事谋算,但她……”
虞故峥却不再有兴致听,低眸扫一眼,切断刚进来的来电。
“我不养宠物。”虞故峥淡淡道,“倘使是猫,我要她磨利爪子。是狐狸,那就养长她的尾巴。”
宋鸢愣在原地。
杨承明心惊肉跳,正打算打圆场,见虞故峥略略扫一眼宋鸢,平静出声,轻描淡写三个字,让她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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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鱼回到场边茶座,杨承明一行人已然告辞离开。她仰起点脑袋:“他们都走了吗?”
虞故峥随手接过戚鱼喝空大半的水瓶,问:“怎么不吹干头发。”
“我吹得差不多了,等等可以干。”
修长手指碾过她半湿的发梢,又带到脸颊处,不轻不重抚擦出一道水痕。戚鱼莫名觉得触感有点烫,顿时心跳一快。
“现在想去哪里?”
戚鱼回神,杏眼衬着阳光:“刚才我听说今天有表演,我们去看看那个吧。”
俱乐部平时还有其他娱乐,室外有垂钓打球,室内有射击与马术表演之流。下午正好有场骆驼和马术表演,还是某个国际表演团,在室内场馆,观众不少。
场馆音乐声喧闹,虞故峥接完一个电话会议,注意到身侧。戚鱼打了近两小时的马球,此时阖敛着睫毛,白皙脸颊还晕染着几分热意,已然靠着座位安静睡着了。
等戚鱼醒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埋靠在虞故峥肩侧,还蹭皱了他半边衬衫袖。
晚饭在俱乐部里的餐厅吃,回市内是晚上近十点。
宾利停在小区门外。戚鱼戳开微信弹出来的消息,一眼看到公司小组群里的通知,明天需要紧急加班。
“……明天我的小组要加班,我也要去公司。”戚鱼记得安排表上的行程,转过脑袋看虞故峥,“你是下午的飞机吗?”
“晚上六点的航班走。”
来不及去机场了。
戚鱼的安全带解了一半,忽然小声开口:“虞故峥,下午我打马球赢了。”她抿了下唇,杏眸闪烁,又问,“有没有奖励?”
“你要什么?”虞故峥接上戚鱼的视线,出声。
“……”
戚鱼不知道怎么说,她想要一个亲吻。
下午虞故峥抱她下马,她脑海里就跳出了这个念头。睡醒的时候,看到他的侧脸,想到的也是这个。
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
戚鱼还在措辞,见虞故峥解了安全带,径直俯身过来。那股好闻的气息欺近,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下一刻,却听到安全带扣解开的轻响。
“下车。”男人音色低缓,气息已经撤离。
戚鱼默默瞅了眼主驾的虞故峥,片刻“嗯”了句,正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车门,又听一道轻响。是锁车门的声音。
戚鱼茫然转头。
“过来。”虞故峥看了她一眼,“这边下车。”
戚鱼:“啊。”
“……”
静默好半晌。
戚鱼的心情经历一大跳的起伏,反应过来,虞故峥要她从主驾驶座那边下车。
车内光色黯淡,衬得男人英隽的五官轮廓影绰不分明,看着并不轻佻,却异常勾人。
虞故峥似是轻促地笑了一声:“怎么不敢了。”
戚鱼敢。
良久,虞故峥没动,戚鱼动了。她感觉自己心跳剧烈得根本不受控,顶着尚且镇定的表情,在昏昧光线里,摸索着如何从副驾爬到主驾。
宾利车内空间宽敞,戚鱼慢慢地,一点点,矮身挪过中控台,膝盖再往前碰,就触上了虞故峥的西装裤。
她手指撑攥在主驾驶座的椅背,抬眸又打量一眼。
相隔很近。虞故峥容色未改地看着她,一身雪白衬衫搭黑西裤,衬衫楚楚扣到顶,右肩处还隐约压着下午自己睡出来的褶痕。矜贵,却极致迷人。
戚鱼无声换气,刚想半屈着起身跨过虞故峥,探手去开主驾的门。脑袋磕上车顶的前一秒,男人的手伸过,替她垫了。
随后,腰际一紧,直接被按坐下来。
咫尺对视,暧昧一触即发。戚鱼脑袋忽然往后仰了下,心跳快得惊人,但顺理成章道:“你说过让我下去的。”
她眼神明亮,却拉开了点距离。
虞故峥眯了那双漂亮深长的桃花眼,无声看人,手指循着戚鱼长发而下,贴抚上她的后颈。
“宋鸢和你聊了什么?”
戚鱼一顿。
她挑了一句说:“她说我不了解你,还说了别的。”
戚鱼没有想仔细说,虞故峥倒没接着问。
下午宋鸢的话,戚鱼不太在意。但是她记起宋鸢说戚娴结婚的事,又想到了别的事。
“我不在的时候,戚明信他们有找过你吗?”她思忖一秒,抿唇想到,“他们是不是来麻烦过你?”
“不至于。”
戚鱼还要问,颈后若有似无的摩挲力道收拢,下巴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分什么心。”男人嗓音在安静车内低压响起,醇得像酒,“对我专注一点。”
热度隔了单薄的衣料挨着,戚鱼紧张得尾椎骨都发麻,昏暗间,感觉自己的耳尖被捏了一下,像一下捏在心上。她还未有反应,修长手指又循到刚才被咬的那处,抵了抵。
虞故峥像知道她想要什么。
下一秒,木质香拢近,虞故峥扣住她的下巴,逼近。
深深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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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中央商务区地段车流与人流熙攘,正值周末,华泰大楼高层内却鲜少见人。
庄成最后确认一遍等下的航班时间,接到电话,继而下停车场去接人。
“虞总。”十分钟后,庄成将人领至办公室门口,颔首致意,“戚总到了。”
戚明信进办公室,有秘书进来给他倒茶。
虞故峥仍在处理公务,扫过一眼,道:“坐。”
“故峥,我听你助理说,你的飞机马上就要走了吧。”
先前戚明信几次约过虞故峥,却都没见到人,这次有机会,他还是从邻市过来的。
“我不耽误工夫,主要是想找你聊聊小鱼的事。”戚明信喝口茶,蔼声道,“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让她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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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那边庄成正要离开办公室, 听见这话不由一停,看向面露束手无策的戚明信。
戚小姐和家里闹翻的事,他也知道。这一年来, 戚明信来找过虞总数次,都说想缓和与戚小姐的关系, 却联系不上她,想虞总帮忙牵线。
庄成自忖,哪有真联系不上的人, 无非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想把事闹大罢了。恐怕想缓和与戚小姐的关系是假,想缓和合作关系才是真。
办公室内仅剩两人。虞故峥不再处理工作,目光自电脑屏瞥来, 出声:“她不会听我的话。”
怎么不会?
戚明信斟酌着放下茶杯, 心道他这个小女儿原来算不上有多听话,可好歹乖巧不闹事, 但自从联姻后搬出家里, 一切都天翻地覆。
先是要与家里断绝关系, 后来直接销声匿迹。戚明信私下找人去戚鱼学校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出国做交换生了,紧接着联系方式全改, 整整一年杳无音信。
戚鱼哪有余钱供自己出国留学?只能是来自虞故峥的资助。
戚明信注意到那张宽大红木办公桌上立的相框,两家婚约虽然不再,但虞故峥将他和戚鱼的照片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可见现在还对她上心。戚明信心里有把握, 虞故峥中断与他的合作,八成是听戚鱼说了些什么。
戚明信的确想缓和与女儿的关系,也想借此挽回两家的合作。
“故峥, 我听说小鱼她这段时间回来了,也跟你有来往,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戚明信道,“她不联系我倒不要紧,可怎么说都是我亲女儿,我不能真的不管她。”
虞故峥起身添咖啡,平静接:“我听着。”
“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戚明信的语气有懊悔,“前段时间甜甜那事,实在是给了我一个教训,再是我们家里最近闹成那样……这些年我的身体状况也一年不如一年,临到头来,我这点家产总还是要托付给最靠谱的后继人……”
这话说得不假,戚家最近乌烟瘴气。
自戚娴嫁人起,半年时间未到,戚明信那个同行的大女婿一心想争家产,借戚娴在公司的关系撬了好几个戚家的项目,引得戚明信怒火中烧。
然而祸不单行,上个月戚甜自加拿大旅游回国,在入境时被海关扣下,从她行李箱中搜出几根大.□□。加拿大那边的大.麻合法,饶是戚甜再怎么解释是误带,仍按走私毒品处理,要判一年的有期徒刑。
戚明信为这事操心得焦头烂额,到处走关系,也和孟贞兰吵了不知多少次。
这家里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话说到最后,戚明信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自省道这些年他对戚鱼疏于关心,但也不是不闻不问。他一心想修复父女关系,为表诚意,甚至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册个人支票本,要还虞故峥资助戚鱼出国留学的钱。
空白支票本被客客气气送到虞故峥面前。
“故峥,小鱼以前多有麻烦你,看在我们做过一家人的份上,你帮我这个忙吧。”
虞故峥并不看支票本,不紧不慢道:“看来上次我没把话说清楚。”
戚明信慈蔼的笑容一滞。
之前虞故峥的助理带话给他,让他不用再过问戚鱼的事。虞故峥说的是那一次?
“小鱼还年轻,我也理解她有往外闯的心……”戚明信打感情牌。
“的确还年轻,也该往前走走。”虞故峥话语有认同,“不必回头。”
戚明信戛然而止。
半晌,戚明信才干笑道:“但等以后等哪天她回头,一定希望自己有家可归……”
“即便以后再想回头,她身边家人的位置,留给一个人就够了。”虞故峥淡淡笑了笑,“我要这个位置。”他不提别的,只出声问,“你也想争?”
很长一段时间,办公室内无人接话。戚明信嘴唇嗫嚅几番,最终将话咽回去。
都是精明人,不会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虞故峥询问得挺客气,冷静得如同生意谈判,可戚明信听出来,虞故峥这一句话釜底抽薪,他要戚鱼二选一,选择他,就要舍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