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眯凤目,皇太极淡淡说道,“多铎,今日不谈此事,你先退下吧,改日再说。”
这算是给了多铎一个□□,没想到多铎却是铁了心思,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求大汗成全。”
叶晚晚恨不能上前拉起多铎,把他推到殿外,皇太极的目光冷如寒霜,明显是动了怒,这可怎么办,不会又把多铎扔到牢里吧,真的扔进去,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叶晚晚觉得额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这可怎么办?
无意间望到多铎身后一脸焦急的豪格,她突然有了个办法,既然如此,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法不责众,当一件事情很多人去做,就不是事了。
想到这里,叶晚晚对豪格使了个眼色,对着多铎努努嘴,又伸出手指故意做擦擦鼻子状态,其实是暗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豪格。
豪格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这位前十四婶的花招真多,这是让自己去救多铎啊,他与多铎是莫逆之交,虽然惧怕汗阿玛,但是为了好朋友,豁出去了。
忙上前几步跪下道,“汗阿玛,儿子觉得小玉儿格格贤良淑德,恳请汗阿玛将小玉儿格格赐婚给儿子。”
皇太极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乱跳,豪格这又是什么情况,今天怎么都在和他对着干?
没想到又跳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贝勒玛占,大贝勒代善的第六子,一个是贝勒穆尔察,老汗王努尔哈赤之孙,“大汗,我觉得小玉儿格格贤良淑德,恳请大汗将小玉儿格格赐婚给我。”
不止皇太极气昏了头,就连叶晚晚也一头雾水,这两货谁啊,她根本就不认识。
原来玛占是个人精,他与多铎年纪相仿,平日里关系处的很铁,再加上一起从战场上生死与共爬下来,交情铁铁的,他见多铎触怒了大汗,又见豪格面不改色说着鬼扯的话,立刻明白豪格这是要救多铎,他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拉着好友穆尔察一起上前求娶。
皇太极望着殿中跪着的四个人,每个人脸上神情迥异,再加上旁边多尔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真是舞台上演了一出好戏。
好个闹哄哄的一场闹剧,他向来聪明,心思急转便明白这是三个人为了救多铎想出来的办法,法不责众,说到最后,一个都罚不了,冷哼一声。
“放肆,你们闹哄哄成何体统,来人,都给我轰出去,不许再进崇政殿。”趁机把多铎这件事情翻了个篇。
一群亲卫拥了进来,将四个人扯了出去,其余三人扯住还要挣扎的多铎,抬手的抬手,架脚的架脚,捂嘴的捂嘴,将多铎用力拉扯出去。
出了大殿,玛占呸了多铎一口,“十五叔,你个狗东西是不是不想活了,大汗刚送个老婆给你哥,原本一肚子火,你还往枪口上蹭,安分点别闯祸了,等过两天,大汗气消了,你再去求,他肯定同意。”
多铎叹口气,苦笑一声,“我是怕她成为盛京的笑话,怕她被人欺负,怕她被送回科尔沁。”
穆尔察与多铎关系匪浅,闻言呵了一声,“你那个哥哥呀,也真是的,自家女人那么美,还喜欢大汗的女人?再说了,女人那么多,拿着侧福晋当宝,真让人看不起,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四个都去求娶,说明你前嫂子是个香饽饽,远的不说,豪格、玛占、你还有我,哪一个不是京城贵女天天吵着要嫁的人?”
豪格点头如捣蒜,“说得对,这会子十五叔你前嫂子有面子的狠,我估计你哥哥都没想到,他不要的人,是京城里大家都想要的。”
多铎低头想了又想,虽说这几个货把他的求赐婚变成一场闹剧,但小玉儿也算因祸得福,这三个家伙加上自己,都是靠军功立足,也是大汗最倚重的后起之秀,有他们几个作保证,小玉儿还有谁敢欺负?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终于好起来,“行,多谢你们几个,等爷闲了,找你们喝酒。”
见多铎无事,玛占和穆尔察勾肩搭背溜出宫喝酒,原本这两人就烦和一群老头子一起,废话又多还不能放肆。
豪格陪着多铎,蹲在他的旁边,一脸惬意,伸手捣捣他的胳膊肘,“你前嫂子什么时候能溜出来啊,我还等着一起放焰火呢。”
不提两人蹲在殿门口,且说皇太极把一群小崽子轰出去后,每个人都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秋后算账,而后他望了一眼叶晚晚,把今晚重头戏说了出来。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玉儿,救大汗有功,又念其无过而被和离,敕封为大金和硕格格,赏盛京西郊为其封地,赏千户,在封地建造和硕格格府,供其居住。”
大金只有立下汗马功劳的亲王之嫡女才能被封为和硕格格,等于汉人中的郡主,皇太极给她这样一个高的敕封,外加格格所没有的封地,还有千户以及和硕格格府,简直是属于至高无上的荣誉,果然殿内各位福晋原本怜悯同情,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叶晚晚激动地上前躬身行礼,明媚的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小玉儿多谢大汗。”
皇太极眉眼间闪过一抹笑意,乌黑的凤眸含着温柔,语气淡淡道,“不必多礼,退下吧。”
叶晚晚笑意盈盈,望了一眼下首的大玉儿与多尔衮,大玉儿神情依旧木然,只是眸中闪烁着艳羡和嫉妒,而多尔衮却是眼珠不错的盯着她,那里满满的痛苦和绝望。
呸,狗男人有病吧,这是啥眼神啊,死不瞑目外加抱恨黄泉?
叶晚晚懒得和他计较,一群贵妇上前向她敬酒,个个神情恭敬,态度谄媚,昔日那个被十四贝勒冷落打击,被所有人鄙视的小可怜,如今已经成为大金尊贵的和硕格格,是大汗和大福晋宠爱的科尔沁格格,这场翻身仗当真是妙啊。
叶晚晚转眸望向皇太极,他依然端坐在高位上,幽深的凤眸含笑望着她,那一刻,她的心无比安宁,因为她知道,不管如何,都有那个人呵护她保护她,永不会让人欺负她。
心中一动,她忍不住调皮起来,嘟了嘟嘴,对着皇太极悄悄做了个鬼脸,又可爱又娇俏,皇太极忍不住勾唇轻笑,这个小滑头。
叶晚晚虽说酒量很好,但是架不住来灌酒的人太多,又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贪多了几杯,酒意上涌,头有些晕眩,起身去了殿后,吹一吹冷风,醒醒酒。
大殿后面有一处小小的院子,种了几株雪松,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石灯笼闪着微弱的光,映照在院里,愈加显得孤寥寂寞。
叶晚晚坐在青石椅上,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皇太极可真厉害,翻云覆雨间掌控一切,不愧是坐到这个位子的男人。
影影绰绰间,一个人影缓缓靠近,叶晚晚吓了一跳,“谁在那里?”
汗宫守卫森严,崇政殿更是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闲人?
“是我,小玉儿。”灯影下,照出一张俊朗如玉的脸,竟然是多尔衮?
叶晚晚秀眉轻蹙,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十四贝勒啊,您不在殿内陪您的嫡福晋,来这里做什么?”
多尔衮觉得自己鲜血淋漓的心上,又被狠狠插了一刀,然后在心里反复剜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小玉儿,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我没有办法,我……”
他答应过大汗,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大汗的雷霆手段很清楚,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大玉儿性命不保。
“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只是不要恨我。”多尔衮颓然地说道。
怨?天啊,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此时用来形容她的心情,欢喜高兴兴奋快乐以及小人得志都可以,怨是万万不会怨的。
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贝勒爷,您多虑了,我不会恨你得。”
多尔衮更加难过,他不想见到小玉儿这个样子,这是被他伤透了心啊,眼圈一红,“小玉儿,我知道你还喜欢我,是我对不起你。”
眸子带着哀伤,“小玉儿,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我的心,很痛。”
叶晚晚觉得这个人听不懂人话吗?正色道,“十四贝勒,我们已经和离,我不喜欢您,一点点也不喜欢,请您自重。”
多尔衮压根不相信叶晚晚说得话,不久前她还对他嘘寒问暖,对他掏心掏肺,他不相信这才短短几个月,她会不喜欢他?
“小玉儿,你是被逼的吗?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多尔衮伸手拉住叶晚晚的衣袖,凤目带着伤心欲绝。
叶晚晚叹口气,觉得还是和他说清楚,她见过太多渣男,经常来个什么追妻火葬场,啊呸,她向来对火葬场持鄙夷态度,在她看来,渣男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为你改变了自己,或者稍微对他不同,他就变成绝世好男人,对你全心全意痴心独宠?别做梦了。
再说了,既然改变了自己,成就更美好的自己,换个好男人它不香嘛,何必要在火葬场里捡着骨头渣子,还骗自己说那是糖?
一双杏眸眨也不眨的望着多尔衮,正色道,“多尔衮,请你听清楚,从你不顾我的受伤,维护瓜尔佳氏,相信姐姐的话,那天起,我就对你死心了,我说过,我不要你了,你以为我是和你说笑吗?”
“还有,你还记得你之前如何对我?你抱着我口口声声唤大玉儿,说你们青梅竹马,永远忘不了她;你说大玉儿是我最爱的人,我忘不了她,就算她成为大汗的女人,我也忘不了;你还说你不过是因为阿玛的恳求,姐姐的劝解,你才娶了我,如今我们和离,不是正中你意,你可以与姐姐双宿双栖,你得偿所愿,在这里卖什么深情?来恶心我?”
多尔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跌在尘埃,跌得粉碎,似乎再也不能完整,他说过这些话,他怎么会那么残忍,说这些话来伤害小玉儿,如今这些话变成了一个个利剑,扎得他的心千疮百孔。
“不要再说了,小玉儿,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为了你,我洗手作羹汤,为了你,我让自己学盛京的习俗,学那些贵妇们爱听的话,为了你,我拔掉身上的刺,任凭你们伤害我,多尔衮,是不是觉得我是傻瓜,现在还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叶晚晚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痛快,那是一种久久压抑后的痛快淋漓,她知道这是小玉儿最后的执念。
“所以你和姐姐多么相配,都是那么自私,那么无耻,时至今日,你还来告诉我说舍不得,呵呵,那么你就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就像我当日被人推落水,昏迷七天七夜,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
多尔衮沉默不语,良久缓缓道,“小玉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从今以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负你。”
望着多尔衮离开的背影,孤单萧索,叶晚晚惊呆了,哎,不是,风水轮流转啊,如今她从蚊子血一跃成为白月光,那大玉儿呢?难道从白月光变成蚊子血?
我的天哪~
叶晚晚觉得和狗男人说话过后,自己都快变成智障,还是去湖边梅树林欣赏美景,调整下情绪。
匆匆从后殿溜到前殿,一出殿门就吓了一跳,多铎和豪格两人捧着焰火,一左一右等在门口,像是门神一般,见到她笑着围了上来。
“小玉儿,终于等到你了,放焰火去。”
“十四婶……额不是,小玉儿格格,走吧。”
经过之前的事情,叶晚晚觉得熊孩子豪格也蛮可爱的,伸手接过多铎怀里的焰火,“走啊,走啊。”
湖边是一块空旷的地方,叶晚晚将焰火一字排开,她胆子大的出奇,接过多铎手里燃着的香,和两人一起点燃焰火,然后捂着耳朵逃到后面,坐在地上开心的拍手。
漫天的焰火蹿起,刹那间繁华消逝,却又有新的来熏染夜空,一波接一波,光彩夺目。
灿烂炫目中,多铎和豪格两个少年,在焰火群里蹦来跳去,打打闹闹,穿花绕树般,像是两只快乐的小鹰。
年轻真好,叶晚晚托腮望着两人,对啊,她也才十五岁,虽说心境微凉,可她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嗯,那个人一直叫自己小姑娘,他老了吗,可他也才三十岁,也许是遇见的事情太多,心境凉了吧。
放完焰火,一行人困倦了,眼见宫宴已散,除了留下守岁的人,大多各自歇息。
多铎歇在凤凰楼,他一直叮嘱叶晚晚,“明个等我元旦朝贺回来啊,我带你出去逛街,可好玩了,一定要等我。”
叶晚晚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随着嬷嬷去了大福晋宫旁的东院,和衣卧下,朦朦胧胧中,听到三更响,原来快要到新年了,叶晚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难道他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感受这更深夜残,还是与贝勒们一起守夜?
抱膝坐起,望着窗外梅影绰绰,想着上一次自己因为受伤,他守了自己一夜,忍不住起身披好斗篷,拎着一盏小灯笼沿着长廊往后殿走去。
路上空无一人,只是到了后殿,遇到几名大汗的京卫,皆是躬身行礼,不发一语,到了后殿,居然只有额登守在门口,见到她,眉花眼笑,“小玉儿格格来了,大汗在里面批阅奏折。”
“啊,还在批阅奏折,大汗没有和谁一起守岁吗?”叶晚晚好奇的问道。
“大汗政事要紧,每年家宴后,都会在后殿批阅奏折,年年如此。”额登回道。
叶晚晚点头,将手中灯笼交给额登,而后悄悄走了进去,皇太极果然又在批阅奏折,神情严肃认真,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乌黑的凤眸含着笑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皇太极上前牵住她的手,走到暖炉边,为她暖着手。
“我想让大汗陪我守岁,还想让你陪我辞旧迎新。”叶晚晚握着皇太极的手,撒娇道。
皇太极很喜欢听她说,让自己陪她做什么,就如同普通夫妻一般,妻子娇嗔的让夫君做什么不许做什么,那般自然亲切。
“好。”
叶晚晚望着皇太极清俊的眉眼,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呢?
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软软糯糯道,“皇太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和离,也谢谢你让我成为和硕格格。”
皇太极握住她手,将她白嫩纤细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中,合上手,笑道。
“如今你是盛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和硕格格,大金这么多少年勇士都来求我,想要娶你,你可看中谁?”
他嘴里说着调侃,眸色却越发深沉幽邃,静静的望着叶晚晚,那里敛着层层雾气和未知情绪。
叶晚晚一怔,心知肚明刚才在殿上皇太极真的恼了,她故意抿唇,露出隐约可见的小梨涡,踌躇道,“看中谁啊,让我想一想?”