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安放下手机,看着眼神空洞的小哲,整个人蜷缩起来,头靠在小哲胸膛,仿佛冷了太久的人想要找寻一点温暖。
“没关系,没关系的,”程岁安把流下来的那滴眼泪擦掉:“明天我就去找房子,小哲别怕。”
这番话她说得也空洞,也不知是说给小哲还是说给自己。
次日一早,程岁安又给中介打了通电话。
“不好意思啊总是麻烦你?”
给他冲业绩的事儿怎么可能是麻烦:“要租房子是吗?”
“你能帮我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够合租的,或者……租金便宜一点的。”
毕竟出兑那边还没有消息,程岁安手头的钱必须计算着花了。
“那就是老城区那一带了,靠近春秋路的那边,但是那边有点乱啊,最著名得劲酒吧一条街就在那旁边,你一个小姑娘住着,会不会危险。”
程岁安说:“没关系,你帮我看看吧,还有就是我没有办法出门去看房子了,全都拜托给你。”
中介说:“这都好说,这样,我先给你找房子,然后我把你信息挂出去,要是有人能和你合租就直接你俩联系,行么?因为吧,住在一起这种事儿必须得你亲自熟悉熟悉,要是个性不对付的住着也费劲,以前我有挺多客户成天跟自己合租对象生气。”
“这样也行,太谢谢你了。”程岁安说:“还有就是……我挺着急的,最好下午就能搬过去。”
中介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要现房呗就是,拎包入住那种,行,我给你看一眼啊。”
中介顺着表格往下捋,突然想起什么:“哎,对了,之前有一个春海小区的那个,我看租没租出去啊——啊!没租出去,那个房子可干净了我跟你说——春秋路吧,全都是老房子,那间应该算是老房子里最干净的了,一共三间卧室,租金也挺便宜的,两千五一个月,你要是能找到合租的话,一人一千多,你还带着弟弟,很划算了。”
“行,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程岁安的信息挂出去之后,一上午电话不断,都是问合租的事儿,一听说程岁安的弟弟身体不好,半夜可能会有点吵之后全都拒绝了。
谁知道是什么病呢,又是个男孩,过来询问的姑娘自然全都不肯。
临近中午,又一通电话进来,程岁安几乎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您是想问合租是吗?”
“最低多少钱。”女孩的声音脆甜脆甜,不带什么感情,冷冰冰的,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棍儿,又甜又冷。
“一千二吧,因为我这边租金就是两千五了。”
“八百行么。”女孩单刀直入。
“能……再高一点么,我这边也很窘迫。”程岁安说:“还有就是,我弟弟身体不太好,肯定晚上会有点吵。”
“七百五。”
“……”程岁安无语了一会儿,“算了。”
“你应该挺着急的吧?”那边的女孩说。
程岁安沉默一瞬,女孩又道:“你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合租的,但是我不着急,我这边的房子还没有到期,况且你那边是两个人,房租应该折成三份,现在我要七百五,并没有占你便宜。”
程岁安不说话了。
“我是最佳选择,错过了就没有了,要是行就行,不行我就挂了。”
“哎等等,”程岁安说:“你确定能忍受吵闹尖叫是吗?”
女孩说:“七百五,你把音响放我耳边都不成问题。”
程岁安咬了咬下唇:“行,成交,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电话就是你的是吗?”
“鹿怀诗。”
程岁安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些耳熟,不过也没往心里去。
房子定下来了,一件大事就算解决,程岁安可算是轻松一点,搬走之后跟这边的房东说了一声,房东直接把剩下的房租和违约金发在她微信上。
程岁安搬到春秋路,晚上跟这位新室友见了面。
程岁安在她冷甜的声音里隐约猜测这应该是一个又漂亮又高挑,非常a的酷姐儿,不想见了面才知道,小姑娘生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也就一米六左右,冷白皮,一双小鹿眼圆圆的,两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就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可是洋娃娃非常冷漠,一个人把巨大的行李箱拖进来,程岁安过去帮忙,被她躲开了:“不用。”
程岁安来得早,新家已经被她打扫得差不多了,鹿怀诗整理行李的时候,程岁安拉着小哲敲了敲鹿怀诗的房门。
“有事?”鹿怀诗抬起头。
程岁安温和的笑了下:“这是我弟弟,他……身体不大好,还请你多多关照。”
鹿怀诗淡淡的瞥了小哲一眼,继续低头整理:“你已经说过了。”
程岁安点点头,和鹿怀诗就算是认识了,拉着小哲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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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找完林远时之后,林远时立马就把他的弟媳明漫的微信发给他。
明漫听完文野的叙述之后,思索了一下,语速不快不慢的说:“我们公司之前和祁刚的工作室合作过,不知道你对娱乐圈的事情有没有过了解,祁刚在不久之前被狗仔和私生曝光过,他的工作室花了大价钱才摆平,为了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工作室整个换了一批人,尤其在狗仔和私生这方面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明漫想了想:“要想查也不是不可以,可能就是需要多费点时间。”
“最快,最快能什么时候给出消息?”
“两周以后吧。”明漫说:“因为我们实在不清楚有哪家狗仔公司的哪位狗仔跟过他,有的被工作室用钱堵住嘴,任谁问都不会说的。”
“我愿意花钱!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文野道:“感恩,感恩。”
明漫不太会客套:“应该的。”
文野挂了电话,依然坐立不安,他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他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他上微博看了一圈,动态还停留在十几天前。
文野闹心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给林冰洋打了通电话:“祁刚的电话给我。”
“啊?”林冰洋昨天喝了半宿,现在还没醒酒:“你要亲自过去找他?”
“嗯。”
“我靠,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啊,你可别再把他给揍了。”
文野:“又不是小时候了。”
“等着,我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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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岁安交了房租,那边的出兑迟迟没有动静,她看了下卡里的余额,重重叹了口气。
祁刚工作室那边也许知道了祁刚跟程岁安表白不成的事情,怕她尴尬,最近也不怎么给她布置绘画的任务,程岁安只能在微博上零散的接一些商稿来维持生活。
小哲现在情况不好,程岁安被开业那天的场景吓怕了,完全不敢出门,眼看着小哲的药一天比一天少,程岁安觉得焦虑极了。
同一屋檐的室友每天都很忙碌,一大早就会出门,很晚才回来,有时候还会带着工作回来做,程岁安看了一下,竟然还是不同种类的工作,那天早上起得有点早了,居然看到鹿怀诗穿着美团外卖的制服出门。
小姑娘话非常非常少,有时候她回来太晚,程岁安刚好在给小哲做宵夜,会叫上她一起,她从来都是拒绝。
程岁安只看到过一次她吃饭,在客厅里,她一边看报纸一边抱着一个白馒头啃。
程岁安正巧开门去看小哲,“你……吃这个啊?”
鹿怀诗看她一眼,“嗯。”
程岁安沉默了一会儿:“我房间里还有……”
“不用了。”即使是白馒头,她也不会吃太多,四分之一都不到就收起袋子,重新放回自己的包里。
鹿怀诗本就不算高,这个角度看过去肩膀愈发瘦小。
小哲半夜的尖叫还在继续,可是鹿怀诗竟然真的就像没听见一样,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好在这边都是老城区,几乎算是等待拆迁的房子了,大多数人都已经搬走了,真正的住户非常少,所以并没有邻居过来投诉。
周日,程岁安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我们是宁城市第三医院。”
程岁安的心提起来:“您好!”
“是不是有一位名叫程岁哲的患者在等待床位,现在床位空出来了,你这边还有需要么?”
“有的有的,我立马带小哲过去复诊,谢谢你啊。”
程岁安一直担心小哲的病就这么拖着会越来越不好,在医院里总比她照顾得要专业很多,好在小哲病情特殊,除了那天之后再没有其他自残行为。
还是上次那名医生,他给程岁安开了处方和住院通知,让她到窗□□钱,程岁安看了缴费单一眼,差一点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医生,能……能不能分批付款啊?”
医生看了程岁安一眼,想起来她就是上次那个问价钱的女孩,了然道:“家里困难?”
程岁安点了点头:“实在没有这么多了。”
医生:“我先把量给你少开一点,你先付这些,行吗?”
程岁安看了一眼单子,虽说少了不少,可也几乎是她全部的存款了。
“行,我去交钱。”程岁安站起来,重重朝医生鞠了一躬:“我弟弟就拜托您了。”
“别这样别这样,不至于。”
程岁安交完钱,到病房里最后看一眼小哲。
“小哲别怕,姐姐一定会让你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加油。”
小哲的病房依然靠窗,他呆呆的坐着,忽然出声:“又回来了。”
程岁安想起小哲锁在病房里的青春,忽然鼻子一酸:“这都都是暂时的,小哲一定要答应姐姐,你自己不能放弃知不知道,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知不知道?”
“我看到……”
“什么?”
小哲声音很低,后面又不说了,仿佛很惊恐似的。
“怎么了小哲?”程岁安有些害怕,“小哲?”
“我看到……”小哲重复了一遍,这时护士走进来:“家属探视时间到,您请回吧。”
“等一下,等一下护士。”程岁安看向小哲:“小哲你说什么?姐姐没有听清楚。”
小哲空洞的看着程岁安,再也不肯说了。
程岁安被护士拉走,小哲一直看着她,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快跑。”
程岁安被推出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到小哲躺下来,护士调整好输液器,把针头推进小哲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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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岁安心里不安,把这件事情跟陈疏桐说了一下。
“看到?你确定你听到的是我看到?”
“不太确定,”程岁安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但是最后两个字一定是快跑,我觉得那个时候小哲醒了一瞬间。”
陈疏桐在办公室绕了好几圈:“这倒奇怪……”
程岁安缓了缓:“陈医生。”
“嗯,你说。”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程岁安苦笑了一下:“这一次小哲发病……是不是跟我搬家有关啊……我……”
“我觉得不是,”陈疏桐是不会安慰人的,她说不是,那她的确认为不是:“这一次的发病和五年前那次太像了,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个病因,我想跟你搬不搬家没有关系,只要找不到这个由头,你就算钉在原地不动他依然会发病,我们依然束手无策。”
程岁安咬牙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程岁安算了一下自己手里所有余额,又算了一下下一次小哲住院需要缴纳的费用,胸膛像是闷着一团气,怎么也舒不匀。
她在沙发上等到十一点半,鹿怀诗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开门进来。
“小鹿,那个……我可以这么叫你么。”程岁安站起来,有些局促道:“有点事我想求你帮忙。”
“说。”鹿怀诗在门口换了拖鞋,把大包放在沙发旁,拿起自己的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大杯水。
“我看你好像很多份工作啊?我就想问问你,有什么工作在短时间内能赚最多的钱啊?”
鹿怀诗想了想,程岁安补充道:“我可以吃苦的,多累多晚都没关系,我,我实在太缺钱了。”
鹿怀诗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很莫名的老成,用“老成”这个词仿佛也不太对,就是觉得她在社会上的经验比程岁安多上许多,给人一种非常坚定的信任感。
不然程岁安也不会选择鹿怀诗来问。
“赚钱快的,那肯定是去酒吧啊。”鹿怀诗冷淡的说。
第60章 看你
终于把粘在头上一整天的头套拿了下来,祁刚简直觉得整个颅顶都在呼吸。
“爽!”祁刚站起身,准备去把戏服换下来,一转身,化妆间里走进来一个人。
祁刚定睛一瞧:“文野?”
他笑了笑:“全商界瞩目,整个媒体上天入地找的文氏新晋掌权人,居然跑到我这来了?”祁刚小时候就跟文野打架,那场仗一直憋在他心里到现在:“找我什么事儿啊?”
文野身上嚣张跋扈的痞气此时收敛不少,甚至称得上礼貌绅士:“想找你打听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