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黎书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最为勾人, 管彤心想, 沈予礼大概也是被黎书相貌吸引的。不过重要的是,黎书眉心并没有痣。这就说明当年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知情者。自己只需要找出当事人打发掉就行。
黎书知道管彤在想什么, 她缄默不语。
“不说也行,我自己不是没有办法查出来。”管彤笑得软绵绵,话里威胁之意显现在脸上, “可你要是再敢在沈哥面前乱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黎书拿起勺子,搅乱咖啡里的拉花,她悠悠地搅着咖啡:“那我拭目以待咯。”
“哐当”一声,勺子磕在磁碟上。
黎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管彤,眉梢挑起,讥笑道:“等我玩腻了,真相自会大白。”
别以为她不知道管彤在背后做过什么。桩桩件件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她都要还回去才行。
管彤喝下一口咖啡,杯边沾上口红。只要没找到当年那个女生,她就永远都是沈予礼的恩人。
她暂时无事。
这边沈予礼才赶出方案,他叫来助理:“你去找管建国,指导他按照这上面说的一步一步来。”
助理抱着文件下去,沈予礼疲惫地捂住眼。
民以食为天,关乎食品安全问题,大众都非常关注。短短两天,这件事在网上发酵得很快。口碑严重受损,管家的工厂怕是做不下去了。
沈予礼从兜里摸出香烟,想到黎书不喜欢烟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含在嘴边点上了火。
管彤一家这种情况,若他要帮扶,恐怕一辈子都要帮。彤彤当年的恩情,他也差不多还清了。等这件事结束,安排他们出国去吧。
他保彤彤一家一生衣食无忧,情意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他这两天熬夜到很晚,都没时间去看黎书。真正爱上一个人才能体会到牵肠挂肚的滋味,他现在立马就想见到黎书。
可是他这副形象有些邋遢,便急急忙忙地开车回家洗漱。
当他再次清爽地出现在黎书面前已经是正午时分。而这一次黎书身边还有晏斐。
晏斐看起来精神不佳,丧气的样子让沈予礼很是愉快。看他的眼神没有以往的狠劲,也不再紧紧地盯着黎书。晏斐只剩下漠然。
沈予礼心情大好,他柔情地看着黎书,温声道:“黎书,我给你带了饭。”
黎书知道沈予礼会跟晏斐在这天碰上,因为这天恰好是晏斐来找她吃饭的星期五。
她原本想跟晏斐解释她并不是喜欢沈予礼才跟他接触的。可是从他们见面起,晏斐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非常冷淡地跟她站在一起。
眼下沈予礼的出现也没有激起晏斐眼里的波澜,他不关心的样子惹怒黎书。她一把接下沈予礼给的饭盒,可余光不住地往晏斐身上瞥。
但晏斐不曾看她,只淡淡地转身道:“我自己去食堂吃。”
黎书嗓子眼发紧,说:“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晏斐的背影不曾停留,只听见他说:“没。”
眼睛有些难受,就跟进了沙子似的。手指在眼下摩擦,黎书睁大了眼。
晏斐是不喜欢她么?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吗?可是怎么办,她好像已经喜欢上晏斐了。
黎书不想让沈予礼看到自己哭,她压抑着情绪说:“别跟过来。”
沈予礼沉默地垂下嘴角。晏斐在黎书心里已经占据了位置。可他又安慰自己没关系,照晏斐这个态度,黎书肯定很快就不喜欢晏斐了。
也算是另一种好消息。二十六岁的男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得如此卑微。
黎书抱着饭盒来到学校偏僻一角,两只猫从草坪上跑过来围着她转。
水汽蒙住了眼,黎书把饭盒放到地上,坐到草坪上。
两只猫吃得很欢快,黎书仰着头,哭腔难掩:“你们说,晏斐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眼角被泪水润湿,黎书喃喃道:“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就算就算他生气了也不应该这样冷漠,完全就不是喜欢我的样子。”
两只小猫眯吃得不多,很快便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眯着猫眼。
黎书深呼口气,对小猫咪说:“等我消气了再去跟晏斐解释。”
她顿了一会儿,双眼有些失神道:“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吧。”
感情的事,她确实有些累了。
偷跟来的沈予礼把这一切收到眼底,他双拳握紧,怒意与悲凉齐齐涌上心间。
原来是这样啊,黎书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她只是想把自己受过的全部还给他。
纵然黎书怀着这样的目的,他还是不想放手,他没有任何选择权。
晏斐冷着一双眼,寒风像刀一样刮在脸上,嘴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明眼人都能看出晏斐此时心情极差,路人不敢靠近半分,都躲得远远的。
他极力掩藏着暴躁离开只为了最后的目的。
姐姐,这是你最后自由的时光。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干涉,等我把海岛弄得漂亮些、暖和些再接你过去。那时,你就没有机会再出来了。
看到黎书跟沈予礼同框时,他把所有后果全都抛诸脑后。他嫉妒得发狂,他不想再忍,姐姐的眼睛只能看着他。
沈予礼的方案做得很好,先是让管建国诚恳道歉,给媒体塞钱压下新闻,又承诺无条件退货退款。如果因他家产品进了医院的,可以全额报销医药费,再给一定补偿。
这番诚意让网友们的谩骂声渐渐偃旗息鼓,可就在好转之际又突生变故。原来管建国不愿意损失钱财,说好的钱没有汇给顾客,留给自己私吞。
沈予礼快要被气死了,他火冒三丈道:“不是叫你盯着他做吗?”
助理低下头:“我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我都交代好了的。”
不等他把助理骂得狗血淋头,秘书慌张地跑进来:“沈总,出事了。”
沈予礼怒吼一声:“又什么事?”
他一脚踹在桌腿上,桌子上的茶杯摇摇晃晃。
他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秘书吞了口唾沫,忐忑说道:“网上爆出您跟那家工厂有关系。”
沈予礼脸色微变,“去把所有人喊到会议室开会。”
他不傻,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而不是一开始呢?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操纵。
网上的风向肯定完全被带偏了,他得赶紧想出办法。
因为上一次非法囚禁黎书的事,沈予礼在大众的心里已经大大减分,即使最后澄清了也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爆出这个事实,大众对沈氏集团的评价一路下跌。
沈氏集团主要产业是房地产开发,现在网上一股声音越来越大:沈氏集团卖的房地产也是偷工减料造的。
预售的大楼本来十分抢手,现在陷入一种僵局。每天要接到无数电话,每个人都问:“你们的房子住着真的可靠吗?”
沈氏集团的股票大幅下跌。
黎书看到管彤家里那件事还没完,甚至还牵出了沈予礼。她嘲讽地扯扯嘴角,她所谓的报复跟这比起来可小儿科多了,沈予礼还真是流年不利。
她么,只是一直吊着沈予礼,给他希望然后再狠狠推开他。别的她做不出,也没那个本事,只能在感情上折磨到沈予礼。
沈予礼忙得焦头烂额,每天仍会抽点空闲去看黎书。
他想告诉黎书,他在公司境地很为难,何文厚那帮人只会挑他的刺。永远看不到他接手公司以来做了多少事,让他们赚了多少钱。
他很想黎书安慰一下自己,可是他终归认得清,黎书不会搭理自己。他又何必丢人现眼。
又要对付公司外暗处的对手,又要与公司内的人虚与委蛇,他身心都透支了个光。
他渴望有个人对他说:“跟我出去吃饭吧,不要管这些事了。”
他以为会是管彤,但却是黎书主动打给他:“晚上出去吃饭吧。”
他从座椅上猛地站起来,激动到难以平复。
作者有话要说: 书书他俩很快就能和好,不要担心。
第50章
沈予礼双眼充满了血丝, 满脸的疲惫遮都遮盖不住。但听到黎书声音的那一刻,心里彷佛被开了个口子,流进了暖流。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荡这么多年, 终于有个人在最难熬的时候陪着他, 尤其还是他最喜欢的人。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沈予礼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表达。
助理跟着熬夜,他困得打哈欠, 去茶水间泡完咖啡看到沈予礼匆匆地跑出来。
他追上去问:“沈总,又出事了吗?”
沈予礼头发凌乱,摇头:“我晚上有事出去。按照我说的做, 先稳住情况。要是何文厚那帮人闹幺蛾子, 打给我。”
电梯在眼前停住,助理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关上。
助理了然地回到座位。瞧沈总这意气风发的模样, 大概也只有黎小姐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吧。
得了, 老板去谈恋爱, 剩下的事交给他这个打工人。
夜晚来得悄无声息, 今晚无月。
餐厅露天, 灯光不大明亮, 一路走过去多的是情侣。
旁的不说,沈予礼外貌条件是很吸引人的。比学生多了成熟, 比同龄人多了英俊。
穿着讲究, 一件驼色大衣衬出宽肩厚背,西裤包裹下的腿结实修长。
不论单身与否,都有异性向他投来目光。
沈予礼淡然地找到位置, 看了下手表,耐心地等待黎书。
桌上摆着蜡烛,烛火忽明忽灭, 徒增几分浪漫。
沈予礼勾起嘴角。跟黎书在这种氛围里,他很喜欢。手边放着礼品袋,那是他今天下午专门为黎书挑的礼物。
一对珍珠耳环,虽然价钱不高,但他一眼就相中了。配上黎书正正合适。
沈予礼时不时看一下时间,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约莫一个小时后,迟迟不见黎书身影。沈予礼想:女孩子总是需要时间打扮的,再等等。
一个小时他这样对自己说,再过一个小时,再过一个小时……
冬夜里的寒风猛烈,周边早就没了人,只有沈予礼还坐在那里,连姿势也未曾换过。
菜上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动。
沈予礼心往下沉,但他没给黎书打电话。等等吧,如果黎书来了呢?
就算穿得再多,体质再好的人也扛不住这几个小时的寒风,服务员担心顾客身体,便提议道:“先生,可以到里面去等,我们可以为您安排。”
冷意无孔不入地钻入身体,沈予礼彷佛置身于冰窖,全身上下没一块是暖的,就连说话时也发着抖:“不需要。”
他双手交叉着放到膝盖上,跟一座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等不来黎书,他情愿没有天亮。
凌晨十二点,餐厅得关门,只剩下他一位客人。
服务员歉意地说:“先生,恐怕您得明天再来了。”
偌大的场地只剩他孤寂的身影,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沈予礼把情绪掩藏得很好,他眼眶有些发热:“你还来吗?”
黎书那边也很寂静,通过电流声听到到彼此的呼吸声。黎书反问:“有这回事吗?”
沈予礼宁愿相信黎书是忘了才没有来,他自欺欺人道:“你忘了吗?”
黎书倏地笑出声:“你还在等我吗?”
她结束完实验回到家美美地泡了个澡,敷了个面膜,挑了部电影来看。时间过得好不惬意,这会儿正准备睡下。
沈予礼那最后的幻想也完全破灭,他打着冷颤道:“等,只要你来,我就一直等。”
如今的深情在黎书眼里一文不值,她垮下唇角,一字一句道:“你拿我当替身的账,你让我受过的委屈,到此一笔勾销。”
电话被突然挂断,沈予礼来不及辩解一句话。至始至终,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沈予礼脚都冻僵了,他站不起身。双手握着椅子扶手用力撑着身体站直,整了整衣襟。
他背影高大而落寞,步伐有些不自然。
服务员喊道:“先生,您的东西。”
沈予礼脚步一停,随即淡淡道:“扔了吧。”
心脏麻木到感受不到痛,他只觉得空下了一块地方。有点遗憾,他错过了黎书。
男人唇间含着一根烟,冰冷的手指不似以往灵活,弄了好几次才打出火。
香烟点燃,尼古丁混着冷空气灌到肺里,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
他揩了下眼角,有些湿意沾在指尖。他笑,这烟可真厉害,改天得换一种。
次日,黎书一觉睡到大亮。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摸到手机,打出个电话。
“嘟嘟嘟……”
这忙音听得黎书有些慌,不会没人接吧?
“姐姐早上好。”
跟当下流行的低音炮不同,男孩子的嗓音就如雪花划过竹叶,说不尽的清冽道不尽的温柔。
虽然那一次不欢而散,可黎书还是偷偷弯了眸:“早上好。今天有时间吗?我们出去玩吧。”
明明天已大亮,但晏斐身处之地漆黑无比。看着屋内的陈设,晏斐轻笑:“好巧,我也正想约姐姐。”
黎书抿唇,“那中午你来接我。”
晏斐突然间就想到个成语—“自投罗网”。
如今这张网织得很密,猎物主动送上门,没理由不收网。
秾丽的眉眼染上兴奋,加以殷红的唇,与西方鬼故事里的吸血鬼将要咬断人类脖子时那种森寒阴狠形象意外地重合。
他道:“好啊。”
黎书只觉得今天的晏斐有些怪,说话语调慢了些。她欣然地说:“那就这样约定了。”
地方是晏斐选的,有点远还靠着海。
海岸线蜿蜒到远方,海水汹涌地翻滚,颜色比一般时候都要深沉。
黎书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本来想好的台词全部推翻。她嚅嗫着嘴,说出来又变成了:“我们去看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