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叹息一声,“小玉儿,政治上的事情你不懂,若是我将两白旗拱手相让,没有了两白旗的牵引,多铎更活不了。”
叶晚晚几乎要气笑了,一股怒气从胸口弥漫出来,她冷冷一笑,“呵,政治上的事情我确实不懂,当然没有姐姐懂得多,这个挟两白旗以令大汗的招估计也是姐姐想的吧。”
多尔衮一愣,确实如此,当日知道多铎被囚禁,他偷偷去找过大玉儿,想探听消息,这个正是大玉儿告诉他,绝对不能失了两白旗,才能保住多铎。
叶晚晚真是呵呵了,“贝勒爷还是大金的墨尔根代青吗?你什么都听姐姐,你就不曾想过大汗是什么人,他若是想动你的两白旗,只要告诉所有旗主,你与多铎一同谋反,你以为两白旗就能保得住你?进了刑部大牢,一杯鸩酒灭口,还可以告诉所有人,你们是畏罪自杀,坐实你们的谋反,届时两白旗压根抬不起头,很快就会被瓜分给其它旗。”
多尔衮愣了又楞,张大眼睛望着叶晚晚,这样心思缜密的小玉儿,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可是,她又说的十分有道理。
叶晚晚深吸一口气,“如今两黄旗是大汗的,两红旗也是听大汗的,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也是大汗的心腹,正蓝旗群龙无首,自然是大汗的囊中之物啊,六旗在手,多铎又不在,镶白旗并不稳固,若真是有变,你和你的正白旗抵抗得住?我的贝勒爷,你怎么这么糊涂?”
该死的大玉儿,居然为了镶白旗能被多尔衮接手,一点不给多铎留条活路,玛德连山洞都堵死了,而该死的多尔衮,对他的白月光言听计从,未来的摄政王比恋爱脑都不如。
这该死的爱新觉罗家族究竟是怎么回事,遇到喜欢的女人个个比白痴还蠢,比孩子还会折腾?自从她穿过来,就没一天省心过,是不是她的上个世界做错了什么,要这般惩罚她。
深吸一口气,叶晚晚语气放缓,“贝勒爷,大汗是试探你啊,他需要知道你的忠心,他应该已经知道多铎是被诬陷的,可能他想放了他,只为了找个台阶下,可就是因为你的不愿意,也许他又会起戒心,姐姐一门心思只想着两白旗,可若是你和多铎不在了,两白旗又有何用?”
多尔衮能做到这个位子,并不是蠢货,只是被心上人一番话所迷,听小玉儿一番分析下来,背上冷汗涔涔。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玉儿说得有理,大汗六旗在握,阿敏和莽古尔泰那般厉害的人物,四大贝勒之一,被大汗兵不血刃处置干净,他又算什么,拿什么与大汗抗争?
可是大玉儿为何要说那句话,难道真的如多铎所说,大玉儿已经不是以前的大玉儿,为了权势再也不顾念两人的情意?
叶晚晚一番挑唆的话说完,果然见到多尔衮神色凝重起来,不过多尔衮对大玉儿深信不疑,还不能告诉他,幕后黑手也许就是他的白月光,引着他自己去发现岂不是更妙?
于是又添把火,“多尔衮,我要给爹爹和哥哥写信,请他为多铎和你求情。”
多尔衮一愣,“为我?”
叶晚晚恶狠狠道,“多铎被牵连,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贝勒爷,你醒醒吧,姐姐不管你们的死活,我不是她,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我要去求大福晋和姐姐,求她们能在大汗面前求情,我还要去求大贝勒代善,还有豪格,他们会帮你们的,只要你们无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让多尔衮一颗心起起伏伏,这是他当日最讨厌最冷落的小玉儿,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为了他和多铎,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大玉儿,眼里只有权势。
第一次,多尔衮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他似乎做错了。
“小玉儿,我该怎么办?去告诉大汗我愿意用两白旗交换多铎?”多尔衮心乱如麻,若是多铎真的被杀,他难辞其咎。
“现在再去,不是摆明告诉大汗,你心里防备着他,去送死吗?好了,我去刑部大牢,查出莽古济为何会诬陷多铎,才能洗清他的冤屈,贝勒爷,请你去找济尔哈朗,问明白这些天有谁去找莽古济,还有,莽古济当天的供词,请临摹一份给我。”
叶晚晚懒得和他啰嗦,起身披好斗篷转身离去,白色狐毛衬得她清丽绝伦,更显纯洁无瑕。
多尔衮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更是怅惘,小玉儿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这样的小玉儿似乎也离他越来越远。
*
刑部大牢归属于镶蓝旗济尔哈朗管辖范围,因为关押各种重犯以及死刑犯,被旗兵们守得铁桶一样,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嗯,叶晚晚执着皇太极的金牌,打着询问案件的招牌,晃晃悠悠被济尔哈朗恭恭敬敬迎了进去,亲自引着她去了刑部牢房,心里暗暗嘀咕。
大汗看起来对多铎有些讨厌,其实还挺关心他,牢房布置得挺好也就算了,住进来后吃得好穿得好,还允许十四福晋去询问莽古济,给他翻案,只可惜是十四福晋,所托非人啊,可怜的多铎,可能要把牢底坐穿了。
莽古济的牢房在走廊的最后一边,单独一间牢房,拾掇的干干净净,莽古济抱膝坐在牢房的床上,牢里十分昏暗,墙上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的莽古济脸色愈加蜡黄。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济尔哈朗,又看了一眼叶晚晚,眸中闪过惊讶,很快又如死水一般。
叶晚晚故意问道,“济尔哈朗,不知道额驸琐诺木何在?”
济尔哈朗笑了笑,“大汗有令,琐诺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此案结束发往苦寒之地,此生不许离开。”
莽古济死水一般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快得像是烟花,倏忽而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叶晚晚斜睨一眼身后的济尔哈朗,开始了她的表演,“莽古济姐姐,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构陷十五弟,他究竟哪里对不起你,呜呜。”
说完开始掩面哭泣起来,声音呜呜咽咽,听得济尔哈朗头晕目眩。
行吧,这个十四福晋还是那么讨人烦,济尔哈朗对小玉儿的盛名早有耳闻,听她的哭声不绝,忙道,“十四福晋,你们慢聊,我还有公事,一会再来。”
很好,终于滚了。
叶晚晚擦去无中生有的眼泪,笑着望向莽古济,“这下,你可开心?琐诺木根本就没有享受到任何荣华富贵,此生漫漫,他在苦寒之地慢慢熬着,称得上生不如死。”
“十四福晋说笑话吧,毕竟夫妻一场,我有什么高兴的?”莽古济神情淡漠,语气冰冷。
“也对,夫妻一场,他不念旧情告发你,更是不顾你们的两个格格,还真是心硬的很。”叶晚晚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莽古济的脸。
莽古济的神情依旧木然,只是在听到两个格格的时候,突然一刹那的紧张和担忧,叶晚晚立刻意识到,也许这两个女儿是莽古济最深的牵挂,也有可能是她构陷多铎的诱因。
想到这里,叶晚晚故意叹了一声,“十五弟就等于是我的亲弟弟,我从来不信他会有谋逆之心,你是不是诬陷他?不管怎么说,你是他异母姐姐,怎么忍心这么做?”
莽古济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她也不想这么做,多铎是汗阿玛最小的儿子,虽说两人并非一母同胞,可他小时候软软糯糯叫她姐姐的模样,她一直不曾忘记,只是她有自己的牵挂,她即使注定会被千刀万剐,临死前也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我说得都是事实,多铎他参与谋逆。”莽古济咬牙说着违心之言。
叶晚晚挺理解莽古济,至死都想保护女儿,就是大玉儿这事做的不地道,用这个来威胁人家,想了想道,“我帮你求了大汗,将琐诺木发配苦寒之地,你要如何感谢我?”
见莽古济惊讶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带了点洞穿一切的从容,“不过,你诬陷多铎,我很不开心,所以,我会让大汗,让岳托和豪格,他们休妻。”
莽古济瞪大眼睛,“你敢,不会的不会,她答应过……”
莽古济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无助的眼睛仓皇四顾,似乎再看有没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果然是用莽古济的两个女儿威胁她,叶晚晚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故意装作有些热的样子,轻轻解开领子的盘扣,“好热啊。”
脖中悬挂的墨玉扳指一闪而过,莽古济眼尖,立刻看到那个墨玉扳指,这个扳指她不会忘记,那是皇太极十四岁的时候,出征立了战功,汗阿玛赏赐于他,他爱若至宝,一直随身携带。
她还记得当日,为了汗阿玛的墨玉扳指,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在战场上全都疯了一般,拼命杀敌,可是最后还是皇太极得到了墨玉扳指,而他也被敌人胸前射中一箭,几乎丧命,他如何会舍得将用命换来的墨玉扳指送给别人?
“你……你身上怎么会有大汗的墨玉扳指,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莽古济尖声问道,神色慌乱。
叶晚晚嫣然一笑,语气似乎温吞水一般,慢吞吞道,“什么关系,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关系。”
第43章 反间计来了(双更合一)
莽古济瞬间怔住, 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死水一般的眸子泛起点点浪花,这个墨玉扳指跟随汗阿玛多年, 众人皆知,这枚扳指归了谁, 谁就是大汗的继位之人,后来皇太极拼死才得到墨玉扳指, 最终登上大汗的位子。
皇太极居然将这枚用命得来的墨玉扳指送给十四福晋?
她还记得自己刚到开原, 为了向大汗示好, 从开原选了十名姿容艳丽的少女, 送给大汗,结果大汗将这些少女全都赏赐给了八旗旗主, 她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大金和权力, 看来并不是。
莽古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当真是颜色绝美倾国倾城,尤其是那一双宛然多情的杏眸, 荡漾着醉人的光彩, 似乎天地间所有的灵秀尽在其中。
玉雕般的小脸笑吟吟, 唇边梨涡隐现,钟灵毓秀间妩媚鲜活,又俏皮又可爱,只是坐在那里, 浑身的气派和光华让人不敢直视, 那种动人的气场, 不经意间举手投足间散出来。
莽古济突然很好奇, 十四福晋年纪轻轻,如何会有这样不凡的气质,难怪皇太极会将视若生命的墨玉扳指送给她,换做自己,也愿意用所有博佳人一笑。
“原来如此,看来皇太极也不能免俗,我以为他心里只有权力和大汗的位子,可那又如何?”
叶晚晚笑容越加魅人,像是海棠树上初绽的海棠花,美得惊心动魄,莽古济不由别过眼去。
“并不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让皇太极杀的人,谁都保不住,不管是八旗的旗主,还是后宫的福晋们,谁都不行。”叶晚晚语气带着娇弱,柔柔软软的,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莽古济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此刻她心里十分纠结,眼前的十四福晋说的话以及她脖颈上挂着的墨玉扳指让她不由相信她说的那番话,可是侧福晋的威胁,她又不敢不上心,自己眼瞎找的夫君是个狗,可是两个女儿是她的命根子。
“我要怎么相信你?”莽古济语气迟迟疑疑,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恐慌。
叶晚晚微微一笑,看来是可以撬开她的嘴,“你说出个办法,我来看看如何办?”
“我想看到两个女儿,若是你能保她们一生平安,我便告诉你一切。”莽古济下定决心,与叶晚晚谈起条件。
“好,明天,我带你的两个女儿来见你。”叶晚晚起身道,杏眸中带着笃定,看来在来一剂猛药,莽古济就不足挂齿。
出了刑部大牢的门,济尔哈朗正等在院里,叶晚晚上前道,“济尔哈朗,我可以见一见十五弟吗?”
济尔哈朗一脸公事公办,“十四福晋,对不起,多铎是谋逆重犯,不许任何人见。”
看你个小气劲,叶晚晚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是能去劫狱的吗?或者我能去给他递个铲子挖个洞跑路?”
济尔哈朗望着叶晚晚纤弱的样子,有些尴尬,“说的是呢,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的身份看来不管用,行吧,把佛脚再搬出来,“那我有大汗的金字令牌,也不能见?”叶晚晚将怀里的金字令牌拿出来。
济尔哈朗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十四福晋,不行,多铎是重犯,除非大汗亲临,否则谁都进不去。”
叶晚晚气得柳眉倒竖,转念一想,自己进不去,那些什么下黑手的使绊子的也进不去,多铎还算安全。
济尔哈朗见叶晚晚气哼哼的模样,忙乖觉的加了一句,“十四福晋,您放心,大汗特令,一切照旧贝勒的供奉,多铎并未受什么苦,你就当他来牢里休沐好了。”
去牢里度个假?叶晚晚心里好笑,这个济尔哈朗说话挺有意思,不愧是皇太极的心腹爱将。
她神情略微缓和,语气也变得客客气气,“好吧,那就多谢济尔哈朗贝勒了。”
“十四福晋,客气了。”
走出刑部,塔娜依旧等在门口,“格格,您没事吧?十五贝勒没事吧?”
叶晚晚叹口气,“暂时没事,走吧,我们去豪格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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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正在府中坐立不安,莽古济事发后,他无数次担心汗阿玛迁怒到自己身上,因为莽古济的二女儿妮楚娥是他的嫡福晋,两人不过成亲半年,就发生这件事情。
豪格的心里很纠结,尤其是十五贝勒多铎也被牵连其中,一方面他害怕汗阿玛责备,心里盘算着杀了妮楚娥向汗阿玛表明自己绝无反心,另一方面,他与妮楚娥毕竟结发夫妻,他又下不了这个狠心。
“贝勒爷,十四福晋来了。”一名奴才进来回禀。
豪格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想到上次因为她差点被狗咬到,还好他动作快跳墙逃跑,又想到上次在十五贝勒府,几乎丢脸丢到家,心中一阵怒火。
不过十四福晋是长辈,他也不能不见,不能不给十四叔面子,虽然没人给他面子。
“请进来。”
叶晚晚踏进正门,见豪格端坐位子上,装模作样端个茶盏,两眼狠狠瞪着自己,知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恼怒,这熊孩子,还挺记仇。
“豪格,十四婶今天来呢,主要是和你道个歉,是十四婶不好,十四婶心眼坏,十四婶欺负小孩子,你不要记仇啊。”叶晚晚诚恳的说道,语气真诚无比。
豪格正在喝茶,几乎一口茶水喷出来,不是,他这个十四婶怎么这么快就卑躬屈膝的道歉,还称呼他小孩子,拜托他比她还要大两岁好吧,这位婶子打牌打得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