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慕拉
时间:2020-12-16 09:22:08

  在舒梨说出那个英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经受住她的故意撩拨。可他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舒梨后面的那句话,太引人想入非非,他实在无法当作没听到。
  微微闭眼之后,边寂睁眼,侧头对上舒梨笑意盈盈的眼。
  他从不为自己的清贫感到羞赧,在阐述这个事实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反差极大的清傲感。
  这就是他这个人最独特的一点。
  他对舒梨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请你好好上课。”
  有那么几秒,舒梨被这么一句简短的话震慑到。
  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脏犹如被一双手掐紧,让她无法喘气。
  ——不好玩了。
  舒梨变了表情,笑意敛去,小脸冷漠着坐直身体。
  边寂看得出她不高兴,以为她会发脾气甩手离去,可她却只是坐好,在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反问他:“还不上课吗?”
  ……
  这是舒梨认识边寂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一次好好坐着,听边寂给她讲课。
  撇去别的不谈,光看边寂这个人,这一身廉价衣服并不能遮掩住他的优秀。
  他对她很有耐心,逐词逐词地讲解,念起英文来,声调倒是出乎意料地标准。
  舒梨上过一段时间雅思班,不久后有一场考试。但是在一周前,她在培训机构闹了事。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考试,舒连漪给她找来了边寂。
  舒梨见边寂的第一眼,目光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长得很好看,眉眼孤傲,眸子澄澈,似是从未被这纷杂凡世染指过。
  但他是个穷小子。
  身上那件T恤的领口宽松,看得出这件衣服洗了又洗,穿了很久。
  手腕骨节突出,没有手表,全身也没任何的装饰物。连手机都是几年前的旧款式,而且很新,不是主人保护的很好,就是贪便宜买的旧款。
  舒梨当时想,她妈怎么回事,怎么就不给她的小白脸买个最新款的手机呢。
  还有衣服,怎么也不多买几件限量版的。
  这么抠门,一点都不像平日里为情人大方花钱的舒总。
  舒梨当时不明白,但是现在明白了:边寂不是舒连漪的新任情人。
  就边寂这副唐僧般对女色不为所动的样,舒连漪是不会喜欢的。
  她妈可不喜欢木头——
  啊,不,边寂是块假木头。
  至少刚刚,他还因为她一句话而脸红呢。
  想到这,舒梨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两小时很快结束。
  边寂收拾书本,给舒梨布置今天的作业。
  “以刚才的课堂示范写一篇小作文,用上讲过的短句,类似的词组也可以。”
  “好。”舒梨应得轻巧,没有讨价还价。
  边寂不禁抬眸看她,似是意外她的配合。
  舒梨直对着边寂的目光,笑了起来,脸颊左侧的梨窝有些晃眼。
  夕阳透过她身后的玻璃门透进来,她背着光,但每一根发丝都像是在发光。
  “老师,我今天上课这么认真,可以给我一点奖励么?”
  边寂皱起眉头,不知舒梨又在打什么主意。
  舒梨要的奖励,是让边寂带她出去。
  在培训机构闹完事后,舒连漪就不允许她出门半步,家里好几个佣人盯着。
  她很闷。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需要这份工作。”
  面对舒梨如此肯定的回答,边寂不甚明显地勾起唇角弧度,似是清嘲:“我帮了你,大概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舒梨马上说:“我可以按她给你的薪资结给你。”
  似是怕边寂还有顾虑,她又拉住他的手腕:“如果我妈要辞退你,我自己请你。薪资翻倍。”
  边寂重新和舒梨对上视线,她的眼睛会说话,水汪汪的,这会儿还带着点虔诚。
  喉咙口忽然压抑着一个字,边寂知道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否则他怎么会想答应她。
  这很明显是一个赔本买卖,不被允许出门的女孩被他带出去,无论发生什么,都需要他来承担后果。
  但是这又好像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舒梨给了他保证,他不会失去这份工作。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对着她眼睛问。
  舒梨莞尔一笑,“因为……”
  “你就是会相信我啊。”
  她的自信和张扬,是会蛊惑人心智的毒药。
  边寂胸膛发紧,嘴唇紧抿着,有瞬间失去了清醒理智。
  是的,他就是会相信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她,但偏偏——
  他就是信了。
  而他还因此,有了少年人青春期迟到的心悸。
  “两小时。”边寂深思熟虑之后,跟舒梨约定时间。
  舒梨一口答应:“好,两小时。”
  在舒梨去楼上换衣服的时候,边寂收拾好书本,坐在侧厅等。
  时间不算很长,也就十来分钟。她从楼梯上下来。
  头发梳成高马尾,原先的白色连衣裙换成了贴身的吊带背心,热裤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白。
  边寂的目光在停顿须臾后便移开,喉结微微滚动。
  舒梨觉察出边寂这微乎其微的动作,故意走至边寂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娇声喊他:“好哥哥,我们走吧。”
  她是故意的,边寂很清楚。
  同时他也输了。
  他抵挡不住她的任何一切。
  她仿佛就是他的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他就无法抗拒。
  边寂跟佣人打招呼,借口带舒梨出去买英语用书,并声明两小时内回来。
  佣人向来知道他们家小姐鬼主意多,不敢轻易放行。等跟舒连漪通过电话,在舒连漪应允后,才让舒梨跟边寂出门。
  外面的空气就是比家里好。
  一出舒家大门,舒梨就先闭眼深呼吸了几口,身心畅快。
  四下无人,边寂问沉浸在橙黄夕阳之下的她:“你要去哪?”
  “当然不会是跟你去买书。”
  舒梨睁眼,看着边寂,转而又笑,“担心我么?”
  边寂气息微变,回答不出来。
  随后舒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舒梨轻巧笑着:“你还不够资格呢。”
  重机车的轰隆声由远至近,黑色炫酷的机车在他们两人旁边停下,骑车的少年带着头盔,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斜着嘴角吊着抹笑,朝舒梨丢去一个小号女士头盔。
  舒梨接住,而后利落地翻身上车,坐在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身后。
  少年转动油门前,轻佻的眸子打量边寂,从头到脚。
  然后意味不明地轻蔑笑了声,载着舒梨,轰隆离去。
  尾气席卷,边寂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在担心什么,他能有什么资格担心。
  像舒梨这样恣意娇纵的大小姐,何以会需要他这种廉价的担心。
  他只不过,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人而已。
  夕阳笼罩下的江市有令人恍惚的宁静。
  舒梨坐在机车后座,没有带头盔,风吹起她的梳成马尾的长发,尽情享受着速度与自由。
  在晚风的呼啸声里,周洛南问她:“刚才那个就是你新来的家教?”
  舒梨回了些神,散漫地应:“怎么?”
  “你妈看男人的眼光挺好。”
  舒梨脑海中闪过边寂的脸,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因他而起的不悦。
  其中可能也交杂着半分她对舒连漪的维护。
  “……滚。”
  她可以冷嘲热讽她的妈,但别人不可以。
  “停车。”舒梨冷着嗓说。
  周洛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道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
  “对不起,你别生气。”
  舒梨不为所动,依然只说两个字:“停车。”
  重机车在马路边停下,舒梨翻身下车,丢下头盔就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
  周洛南在她身后喊她:“舒梨——舒梨——”
  他摘下自己头盔,寸头利落桀骜,平日犀利冷酷的脸满满写着焦躁和愧歉。
  “舒梨——”
  舒梨没应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周洛南看着愈行愈远的小小身影,懊恼喊了声:“艹!”
  ……
  舒梨沿着马路不知走了多久,黄昏时刻,这个城市车水马龙。
  她嫌吵闹,绕进不知名的小巷,寻求片刻的清净。
  与市中心的繁华喧闹不同,小巷后面是还未拆除的老城区,有着市井的热闹。
  骑摩托的,骑电动车的,不断从她身边掠过。有老妇坐在家门口洗菜,也有孩童背着书包在巷道奔跑。
  这儿老旧,落后,却充满烟火气。
  是舒梨从未感受过的,烟火气。
  一盆水从舒梨身旁不远倒下,舒梨下意识地往边上躲。
  是刚才那个洗菜的老妇在倒洗菜的脏水。
  舒梨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老妇打量着她,眼神疑惑。
  她忽略掉周遭和老妇同样的打量目光,一直往前走,没有目的地。
  不知过去多久,舒梨觉得走累了,掏出手机给周洛南发了个定位,然后倚在一棵梧桐树树干上点烟。
  夹在指间的女士香烟亮着一点猩红光亮,充满薄荷气的白色烟雾漫进空气里。
  对面是玲琅满目的小炒餐馆和面馆,生意很好,来来往往都是人。
  他们身上的汗衫还带着做了一天工流下的汗液,有浓烈的味道,舒梨不愿靠近。
  这是喧闹的市井,是她完全没接触过的世界,也不是她需要接触的世界。
  舒梨等待着周洛南过来接自己,不经意间,视线停顿。
  距离不远也不近,她清晰地看到,前方熟悉的那个人,还穿着今天穿的那套衣服。
  他用下午教她写英语作文的那双手,从一家装修寒酸破旧的面馆里端出几个被客人用过的碗,放到门边角落的水池里。
  边寂在洗碗。
  他连低头洗碗的时候,表情都那么认真。
  舒梨忽然很恶劣地想,既然他做什么都那么认真,那他在床上的时候……
  是不是也会这么,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 前三章评论均有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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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3
 
  盛夏的傍晚,有风,有蝉鸣。
  蝉在枝头聒噪着,市井的喧闹却将这蝉鸣掩去。
  舒梨站在梧桐树边看了边寂许久,直到手中这根烟燃到尽头。
  她觉得很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竟然都能碰见他。
  她看着边寂在这个只有几平米的小面馆里忙活,洗碗、擦桌子、端面送来给客人。
  他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能看出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
  舒梨又点了支烟,斜靠着梧桐树,远远观赏着边寂的一切。
  他的忙碌,在她眼里,像场真实电影,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眼里,凝在她心口。
  盛夏还带着燥热的晚风拂过,梧桐叶哗啦啦响。
  夕阳消散,天边逐渐被灰青笼罩。
  第二支烟快燃尽的时候,舒梨看到,边寂身边多了个女孩。
  十来岁的模样,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个子虽然小,可已经明显有了青春期发育的曲线,身上的T恤和短裤紧身得过于尴尬。
  舒梨看得到边寂在跟女孩说话,周遭的嘈杂却让她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以为女孩会说什么回应,结果看到的却是女孩对着边寂打手语。
  舒梨错愕的目光落在那女孩的笑脸上,久久没有收回。
  一个在说话,另一个用手语回应,与常人不一样的交流方式。
  最后,舒梨看到边寂冲女孩笑了下,耐心又温柔地揉着女孩的头。
  原来他也会笑啊。
  周洛南的机车哄鸣声老远就能听到。
  舒梨往周洛南可能会来的方向看去,转而重新再抬头看边寂。她觉得自己像个可耻的偷窥者,在偷窥别人的生活。
  她收回视线,垂眸自嘲笑了声,而后往另一个方向走。
  在前方转角的路口,恰好跟周洛南碰上。
  舒梨什么都没说,连对视都没有,就直接上了周洛南的车。
  轰隆的重机车声总会惹来路人的侧目,连在跟妹妹交流的边寂也听到了。
  他忽地恍惚,抬头去看。
  但眼前只有黑夜到来前的灰沉,除去看了百遍的熟悉景物,再无其他。
  ……
  回家的路上,舒梨没出声,周洛南也没敢主动搭话。
  等机车停下,周洛南摘下头盔,才鼓起勇气小心又歉疚地问舒梨:“还生我气呢?”
  “气完了。”舒梨说着,利落下车。
  她不是小气的人,有些劲儿过了,就算是过去了。
  不爱记仇,也不爱翻旧账。
  周洛南这才宽心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先别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叫上几个人,待会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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