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冬锐看着她这样，心往下沉了沉，这些日子与她共处，他早就知道，每当她露出这种标准的公关脸，就随时准备好了对他翻脸不认人。
霍冬锐拿了毛巾，帮她擦干了手，然后去拿她最喜欢用的娇韵诗的护手霜。
赵芮看着他悉心地帮她涂完了护手霜，再把护手霜放回化妆间去，她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神情带着些淡淡的忧郁。
抓了抓头发，然后去洗漱化妆换衣服，霍冬锐放好东西出来坐在沙发上等她，仿佛没有刚才那通电话一般。
两个人如往常一样出门去上班，这件事情，此后再也不提了。
赵芮偶尔还是会夜不归宿，反正霍冬锐一直每天老实回家，随便她愿不愿意告诉自己，总之，他选择为她留一盏玄关的灯。
赵芮这天帮华少轩去联系刑侦高队那边听进展，华少轩表面看着一点也不急，然而这般的三天两头请杨晔连线，显然，他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赵芮知道，他内心应该挺急切的。
于是这天偷偷牵线华少轩和高队见面，地点在M区的大江户，反正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夏天选择在浴场过夜的人不多，他们去的石板房也没人，谈完事情，高队和华少轩都走了，赵芮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干脆选择在浴场过夜。
然而，明明浴场夜晚人一点也不少，但当她躺在左右两边都有人的躺椅上，突然觉得很想回去，想回去抱抱那个男孩子。
说他是男孩子，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尤其是当夜晚孤单害怕的时候。
赵芮看着屏幕上的电影，歪着头睡着了，这一夜算是这段时间，难得在外面过夜的夜晚，本来担心自己做噩梦会吵醒别人的，谁知道居然没有，而梦里是霍冬锐躺在她身边，醒来的时候，她习惯性的去摸了摸身边，才发现是个已经空了的位置，等睁开眼，还茫然了很久，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
当她回忆起那个梦的时候，梦里有霍冬锐淡淡的身影，而当她渐渐的清醒了，那个梦也随之消散不见了。
裹着薄薄的空调被，赵芮觉得有些难受。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这让她忽然明白，自己喜欢上了霍冬锐，是比好感更多一些的喜欢，然而，也更让她觉得恐惧。
因为霍冬锐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家世也好，而今又上进。
可是她呢？
她真的再清楚不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在她见过他的父母之后，更是明白，她不可能跟这个男人有任何未来。
如今所有的缱绻缠绵，都不过是偷来的欢愉，片刻的畸恋。
霍冬锐小她整整八岁啊，她读小学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所以，他不过是一个有俄狄浦斯情结，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而已。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赵芮穿着浴场的浴袍，夏天这里空调开得很足，她干脆又去洗了个澡，泡在室外一个人的浴汤里，她听着清晨的虫鸣鸟叫，内心却是古井无波。
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年纪小，刚刚去到沈家的时候，跟一个保姆睡在一间，每天早上要帮工，当年的沈家可是很有背景的，否则如何能在那么多次大潮中全身而退，还保有巨大的财富？
所以规矩也多，对帮工的佣人也分外的严苛，她必须每天很早起床，帮沈斯年那位少爷准备早上的各种杂事。
当时他们都还年幼，他总是会很有礼貌地同她道谢，他去上学，她背着他用下来的书包，远远地，不紧不慢地跟着。偶尔，沈斯年也会有家里的司机送一送，司机，是她的父亲。
赵芮晃了晃脑袋，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过再四五年的光景，当他渐渐跟着家里做生意之后，那些记忆，太过不堪。
赵芮从温热的池子里站起身来，闭眼，咬牙，泡进了冷水浴的浴池。
仿佛是当初，差点搞砸了一次应酬的自己，被沈南麓浸在新建的别墅的喷泉池子里。
打了个激灵，她连忙起身，冲了把澡，买了一张自动贩卖机里的面膜，一边做面膜，一边看着早上，不少从酒吧或者是宾馆出来，显然是从事那种行业的女孩子，青春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婀娜的身材，如模特一般走着猫步进来，三三两两地嬉闹。
是啊，这些才是适合霍冬锐的年轻的女孩子的身体，哪儿像她，都三十好几的年纪了，再怎么注重保养，眼角的鱼尾纹也终究是爬了上来，而最可悲的是，这种苍老，最初源于内心。
因为经历了太多人间悲欢和沧桑，又怎能做出纯真单纯的样貌？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忽然想，是该慢慢离开霍冬锐了，这样出色的男孩子，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她，她的骨子里，大概住着一个流浪的吉普赛人。
这种认知真是让人觉得悲伤。
赵芮拿了化妆包，在化妆间化了妆，回到霍冬锐家楼下，看着他的P1开出去，才上楼去换了衣服上班。
反正，不管她是否回家，他都不会管，不会问，赵芮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段同行，这一生，与她同路过的男人何其多，而最终，人生孤独的旅途，只能一个人走去终点。
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
第56章
这天上午, 天惠的赵紫绮来访，虽然跟荣华谈成了一块土地的建设开工，但是还有三块土地屯在手上, 如果没有建设施工方肯接工程项目，每天的闲置费和滞纳金就够他们吃的。当然，问题不在于有没有人接, 而在于资质和价格，有资质的价格贵，价格低的资质差, 真是无奈。
天惠的总裁赵紫绮是自己找上门来的，看到霍冬锐的时候, 眼前一亮。
赵芮看着赵紫绮对着霍冬锐明里暗里的关心慰问, 言外之意, 显然是觉得霍冬锐如今缺钱，想讨点便宜和好处了。
赵芮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反正赵紫绮一贯如此，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临了, 霍冬锐有些羞恼，看着赵芮无动于衷，更是内心苦闷, 沉着脸送赵紫绮走，回来的时候，还想去找赵芮, 问她为什么就这样见死不救，谁知看到张旷带着豆豆，在赵芮办公室，跟着赵芮有说有笑的。
简直憋屈到极点了, 霍冬锐回到办公室闷头看文件资料，却是难以专心，又接到了柳云枫的电话。
“云枫姐？找我？”霍冬锐习惯性地想叫嫂嫂才发现不对，柳云枫跟霍忻磊早就没有关系了。
柳云枫道，“我听说你在找工程建设方，我这边有一个企业可以推荐，你有兴趣吗？”
霍冬锐连忙说好，问了时间地点，让助理帮忙记下了。
赵芮还在跟张旷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她办公室又有人来访，一直忙到7点，霍冬锐就一直在办公室坐着看文件工作，最后实在无事可做，只能看书消遣。
下班的时候，赵芮牵着张旷家的豆豆，跟着张旷一起走了。
霍冬锐憋了一肚子气，却只能委屈兮兮地呆坐在办公室里，他就不明白赵芮这样三天两头的折磨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偏巧这时候华少羽来电话，说约他吃饭，霍冬锐推了好多次了，今天实在是憋屈得狠了，终于还是去了。
到的时候，包房里人还挺多，葛覃、鲍佐等人都在，每个人身边跟着个女人，都是美貌如花，可是霍冬锐并没什么心情。
结果鲍佐却道，“冬锐，怎么啦，这段时间居然他妈的收心了也不跟兄弟们混了？听说你两块商业地产都卖了啊，很缺钱吗？”
这时候，门又开了，是章景鹏和章景鲲兄弟俩，几个人看到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华少羽有些醉了，看着他俩问道，“哟，怎么两个叫花子跑这儿来讨钱来了？你们家不是破产了吗？都强制退市了，还有钱出来吃饭？几天没吃饭了？”
此时章景鲲兄弟俩哪儿还有过去的大少爷脾气，都是腆着脸凑上来，邵默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俩，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抓着章景鲲就打。
葛覃凑在霍冬锐身边道，“那俩家伙，卖了一辆泡水车给邵默，邵默买回去才知道被坑了，气坏了，这会儿跑上来讨打呢。”
霍冬锐听着没什么反应，感觉这些事情跟自己很遥远了，倒是华少羽指了指后面还坐着的两排女人问霍冬锐，“冬锐，怎么样，后面这些女人，今晚一起，带两个，我们开一个套房呀。”说完还做了个自诩风流的表情。
邵默的保镖把章景鲲兄弟俩揍得满地找牙，但是他俩坚决不肯归还邵默买车的4000万。
霍冬锐问邵默，“最近这么有钱？”
邵默哼了哼道，“沈斯年那混蛋赚钱倒是挺行的，上次我投资了一家公司，后来他看中了，出钱想买，我就卖了。”
霍冬锐眉头一挑问，“什么公司？”
邵默道，“一个小的科技公司，也是做直播的。”
霍冬锐连忙问道，“是我后来买下的那家？”
邵默连忙反驳道，“当然不是，是另一个，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又不是章景鲲这种傻X。”说着，转身又走过去踹了那俩兄弟一脚。
这下倒是让霍冬锐留心了，故意跟邵默套了半天话，但是邵默根本进不了富华的核心决策圈，自然说不出什么，倒是鲍佐道，“最近沈斯年不是经常跟赵紫绮同进同出？好像谈了不少合作，跟中经和百家利也达成了合作协议，你这个妹夫倒是蛮厉害的。”
华少羽哼了一声道，“他妹夫厉害个屁，还不是靠了老婆家里。”在座其他人都知道华少羽这是在指桑骂槐，骂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华少轩。华少羽现在任职锦华，是荣华集团旗下的二级集团，最近业绩一塌糊涂，总部那边却不肯给钱救场，显然是因为华少轩如今成了中经集团韩家的女婿，有人撑腰，让华少羽日子很难过。
“最近地产好像是不好做。”葛覃不懂行，只是纯粹听家里人说什么是什么，鲍佐点头道，“当然不好做了。”
华少羽这时候得意洋洋道，“不会啊，我看我们家地产生意还是很好的嘛。”
几个不懂行的二世祖都看着他，鲍佐冷哼了一声道，“当然了，你们联合了富华、中经，现在吃别家，当然好做。冬锐，你们嘉扬不是低价卖了两个商业地产给了荣华和中经吗？怎么这种好事也不来找我？”
华少羽看过来问，“是吗？冬锐，你怎么不卖给我呢？我还能去华少轩那个混账面前炫耀一下呢，你不够意思啊。”
如今已经摸到不少商场门道的霍冬锐听着他们聊天，突然能体会鲍佐一贯以来作为老大哥的智商优越性，却是装怂道，“就是因为贱卖了，所以被家里骂了，我还打算卖了我的P1呢。”
邵默呵呵两声道，“不是事故车吧？”
霍冬锐耸肩道，“你可以开去鉴定，是事故车我免费送你。”
如此，邵默倒是真的来劲了，便问道，“多少钱？”
霍冬锐道，“市面上1260万，我给你打折，1200万，怎么样？”
邵默切了一声道，“800万，我要了。”
霍冬锐直接拍开他的手，连谈都不想谈。
鲍佐看着霍冬锐，倒是觉得霍冬锐跟以前不一样了，便道，“你上次不是还卖了你的918吗？怎么连P1都卖，那你开什么？”
“随便换辆商务车，方便一点。”霍冬锐说得随意，并道，“楼下车库还有辆MP4，无聊可以开开。”
“我靠，不是吧，你真的穷成这样了？”华少羽的手搭上来道，“行了，今晚我请你啊，美女任选，一起开房啊。”
说来说去绕不过这个，霍冬锐其实不愿意，但是想着拒绝也不好意思，不是打人脸么？也就从众了。
鲍佐忽然问霍冬锐，“听说赵紫绮对你有意思？”
葛覃道，“我靠，不是吧，那个恶心的女人！网撒得那么广了？”
霍冬锐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难道对你也下手了？”
一个也字，两个人都暴露了，彼此都是愤恨的表情，鲍佐一边喝酒一边笑着，华少羽却依然道，“你们都不行，哪儿像老子，爱谁谁，谁敢逼我结婚我给他好看。”
几个人吃饭，牛皮一个吹得一个比一个大，霍冬锐听着，倒是终于有些明白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的人，往往是那些一开始不怎么热情，看上去不好亲近的，却真的有真本事，而这些夸夸其谈的，倒反而不见得有什么斤两。
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章景鲲兄弟趁乱跑了，邵默回想起来这事儿，还愤愤不平，葛覃还凑上来安慰他。
鲍佐对邵默道，“你家最近跟中经和百家利关系那么好，回头让你老头子给你分着赚点，没事儿，就一套房子的事儿嘛。”
邵默听完，勾着嘴角作风流状，举了举杯子跟鲍佐喝了一杯。
霍冬锐跟着吃完饭喝完酒，正打算要走，华少羽抓了个女人过来，塞在了霍冬锐怀里。
一群人搂抱着女人出来，霍冬锐觉得有些别扭，华少羽给他怀里的女人介绍道，“这位是霍总，虽然现在是不怎样，以前家里有钱得很。”
那几个女人早就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知道霍冬锐是做地产生意的，还有一辆迈凯伦P1，虽然可能跟荣华、富华不能比，但是估计跟中谷那些也不相上下，对她们来说也是大金主了，关键是，这群人之中，就他特别养眼，一头褐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卷翘的长睫毛，还有那高大的身材，就算只是睡一晚，那也是赚了啊。
于是几个女人都贴了上来，连华少羽怀里的那个还背着华少羽，偷偷给他递了电话号码。
霍冬锐有些紧张，其实以前跟着邵默他们出来，偶尔跟女人逢场作戏，纯粹是拿来气柳云枫的，都是他睡他的觉，把女人扔在一边，每个跟过他的女人都说他太无趣了。
一行人从饭店出来，到楼下等车，却看到对面的商场门口，站着几个人。
鲍佐一看，立刻哼了一声，而对面的秦蕾看到鲍佐，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霍冬锐还在看着手机，就听华少羽对鲍佐道，“那不是你前妻吗？旁边不是我叔叔的情妇吗？听说她最近傍上了新的金主？楚家的楚匀泽，好像还有张子滔？听说跟你哥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啊冬锐？”说着，华少羽拍了拍霍冬锐，指着对面。
赵芮站在秦蕾身边，正看过来，霍冬锐立刻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华少羽想起赵芮之前对自己的羞辱，哼了哼道，“就是个公交车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