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慈月细细柔柔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讨好:“娘娘方才不是嫌臣妾走得慢么?臣妾方才一直在想这事,越想越觉得臣妾不对,便想借这机会给娘娘赔个不是的。”
周如清本就不耐至极,这下听彭慈月还多说话,更是直接瞪起眼来斥她:“你跟本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作甚?方才不是走几步路便说累么?依本宫看,你压根是恨不得让陛下抱你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便见那位有心向皇后献殷勤乞好,却吃了排头的贵妃面色一僵,慢慢直起了身,带着难堪之色向皇后道了句罪,便欲回座。
可就是在她转身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兀地就听她惊呼一声,而后只见身子晃了晃,便歪倒在了地上。
这下,可急坏了主座上的新帝,只见新帝腾地起身,一把将贵妃从地上抱起,着急地询问她是否有碍。
彭慈月面色惨白如纸,颦起眉来捂着小腹。
她颤声看着皇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娘娘、娘娘为何要使脚来绊臣妾?”
周如清听了,气得扭头去指彭慈月:“贱人休要胡说八道,我何时使脚绊你了?”
她指使着自己的近侍:“你们几个,还不把这信口诬本宫的贱妇给拉出去!好好刑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彭慈月被吓得又是一颤,眼中水光盈盈直晃,那面容楚楚,让人无端生怜。
新帝怒道:“放肆!口出恶言,你可有把朕放在眼里?”
“这贱人竟敢信口诬本宫,本宫身为后宫之首,按宫规治她的罪也是应该的!陛下切莫听信她一面之辞!”
“怎是一面之辞?在场这许多人都瞧见了的,你还敢失理辩驳!来人,快宣太医。”
贵妃捂着小腹低声呼痛,这可是事关龙嗣安危的大事,在场老臣也惊慌起来。
最令他们愕然的是,那位罪魁祸首的皇后娘娘,却像不懂事的小娃娃赌气一般,愤然离场。
……
好一通人仰马翻的闹腾之后,这宴,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有了这么个插曲,堂利几人面面相觑,那使臣再度起身问道:“陛下,我族公主的婚事还没说定呢,到底是哪位娶我们公主啊?”
堂利公主脾性爽辣,直接说道:“博安侯不想娶本公主?本公主还不想嫁给你呢。”
她站起身来:“尊贵的大余陛下,本公主另有想嫁的人,也是你们大余人,不知道陛下能不能也为我指个婚?”
全场一时哗然不已。
梁致问道:“不知公主想嫁的,是哪位?”
“那位姓骆的侍卫,我们以前见过的,我想嫁给他。”
堂利公主又是一手指去,这回指向的,是肃立在殿中,英姿爽朗的少年卫士。
那少卫本就面色有些不对,这下听了堂利公主的话,更是眉目一抖,一句“不行”脱口而出。
堂利公主当即问他:“为什么不行?”
骆垣攥了下拳:“总之就是不行,谢公主高看在下,还请公主另择佳婿。”
堂利公主像是跟他卯上了似的:“那你总得说清楚为什么不行?你们那个博安侯有要娶的人,难不成,你也有?”
骆垣没有否认。
那堂利公主有些急了:“你有心上人?”
这回,骆垣居然直接承认了,他说:“有。”
堂利公主面色郁郁地追问道:“你那心上人比起本公主来,怎么样?”
骆垣腰背挺得直直的:“公主,不及她半分。”
“你胡说!本公主怎么会及不上你的心上人?”
两度被拒,尤其后面拒绝自己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堂利公主气得双颊抽搐,五官都险些移了位。
就在这堂利公主发气的边缘,康子晋再度起身了。
他向梁致进言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人选。”
梁致颔首:“博安侯请讲。”
康子晋沉声道:“听闻应東伯爵府的徐伯爷年初丧妻,其膝下,只有一位尚在襁褓的小公子,徐伯爷一表人才,也是我大余惊才绝艳的人物,嫁到应東伯爵府,也不算委屈了堂利公主。”
堂利公主反应极其快,她差点气歪了嘴:“让本公主嫁个鳏夫还不算委屈?你这人不安好心!”
上首的梁致捏了捏眉心,本还试图劝解几句的,他道:“虽是续弦,但徐伯爷——”
“不行,要么让他娶我,要么,让那个娶我。”
堂利公主率性截断了梁致的话,分别指了指康子晋和骆垣。
梁致心里记挂着彭慈月,本来被这事搅得就没了什么耐性,又见这堂利公主这样无状,当即便阴下了一张脸,口吻冷了下去:“还请公主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你是来我大余和亲的,可不是来我大余选婿的。徐伯爷你若愿嫁,朕便着人安排,你若不愿,那自请回你堂利便是!”
天子发了怒,殿中瞬间静得吓人。
虽说这回两国和亲也算是是互惠互利的事,但堂利和大余不同,大余有选择,堂利没有。
要说得更清楚一些的话,就是大余可以接受和亲,选择防患于未然,但也可以拒绝和亲,等逖之当真犯境再出兵击敌,毕竟大余国力惊人,而那逖之,却几度都败在大余将领手下。
但对于堂利来说,要是大余这回不出手,那他们指不定,全要被逖之给生吞了,连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因此,见大余皇帝发了怒,堂利使臣一张黑脸都要给生生吓白了,他连忙扯住自己这边的公主,向梁致赔过不是,又唬着脸去瞪那堂利公主:“公主不要淘性耽误大事,要嫁谁,由得了你作主么?”
而方才还嚣叫着胡乱拿手指人的堂利公主,也瞬间鬓角生汗,不安地垂下了手臂。
在来大余之前,她听说大余男子皆儒雅,而这个新皇,看着又更是个斯文模样,不止如此,他两个老婆一个说话比自己还冲,另一个娇弱得被人一绊就摔,想来这皇帝也是个脾气软和好欺的,可没想到对方这脸说变就变,令人猝不及防。
至此,堂利公主再是不乐意,却也得乖乖向几人赔罪道歉。
她再是任性,却也反应过来这国难当前,自己如果再闹,触怒大余的后果,她受不起。
*
和亲之事落定,宴散,年轻的帝王匆匆离场,一众赴宴人员也各自唱别,各回各府。
这晚,骆垣再度堵住了康子晋。
这回,是在岳府门口。
再度被截住,康子晋却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位骆大郎君喘得厉害,很明显,是一路急马赶过来的。
他的面色不咸不淡,还主动问骆垣:“骆大郎君可是有事要寻本侯?”
骆垣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锦盒:“侯爷方才,可是向陛下请旨了?”
康子晋眸中露出星点笑意:“本侯有事在身,骆大郎君有话直说便是,何必与本侯拐弯抹角?”
骆垣咬牙切齿地指责道:“嘉嘉眼下病倒在榻,你这是趁人之危!”
康子晋问他:“是本侯趁人之危,还是骆大郎君心有不甘?”
骆垣憋着一把劲,直接呛了过去:“是又如何?”
康子晋:“她可曾回应过你?”
骆垣:“她知道我的心意。”
康子晋并不把骆垣这话当回事,他眉心紧拧了三分:“须知这男女间的感情之事,若论起是否甘心,却是变了层味道的。心意相通固然最好,可若她那心另有所属,而你又心有不甘,如此,算不算强求?骆大郎君,你当真欢喜她,便不该生那不甘来,她不是你想占有的物件。”
骆垣拦住欲走的康子晋,逼问道:“博安侯口舌了得,我自是比不上的,可这不甘,你没有么?嘉嘉卧病在床,根本无法言语,你竟还向圣上求赐婚,还说不是趁人之危?”
看了看天时,康子晋神色微冷:“本侯是她命定之人,何来的趁人之危?”
说完,他再度抬脚欲走,却也再度被骆垣横刀给拦了下来。
康子晋眉间一凛:“骆大郎君今日这是存了心,定要与本侯较量一番不成?”
从刚才在宴殿里头听到赐婚之事起,骆垣就神思不属,泼天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下去,这会儿只当他拿着的锦盒里头是赐婚的圣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总之是康子晋一想走,他就横臂去阻、甚至探手去取那锦盒,次数多了之后,二人手脚相接间,却已经开始过了好几招,且大了收不住的架势。
尤其,是在康子晋把锦盒给了祝金后,他想去拦祝金,又被康子晋给反截下,二人打得更是激烈起来。
而就在这二人身旁,岳清嘉急得都要冒汗了,可她发出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得到,她试图去拉架,二人也完全不受影响。
心里火烧火燎的岳清嘉急得大喊系统,这回,系统来得很快。
不晓得是不是被两位猛男打架的现场给刺激到了,系统的声音似乎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兴奋:“宿主我来了!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岳清嘉连忙发指令:“快、快帮我把这两个人给分开。”
“呃…”
系统凝了下:“对不起宿主,我没有这个功能。”
岳清嘉直跺脚:“你们不是造物主吗?他们俩都是你们这个世界里的NPC呀,发挥你的超能力让他们俩分开不行吗?”
“这两个人是为了宿主你打架的,恐怕…只有你能解决这件事。”
“我怎么解决?”
系统突然不说话了,开始战术装死。
岳清嘉脑子里一激灵,急得手舞足蹈:“快、快把我给送回去!”
这回系统反应无比快:“您确定吗?”
“确定!”
这俩货都要从她们府前打到中街去了,再不阻止还了得?
系统叠声:“好的好的,您闭上眼,我这边开始操作,倒数三十秒后就能回宿体了。”
岳清嘉听话地闭上眼,开始默数十个数:“三十、二十九……三、二、一。”
白光刺眼、身体腾空,移动、缓慢下落——
“宿主,可以了,您睁眼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气息大家应该已经嗅到了叭 *罒▽罒*
剧情基本走完,在制糖了,争取明天发,不晓得能不能甜到大家,但我明天准备叫三杯全糖奶茶先感受一下= ̄ω ̄=
第69章 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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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不睁眼, 身体感觉格外沉重、眼皮一时半会儿还掀不开,挣扎的当口,岳清嘉听到房间外有人在说话。
是凌姜和祝金。
祝金好像在嘱咐凌姜什么, 离得有些远,她只捕捉一些‘符’、‘冲喜’之类的话。
岳清嘉无瑕去听, 她全幅心力都在跟眼皮做斗争,就在昏黄的烛光都进了眼缝的时候,突然一片人形阴影靠了下来。
接着,有什么东西被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再接着,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给压制和束缚住了似的,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皮瞬间耷拉了下去, 这回,连睫毛都没劲抖了。
系完绳结,凌姜迟疑了下:“方才…小姐的睫毛是不是颤了一下?”
“有吗?”
邀春护着烛灯靠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动静啊,你是不是瞧错了?”
岳清嘉:“……”
她一头雾水:“这怎么回事, 我怎么没法动弹了?”
系统的声音也慌得不行:“这、这、这、宿主,可能是您脖子上戴的那个东西干扰的…”
“?”
岳清嘉傻了:“我脖子上戴的什么?”
系统告诉她:““戴了一块四角形的、黄色的符。”
“这玩意儿…怎么回事?”
系统被问得开始冒冷汗:“这符里头有极强的念力,跟我们的苏醒程序对冲了, 导致您本次的苏醒没能顺利完成。”
还有这种操作?
岳清嘉蒙了:“那现在怎么办?”
状况连连, 系统简直苦不堪言:“就是、就是让人把您脖子上戴的那东西拿走就好了…”
岳清嘉催促着:“那你倒是快给我拿走啊?”
系统声音委屈得不行:“宿主,我只是个系统, 我没有实体的…”
岳清嘉:“不是,你们就没有外挂什么的吗?”
…有的,比如堂利那事儿就是。
可系统不敢说。
它偷偷消失了几秒,然后回来告诉岳清嘉:“宿主,我去看了一眼, 外面那两个没有再打了,您可以放心了。”
岳清嘉松了口气,可马上又躁得不行:“那我现在怎么办?一直这样躺尸么?那什么符什么念力,怎么还能压得住你们?你是不是在说鬼话呢?”
系统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其实、其实每个书中世界都会存在不可抗拒、还难以意料的BUG的,有些是NPC的意识觉醒,有些,就真的是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了,比、比如您现在碰到的,就是后面的状况…”
说完这话,它连忙补充道:“宿主您别慌,我再回去找找办法,您等我一下。”
这回,不等岳清嘉说什么,系统悄没声就溜了。
而内室中,有人进来了。
是康子晋。
他进去后,先是问了问岳清嘉这几天的情况,尔后向榻旁走去。
凌姜和邀春对看了一眼后,双双退出了内室,守在房门口。
康子晋在榻前凝视了岳清嘉一会儿,就在岳清嘉都感觉自己要被盯出个洞来的时候,他才在榻旁坐了下来,然后,伸出手触上了岳清嘉的脸,带着温度的指腹在她脸上摩挲、游移,岳清嘉要是有反应能动弹,肯定整个人要变成熟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