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实在太汹涌了,赵芮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说话,她突然忍不住,躺在软卧上淌眼泪,此刻她想起能找的,又绝不会拒绝她的人,好像,只有霍冬锐了。
赵芮于是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很担心霍冬锐不会接,那毕竟是他的私人号码,而她的号码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来电。
霍冬锐正在开会,看到来电显示是青海格尔木的号码,立刻接了电话冲出了会议室,所有人都呆了,不明白霍总怎么了。
赵芮听到电话被接通,心里也是一阵害怕,不知道霍冬锐会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一瞬间凝滞的空气让她明白,她与他之间,只怕不是毫无芥蒂的。
赵芮哭着,霍冬锐听到熟悉的哭声,立刻道,“阿芮,是不是你,阿芮!”
然而胆小的赵芮,挂了电话,选择离开那一刻就该明白,没有谁会在原地等待,而她既然背上了行囊出发,就不应该再回头了。
然而霍冬锐的电话三番两次打进来,最后她只能关了机,闭上眼。
梦里,却是跟霍冬锐的曾经,一会儿,又是跟沈斯年共度的童年。
一个人到底能不能爱上两个人?
答案是能的。
可是一个已经死了,而另一个,她又不确定,能不能有结局。
她已经,不能再做母亲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小东也不再过来了,车程,却还有长长的12个小时,赵芮拿出蓝牙耳机听音乐,旷野无人,最适合安安静静地坐着。
西北的夜,寂静无声,银河璀璨,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到宇宙的深处,此时,才觉人生而渺小,也软弱。
赵芮用音乐APP,选了猜你喜欢,贴心的AI和大数据,播放了整整12个小时的悲情音乐,赵芮简直想砸手机了。
看来在大数据眼里,她也不过是一个悲情女无疑。
下了火车,赵芮站在人来人往的兰州火车站,居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黑车司机过来拉客,赵芮记起曾经,跟着沈南麓去谈生意,被困南方的Q市后被宰,那次沈斯年对她可谓残忍,可原来,竟是为了掩饰他的爱?
赵芮闭上眼,脑海中是沈斯年的样子,但他已经死了。
这真是一场漫长的疗伤路程,为何回忆那么多,怎么也忘不掉,她哭着走出兰州车站,四顾茫然,天大地大,究竟何处为家?这一段路程,她未曾得到过答案。
在出租车等靠处上车,去了手机上订好的酒店,去年新开业的Holiday Inn。
从小开了眼界,虽然是个公关,却也酷爱享受,从格尔木出来回到西北的大城市,赵芮觉得恍然隔世。
去了游泳池游泳,又去了健身房健身,感觉那才是她习惯了的人生。
既然不忙着谋生,便干脆安心住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卡里还有很多钱,不如就挥霍人生。
晚上在行政酒廊坐着,要了一杯长岛冰茶,却是不对味,大西北有它的粗犷美感,却不够细腻,也不如沿海城市那么时髦。
赵芮租了一辆车,然后开去看黄河,看丹霞地貌,逛博物馆。
每天晚上,就是去酒吧一条街,听民谣乐队唱歌,男孩在吉他声中,浅斟低唱,或是引吭高歌,都让她迷恋这繁华盛景,喧闹世间。
每晚都会有小男生来撩她,显然是把她当富婆了,还是外貌不错的富婆。
自从离开霍冬锐之后,赵芮只调情,不上床,居然也没什么欲望。
但今天不同,今天她看到一个男孩子,高额深目,看上去带着点混血血统,看到第一眼,她还以为是霍冬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于是她主动让调酒师调了一杯初恋,走过去递给那个男孩子。
赵芮进来的时候,酒吧有一半人都在看她,在许多穿着暴露,黑色渔网袜,闪光上衣,露腰吊带的女孩之中,赵芮这种成熟又美艳的,简直是人间极品。
第110章
赵芮今天穿着一条闪烁的米色长裙, 露出一小节小腿,白皙优雅,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短外套, 腰肢的线条若隐若现,脖子上戴着精致的蓝宝石项链,铂金的耳钉优雅迷人, 衬托她好看的下颚线条。
她的眉毛画得浅浅的,却是无比自然,带着媚。
她的唇红艳艳的, 是小巧的菱形,微微一抿, 就让男人心颤。
而她的眼神, 似将人看得透透的, 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一切都被她拿捏在鼓掌之中。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女人, 因为她身上的女人味是那么吸引人。
赵芮走向那个长的十分像霍冬锐的小男生的时候,那个小男生身边的伙伴早都呆了, 而当赵芮将酒递给男孩子之后,旁边的伙伴都对着那男孩起哄。
男孩子有些害羞,却大着胆子接了酒, 赵芮斜斜靠在他面前的吧台边,单手撑着脸,柔柔的样子, 太过诱惑。
男孩问,“为什么给我酒?”
赵芮道,“想看你喝醉的样子。”
一阵口哨声。
赵芮笑着伸出手,勾住了他的下巴, 男孩子立刻闭上了眼睛,赵芮凑上去吻了吻他,在他的唇间,那轻轻柔柔的一个吻,让男孩子主动伸出了舌头。
唔,一股蒜味。
赵芮撅了撅嘴,推开他道,“晚上吃什么了?不好闻。”
男孩子的脸红透了,旁边人立刻哄笑,赵芮轻轻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又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起身,喝完了自己手中的酒,扭着腰身,对着男孩子摆了摆手道,“再见。”
男孩子本以为今晚可以得到一夜激情,没想到那个女人就这样撩了就跑,十分丧气。
赵芮在夜晚温差很大的兰州街头,冻得手脚发冷。
方才,她的确想试试看,能否跟这个长得很像霍冬锐的小男生有一夜的欢愉,可是当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知道这一夜,估计还是要自己睡了。
她好像,越来越想念霍冬锐了,而沈斯年,渐渐,不再是她的噩梦了。
当她明白曾经,沈斯年对她不是恨,而是爱的时候,沈斯年也忽然变成了内心,柔软而温柔的存在了。
但是,她已经没有了执念,更多的,是伤心难过于他的死去,还有挥之不去的遗憾,阿年死的那一刻,闭上眼,还是会让她心痛到落泪。
赵芮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泡着,想到曾经那么多次,霍冬锐帮她温柔的擦洗身体的过往,就觉得美好极了。
躺在浴缸里做面膜,然后睡着了,醒过来水都凉透了,打了个喷嚏,连忙哆嗦着从水里出来,裹了浴巾。
酒店五月份已经关了暖气了,可是还是好冷,赵芮吸了吸鼻子,钻进了被子里,手脚都冻透了。
她觉得有些委屈,更是想找个人陪,然而如今,被霍冬锐养叼了,已经不是随便什么野男人都能带上床了,她噘着嘴,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登录了那个微信账号。
消息铺天盖地,赵芮也不管那些不断提示的消息,在置顶的位置,只有两个男人,一个,她从来没有发过消息,也没有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微信名字,而未来,这个人也不会回复消息了。
而另一个,99+的消息,让赵芮抱着手机哭了好久好久,颤抖着点开,是反反复复的问她,在哪里,还好吗,以及那句:我爱你。
赵芮哭着发送了视频请求过去,一秒就接通了,“阿芮!”
霍冬锐的脸在手机上出现的时候,赵芮把手机放在旁边,捂着被子哭了好久好久,然后对他道,“我想你。”
霍冬锐叹息问她,“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赵芮哼了一声道,“我在兰州。”
霍冬锐哦了一声道,“你别挂,我现在过来。”
赵芮大叫道,“霍冬锐,你有病吗?!我在兰州!”
霍冬锐笑了,对她道,“阿芮,你哪怕在南极,我也得去找你啊,只要你不跑,我总能找到你,就算你跑了,我也不会放弃找你,你那么呆,也没几个男人受得了你的脾气和反反复复的折腾,我不去找你,你怎么办呢?”
赵芮哭得稀里哗啦的,霍冬锐现场直播他收拾行李,对她道,“我让钱益帮我订机票,我现在去机场,行吗?你告诉我,你住哪家酒店。”
赵芮把脸埋在被子里道,“我在Holiday Inn。”
霍冬锐说,“知道了,等着。”
然后也不挂视频,拿了充电宝充着电,一路赶去机场,等着最近的一班航班飞兰州。
下飞机到达兰州机场,立刻又给赵芮拨打视频电话,赵芮却始终不肯接。
霍冬锐上了车直奔酒店,到了酒店大堂也不过是隔天下午四点,然而他隐约知道,赵芮可能又走了。
霍冬锐下车的时候,赵芮坐在酒店外停车场租来的车上,看着这个自己爱的男人奔过来找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一时的冲动而已,她不知道霍冬锐对自己这样的冲动,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对霍冬锐这样的感情,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副驾驶座上,是当年在格尔木医院的诊断,多卵巢囊综合症,子宫发育不良,当时那位妇科医生就说,按照她上一次怀孕流产的情况看,这辈子再怀孕的可能性不大。
她趴在方向盘上哭着,看霍冬锐在大堂里找自己,又去酒店前台询问。
赵芮踩了油门,开着租来的车,缓缓驶出了酒店,开了好一段,到了黄河边,才下车,抽了支烟,给霍冬锐发了个消息道:你忘了我吧。
霍冬锐直接回复:赵芮,你真是个胆小鬼!
赵芮关了手机,生怕那家伙又源源不断地发消息来,看着奔流不息的黄河水,仰头哭得像个神经病。
这辈子,她从未得到过爱。
父亲把她当陪酒女,母亲告诉她,她们的命运,就是家养的狗。
而曾经,爱她,并且她最爱的男人,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且死在了她面前。
顾长安也曾是她最爱的男人,最后,也放手了。
霍冬锐呢?
她想,沈斯年死的时候,自己那么痛苦,撕心裂肺。
她真的经受不起,再一次失去霍冬锐的痛苦,不管是,他在未来跟她提分手,亦或是,死亡。
赵芮不懂,她想要一个答案,却是没有。
她在外游荡了一晚,然后还了车,去兰州火车站,随便买了一张票,打算去西藏。
听说,那里的空气都比外面纯净干净,夏天去,还是不错的季节。
赵芮到达拉萨,当晚头痛欲裂,感觉自己要死掉了,查手机才知道是高原反应,眼冒金星,那一刻她真的怕自己就这样死了,脑子里都是霍冬锐,才知道,她最渴望的男人,就是那个,她从快倒闭的嘉扬里捡回来的男人了。
本以为在格尔木呆惯了不该有高反的,奇怪的是就是高反了,连忙下楼去超市买了氧气瓶。
第二天好不容易活过来,去大昭寺的时候也是气息奄奄,更没有心情好好欣赏这片纯净的天空。
连带的,被外地司机宰了一刀,更是让她不爽到了极点,这纯净的净土,也被世俗污染成这般势利的地方了,真是让她觉得悲哀。
赵芮看着西藏的天空,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但又那么远,永不可触及。
当天晚上,在酒店碰到了不少沪市的旅行团,其中有两个人很眼熟,赵芮想起来好像是以前嘉扬的下游企业的负责人,名字不熟。
对方好像认出了她,想过来跟她打招呼,赵芮直接逃了。在她还没有想清楚之前,她谁都不想理。
赵芮在藏南转了一圈,坐青藏线,结果兜兜转转,回到了格尔木。
她下了车,离开好几个月了,去了兰州,又去了拉萨,自己去年赚的钱,早就用光了,如今开始吃老本,才发现,不能继续这样了,人还是要生活的。
干脆回了那个铺子去看一眼,到那里才发现居然被霍冬锐盘下来了,赵芮看着那个店招,眼眶红红的。
李雪家还是热热闹闹,她媳妇肚子很大了,在门口坐着看手机,她儿子在看铺子,李雪忙进忙出在做晚饭。
此刻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赵芮羡慕地看着他们一家人,转身就走了。
她羡慕那些做母亲的女人,那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至少临死,还有个牵挂。
拖着行李,打车去机场,忽然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想有个归宿。巧了,在格尔木机场,她又碰到了胡嘉阳。
胡嘉阳看到她,显然十分意外,抛开跟着的助理和团队,走过来问她,“你这一年多去哪儿了?我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赵芮笑道,“出去玩了呀。”
胡嘉阳皱眉问她,“你的孩子呢?”
赵芮摊手道,“掉了呀。”
说完转过身,不想看胡嘉阳。
胡嘉阳难过道,“赵芮,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赵芮咬着唇想,她也不知道,因为,她是个孤儿呀,这世界于她,竟然没有一处归宿。
胡嘉阳问她,“你现在又打算去哪儿?”
赵芮仰头看着机场外明晃晃的日头和群山,淡淡道,“我想找个人结婚。”
胡嘉阳沉默了。
显然,男人在婚姻面前,总是现实的,赵芮转身,看着胡嘉阳道,“别担心,我不是要找你做接盘侠。”
胡嘉阳显然受不了赵芮这样,便道,“赵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我,当然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做男女朋友,我们可以试着交往,至于结婚,我也不认为应该这么随便的决定。”
的确,要共度一生的人,总要郑重选择,不是吗?
赵芮歪头笑道,“所以,我们谈崩了呀,我早就说过,我跟你只是朋友。”
胡嘉阳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赵芮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们只是朋友呀。”
说完,赵芮甩开他的手,推着行李去了航空公司的柜台,看最近一班航班是去哪里,结果是去成都的。
想到成都的火锅和按摩,赵芮毫不犹豫订了票,然后跟还在原地的胡嘉阳挥手道别,进了安检。
在等待飞机的时候,赵芮点开了直播软件,她习惯性地刷着霍冬锐的那个直播室,就见今天是霍冬锐从一个慈善活动上出来,对着大量媒体道,“不要来采访我,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科学家,你采访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